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第 59 章 ...
-
翌日,姚煊正坐在书房的桌前,仔细查看布坊近期的账目。自钱家产业纳入手中之后,所有纺机一概更换为改良后的八锭纺线机,工效大为提高。
即将入暑,轻薄的罗纱订单络绎不绝。两边布坊都忙得不可开交,方才完成了所有的订单。
“虞城和京城那边的单子,今早天还未亮就已经装车运上船了。”范傲晴从门外走来,将最新的发货单放在姚煊的桌上。
姚煊点了点头,满意地说:“看这些单子,我们的丝绸已经不仅销于虞城,连京城的单子都有了。”
范傲晴答道:“不错,现在客商开始大量订冬天的厚棉布了,订单已经排到秋天了。”
“等这一阵忙过去,得给大家加点工钱。”
范傲晴听后,眼中闪过喜悦:“六姑娘一向公道,这样做定能让大家更有干劲。”
两人正讨论着未来生意上的计划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姚煊和范傲晴对视一眼,迅速起身,准备去看个究竟。
是布行伙计满脸惊慌,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东家,大事不好了!”
小河在门口迅速拦住他,“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
伙计抖着声音回答:“布行出了大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别兜圈子!”小河压低声音,逼问。
这时,姚煊走了出来,神色冷静:“是账面问题,还是布料出了瑕疵?”
伙计怯生生地看了眼姚煊,低头说道:“不是,是……是关于六姑娘您的事,有人在布行外散布您的流言……”
姚煊神色一沉,抬脚就往布行赶去。
柳馨闻讯也急忙赶来,伙计重复了一遍情况。
柳馨气得直跺脚:“真是欺人太甚,欺负我们姚家无人吗!”
到了同仁街口,人群密集,议论声此起彼伏,姚煊几乎挤不进去。
人群中,一个声音尖锐刺耳:“这元隆布行的当家人姚六姑娘,两年前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谁知道这女人心狠手辣,抛家弃子,竟跟别的男人私奔回了娘家!”
人群里立即有人附和:“真是丢尽了女人的脸,看她日常打扮,哪里像个有家室的人!”
“这心肠,真是黑得可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非得跟男人私奔!”
“我就说姚家全是女人,怎么支撑起这么大的布行呢?果然是背后有人!”
“全是她的奸夫在帮忙!”
“胡说!”小河听到这些胡言乱语,大声反驳,“我老师从不认识你,休在这里搬弄是非!”
众人见到姚煊的身影,议论声更大:“人来了来了。”
见小河头发刺短,还猜测:”经常看到这人跟在她身边,是不是这就是奸夫?”
“可不止,还有那个胖子,不也常在她身边晃悠?我看胖的那人才是奸夫。”
“别胡说,那胖的以前住西街,是个叫虎娃的女的。”
“谁知道呢,我可没看到那胖子有半点女人样。”
姚煊眼如寒霜,好啊你这董咏梁,我还小看了你!早知道董咏梁是小人,原来还是这样卑鄙的小人。
造谣的男人这时也看到了姚煊的身影,厚颜无耻地过来,四周人也看热闹似地让了路。
“娘子,回家吧,过去的事我都不计较了。”男人哄诱。
姚煊凝视着该人,目光如炬,用四周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与你无缘无故从未见过,你自称我夫婿,可有证据?”
姚煊话音刚落,男人就抖动手上的文书:“婚书为凭,娘子你今天必须得跟我回去。”
姚煊一把抢过,举起那纸,高声质问: “谁知道你婚书是真是假?倘若你真是我丈夫,那你说说我们媒人是谁?信物是何?婚期是在几月几日?大声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你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我……”男人被姚煊的气势吓住,一时语塞说不出来。
姚煊没有给他喘息之机,声音更加有力:“三!二!一!”
姚煊声音数了三声后,立马她转向围观的看客,声音铿锵有力,道:“大家都是明眼人,我姚煊自管事以来,言而有信,行而有德,天寒时施布,无粮时开仓,我行得端坐得正!这人张口结舌,说不出所以然,断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来闹事的!”
姚煊将手中那份代表被诬陷的婚书撕成了碎片,纷纷扬上天去。
又指向那造谣者,声音紧逼:“你背后是谁?敢于在这里捏造事实,是不是钱家余孽派来的?”
