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予你[响欣]》请君南下

6、故人

　　医院里的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多，外面不论如何变化，这里从来都不变。

　　李响拿着一袋子东西走了半天，途中恰好遇上了刚离开的孟钰。“诶，响哥。”孟钰朝李响打招呼，往身后的病房指了指，“去看安欣？”

　　李响赶紧点头：“对啊，他这不是做任务受伤了吗，听说伤得不轻，我就过来看一眼。你刚看完他？怎么样？”

　　孟钰低头努努嘴，声音没了以往的俏皮活泼：“表面上没事，不过他那个性子，估计私底下又跟自己过不去吧。”

　　李响心领神会，丝毫不意外，把袋子晃了晃道：“那我先去。”

　　“好，哥，咱有时间再聚。”孟钰礼貌笑道，两个人便错身而过。

　　走到病房门口，小五戴着个棉口罩迎面而出。“响队，你怎么来了。”小五慢慢吞吞的声音响起。

　　闻言，坐在病房里的安欣猛地抬头，恰好响正在往病房里探，两个人四目相对。

　　李响在门口看见，安欣捂着左肋，面色不太好，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清明，里面有不可撼动的光芒。

　　而安欣借着白花花的日光，瞧见李响微蹙的眉头和眸中的关心。那天的响，若安欣没有记错的话，穿了一件深褐色皮夹克，里面是暗蓝色衬衫，颇为精神飒爽。

　　“我这不来看他了吗。”李响第一个回过神，笑了声，朝病房里扬了扬下巴。

　　“响。”安欣点了点头，仓促弯唇。

　　李响又和小五寒暄几句，然后就拎着东西匆忙走了进来。“你没事吧？”李响左看右看了半天，被安欣嫌弃地往外推了推。

　　“这次行动你可是功臣，收获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啊。”李响把袋子放在了安欣床边，在对面落座，故意用欢快的语调同他讲话。

　　安欣不答，瞥了响一眼，心里别别扭扭的。他抿抿唇，凑过去用手把袋子撑开一个小口。“水果？”他道。

　　“对啊，给你买的橙子什么的。”李响起身过去拿了一只橙子出来，“你现在身体虚，吃点水果好。要不，我给剥一个尝尝？是在高启强他们那个菜市场买的。”

　　“高启强——”安欣拖着长音，抬眼问，“没事了？”

　　“应该没什么事了吧，反正没见他再来了。”李响见安欣不愿意吃橘子，继而又剥开一个香蕉，递了过去，“吃吗？”

　　安欣舔舔唇，想吃但同时又有些矛盾，怕吃下后会吐，权衡之后十分委屈地摇了摇头。

　　李响也不客气，在对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我们这次行动……”安欣顿了顿，说到底还是心中的自责无法消退。大家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久，最后竟然一个关键人物都没抓到，他怎能善罢甘休？

　　李响自然看得出安欣所想，斟酌语句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安欣才好。响探身，用手拍了下安欣肩膀，宽慰道：“你现在啊别想太多了，咱们至少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不是？而且这次行动原本就冒险，还好你没事，不然……”话说到这里，李响停住了。

　　安欣还在等他接下来的话，非常认真地侧耳倾听。

　　李响清了清嗓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话没说完啊。”安欣歪头。

　　“哎呀反正！”李响避重就轻，抬高声音道，“之前扑手榴弹那次，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是就这么沉海里了，我还怎么还啊。”说罢将手中的香蕉皮往垃圾桶里一掷。

　　安欣笑起来，但不久那笑容又收拢。他垂下眼睫，长吁道：“唉，但终归还是我的问题啊！”他说完这句话不等李响回复，就突然抬头唐突地道：“响，你给我剥一个吧。”他眼巴巴地看着李响。

　　李响嫌弃又温柔地看他一眼，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声，诚心问：“不吐了？”

　　安欣连忙摇头，不好意思地道：“吐完了嘛。”然后他扬了扬下巴：“饿了。”

　　“行，这就给你剥。”李响说着就又一次走到袋子前，“我看刚才孟钰来了啊，你们俩是个什么情况？”

　　“啊？”安欣眨眨眼，目光到处飘了会儿，须臾才憋出一句话，“就……没事啊。”他说完就迫不及待把香蕉拿了过来，喜滋滋地咬了口。

　　李响坐在对面，欣慰地看着他。“没事？我看你就是嘴硬！”响掸了掸衣袖。

　　安欣不吭声。

　　直等到安欣吃完，李响才开口，声调沉静下来：“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安欣往床上一倒，合了一下眼，接着又一激灵坐了起来。结果他自己动作幅度过大，扯得伤口作痛。