提到钱家人,周围看客顿时悟了,大家都知道钱家与水匪勾结的事正是这位捅出来的,还害得钱家男丁一个活口都没有。
姚家和钱家现在是不共戴天之仇,钱家人有心买通这个外乡人来污蔑姚六姑娘,这也说得通。
男人见四周的人兴致有些下降,继续煽动道:“这□□向来是会胡扯八扯的,大家别被她蒙蔽了眼睛!”
人群中有好事的人,提点姚煊,道:“姚老板,人家说你是他妻子,你得证明你不是啊,这样街坊邻居的才好帮你说话。”
姚煊冷笑一声,证明自己的清白?
站在人群中,姚煊感受到了身上投射的每一道目光,有的怀疑,有的麻木,还有的带着隐约的失望。
人群中,又有一道声音响起:“这等□□,还是浸猪笼吧!”
一人带动,所有人的心都沸腾起来了,好似一场狂欢。
“浸猪笼!浸猪笼!”
“谁敢!”人群后方,柳馨歇斯底里。
柳馨提着裙摆,紧赶慢赶终于跑到了同仁街,老远就听到有人对姚煊恶语相向,气得柳馨心口疼。
她不顾发髻散了,挤过人群,目光寻找着姚煊的身影,
当看到姚煊被几个汉子围在中央,她的心如刀绞,用尽全身力气,推搡着挡在前面的人,一步步靠近姚煊。
终于,柳馨挤到了姚煊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姚煊护在怀里:“什么抛夫弃子?我女儿自从能走能跑起,便一直忙于布坊,哪有半分空闲去做你们说的事!”
她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哽咽:“你们不顾女子的清誉,张口便是造谣,说的话却连根基都站不住。我女儿的清白,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姚煊感受到柳馨怀里的温暖,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暖意。
她轻轻推开柳馨,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说那么多闲话作甚么?还不快把她们衣服扒了!”人群中,又有一个人发号施令。
这些男人对女子名誉的破坏,似乎总是带着一种残忍的兴致。同样,他们深谙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女子,能对女子造成怎样的影响。
董咏梁要的便是姚煊被当众羞辱后,再也无颜出门。
正当男人伸手企图扒拉姚煊的衣物时,姚煊猛地后退一步,躲避了那污秽的手。
“老师,把他们全杀了吧!”小河见不得姚煊受辱,恨似地对姚煊喊道。
姚煊环顾四周,她不知道谁是董咏梁安插在人群中的人,也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路人,她只知道每个人都如出一辙地面目可憎,他们都想看到女子被扒光衣裳的样子。
姚煊只想扬天长笑。好啊你董咏梁。
如果她今天真的按照董咏梁设下的剧本走一遭,那她继续在这片地方经营生意,只怕再无安宁之日。
若是她愤起出刃,血流长街,那她和姚宅里的所有人,在这片地方也再无安宁之日。
姚煊将怒火压制在心底,对着挑衅冷静回应:“非要污蔽我的名声才罢?若真有事,为何不堂堂正正地报官解决这一切?”
既然一切都是董咏梁的主意,那她便光明正大,与董咏梁对峙。
姚煊指向男人,再次质问:“你既然坦然无畏,定能在县官面前重复你的指控。来,跟我一同去见县令,让大家看看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男人正是董咏梁的人,面对报官他毫不畏惧,大声回应:“好,报官就报官!”
围观的人群见到这名男子如此坦荡,之前还疑心男人是钱家人找来的,现在又开始动摇。
“这位小哥敢主动报官,看来他说的必是真话。”
“看他的样子,端的是一副仪表堂堂,哪像个会撒谎的。”
他们站在那里,人云亦云,像是历史长河中一次又一次重演的木偶。
姚煊对他们这幅样子早已司空见惯。
曾经,她极为擅长用舆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是在城隍庙前的布施,还是公堂对峙。
她知道围观的绝大多数人,都蠢笨无脑。无论她怎样歪曲事实,她总能让众口铄金,替她说话。
但现在,在他们麻木的神情下,还能窥见隐秘的欲望。
姚煊觉得恶心,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姚煊与男子被簇拥着来到了衙门,公堂之上,董咏梁终于露面,挤出了一副父母官的慈祥模样,声音温和: “六姑娘,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原来本官看你是个能干的,还想给你牵一桩姻缘,哪想到你居然早已是人妇。”
董咏梁感叹着,啧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