　　李响在对面真是无语至极，坐到了安欣身旁，扶住了他：“你有话好好说，别到时候伤口再裂开，我还得给你叫大夫去。”

　　安欣回头，李响皱着眉头，那样子、那眼神，嗯，还是如故。安欣笑了笑道：“没事。”

　　“你这么激动，想到什么线索了？”

　　安欣出了口气，欲言又止，咽下到嘴边的话后看着响，故作玄虚道：“我确实有计划。”

　　“啧，你倒是说啊。”李响有些着急。

　　安欣笑道：“我一个人的力量可能不够。”

　　言外之意李响听出来了，立刻答应下来：“你有话就明说。咱俩是战友，你有计划我跟你一起实行。”

　　“就算冒险也行？”安欣特意问了句。

　　李响弯唇，非常轻描淡写地道：“出生入死，在所不辞。可以吧？”

　　——

　　另一边，搞定了音像店小混混的高启强一夜之间身份出现了转变，只不过恰逢此时，唐小虎唐小龙被放出来了。高启强本都做好了要迎战的准备，毕竟那天晚上唐氏兄弟被拘留，和自己有那么零星半点的关系。

　　若是搁到以前，这理由就足够让唐小龙把人揍一顿。可今非昔比，不光高启强搞定音像店恶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唐小龙还知道了一件事情——安欣的真实身份。

　　那是唐小虎出来之后特地帮他哥去打听的。原来，安欣和京海副局长安长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除了音像店一事，那段时间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也就是阿盛回来了。风尘仆仆，随便带了个行李箱，说是大四下只剩找工作，在学校没的可学了。

　　“哥，你再好好想想。”那天中午，高启强给阿盛煮了面。

　　“哥，我跟你说话呢哥。”高启盛笑着在高启强面前欠揍地挥了挥手。高启强烦躁地一把拨开，厉声道：“做生意你以为那么简单啊，要学的。”

　　高启盛扶了下眼镜，更是笑起来：“哥，咱们俩一起绝对没问题。”

　　闻言，高启强瞥了弟弟一眼，心中恼火，可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他们哥俩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坐在一起说说话，甚至于踏踏实实吃一碗面了。

　　“先吃饭。”高启强的声音柔缓下来。

　　高启盛见有希望，乐呵呵地拿起筷子尝了尝面条：“哥，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是吗。”高启强坐到弟弟身边，目光有零星宠爱，伸手捏了捏弟弟肩膀，想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

　　高启盛看出哥哥流露的温情，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风卷残云一般吃着面条，边吃边含含糊糊地道：“你也…吃啊哥。”

　　高启强见弟弟吃得这么香，难掩欢喜，也拿起了筷子，清清嗓子：“好，一起吃！”

　　那顿饭是高启强近年来吃得最香的一次。

　　之后的几日里，他终于被说服，答应了阿盛开小灵通店的事情。他们东奔西走，虽然高启强一开始不太适应官场里的种种，但心不觉累，毕竟阿盛在身边嘛。

　　看似一切都在慢慢好转，直到……

　　“两万，哥，差两万。”是一个晚上，阿盛被训斥得垂着双臂，眼睛里黯淡无光，声音微弱，可不难听出里面的倔强。

　　高启强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萦绕唐小龙说的，去帮忙惩罚一个欠债人的事。如若办成，刚刚好有两万块钱报酬。

　　“我会想办法。”高启强沉声道。

　　“哥……”阿盛担忧地站在那里，一激动声音都跟着颤抖。

　　“你急什么啊。”高启强抬眼，手摩挲着下巴良久没有出声。

　　——两万在那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尤其对于他们来说。

　　“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高启强一开始没打算答应唐氏兄弟，可具体要如何凑这两万块钱，他也毫无头绪。

　　“哥，你能有什么办法啊。”高启盛跟了过去。

　　高启强挠了挠头发。“你不用管了，我在这边也认识几个人，我明天去问问。”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

　　高启盛不再催促，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满是酸楚。

　　想想看，安欣觉得这场白日梦，其实2022年的高启强也回去了吧。因为，高启强也想阿盛，想书婷了，想那个时候干净的夜空。

　　安欣想说，如果后面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会成为朋友，一定会的。他们可以去好多店，吃好多面，可以从小时候的坎坷聊到未来。

　　但就算没有后来的高启强，会不会有别人呢？

　　命运总是难以预料，只是在那年那月那天的那个时刻，我遇见的是你，而非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