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为定！》绮非

64、旧情复燃

　　此前他们喝过三次酒，第一次是初试结束，八人拼桌火锅聚餐。第二次是复试结束，爵士酒吧特调鸡尾酒。最后一次，是告白与告别的操场坦白局。

　　贺启星直觉对方是能喝的，但宁北之又曾两次强调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不确定。
　　这小子上次酒后站马路牙子走直线，今天升级了，直接踩上海边又湿又滑还附着牡蛎壳的礁石。贺启星只好未雨绸缪，关注着随时准备接人。

　　预判。半分钟不到，被扑了个满怀。
　　把人捞起来，贺启星脑子里两个想法：
　　你还挺香；
　　你是真沉。

　　但没想到这人搭着他手臂耍无赖，明明站起了，却软趴趴地不肯自己站直。
　　贺启星维持着箍腰的姿势，也没动。他就着月光，判断宁北之的醉酒程度——答案是不好判断，毕竟这大明星会演戏。

　　宁北之觉得自己演技应该是及格的。
　　跌倒，第一反应是惊慌，眼神失焦。接着被扶起，该是神智回笼，还要带点迷茫。讲究……将醉未醉的恰到好处。
　　然后呢，要干嘛？

　　现在两人离得很近，虽是直立状态，但重量还压在对方身上。腰被一只手稳稳环着，说明贺启星没起疑心，也说明……并不抗拒这样的靠近。
　　那么，得寸之后，是不是可以进尺？

　　宁北之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头晕晕的，脸热热的。被蛊惑着，视线撞入贺启星眼里，划过鼻尖，最终落在贺启星唇上。
　　他攀着人手臂，收紧。渐渐地，往前凑。

　　贺启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一时僵住。
　　依然是酒味和香水味，揉作一团，在怀里绽开。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忽然就笑了。

　　——这一笑，就直接打断了宁北之的动作。

　　怎么笑了呢？这个举动……很好笑吗？
　　是贺启星有意缓解尴尬？他觉得尴尬吗？
　　宁北之抿了抿嘴唇，一时进退两难。答案也许就在贺启星眼睛里，但他没胆量再将视线上移，只看到贺启星嘴角浅浅挂着讨人厌的笑。

　　那他眼里会是什么情绪？
　　嘲讽不至于，那是戏谑吗？

　　还是……引诱？

　　其实都不是。
　　耳边涛声平缓，头顶月色温柔，贺启星惊讶过后，只觉得轻松。
　　确定旧爱是想旧情复燃，那就好办了。

　　他在等宁北之抬头。贺启星想，只要一个对视，他们就能越过两年的沟壑，和对方分享一个吻。
　　可眼前人睫毛颤动，目光却始终低垂。

　　宁北之不甘放弃，搭在人胳膊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气氛很好，机会稍纵即逝，他要牢牢抓住。
　　毕竟……没有躲闪，就是默许吧。

　　心跳如擂，呼吸错乱，掌心粘腻。
　　他摩挲着对方的牛仔外套，很意外，布料看似粗涩，手感却绵软。

　　月光会原谅一切鲁莽的暧昧。

　　可就在嘴唇贴上去的那个瞬间，贺启星微微侧过头，却和他错开了。
　　空落落的，下巴搭在左肩，亲吻再一次被退回拥抱。

　　过了很久，他的手才缓缓搂上贺启星的背。宁北之心中悲凉。
　　被拒绝了吗？
　　原来被拒绝是这种感受，不是沉重的痛，而是茫然的空。贺启星原封不动，还给他了。可如今的他根本没有身份，去追问一个理由。

　　两人都没说话，轻轻搂着，立在银白沙滩上。

　　许久，宁北之自嘲地笑出声来。
　　抱什么呢，自欺欺人吗？还是成年人讲究的体面？贺启星还真是贴心，没拆穿他这场拙劣的戏。

　　在他决定松手的那一刻，后脖颈却被轻轻捏住了。

　　同样的力度，同样的温热——肌肉记忆快于大脑记忆，宁北之被拉回鹭禾宿舍后的那片草坡。当时，贺启星就是这个动作，安抚着，告诉他：

　　没关系的。不着急，你慢慢想。
　　怎么样都可以。

　　两年前草坡上的他在哭泣，而两年后沙滩上的他，压下眼眶的热意，闷在贺启星肩膀上轻轻笑了。他知道今晚的见面很仓促，无论是情绪还是思想，自己都没做好准备。
　　好在贺启星愿意给他时间。温柔才是最大的必杀技——不着急，慢慢来，怎么样都可以。

　　半晌，贺启星也笑了。胸腔两份震动共鸣，他又捏了捏宁北之颈后那小片皮肤。
　　“别睡着了吧？真要我扛你回去啊？”
　　宁北之再装死两分钟，然后一拳不轻不重砸他肩上，顺势退开，转身走在前头。

　　贺启星三两步跟上：“酒量不好就别走那么快，当心跌倒。”
　　宁北之甩了甩被吹乱的头发：“风大，听不清你说话。”

　　只走路，不闲聊。回到酒店，宁北之一头闷在床上，紧急复盘。
　　求和信号发出去了，也收到回复了。那下一步……急还是缓？
　　贺启星说不着急。对啊，他被追当然不急，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不但不急还能反向拿捏。
　　可宁北之急，他急急国王立马登基。

　　鹭禾和北城相隔两千公里，他不要网恋……也不是不能网恋，但至少，追人不能全靠网聊吧。
　　那么剩下这两天至关重要，需要取得第一个突破——
　　酒喝了，饭还没吃。正餐有导师请客的话，老传统约夜宵？

　　不能吧？分别两年，归来仍是小吃摊。

　　宁北之坐起身，给追求对象发消息：[明天什么日程？]
　　贺启星十分钟后回复：[早上主会场，中午自助餐，下午分会场干细胞论坛，晚上组里聚餐。]
　　很配合，很详细，宁北之趴着乐了五分钟。

　　剩下的时间紧急收集信息。找小姜，找606哥们，找宁非凡，甚至还给隔着半天时差的肖清留了言。
　　小姜说：没谈，可追，还爱你。
　　唐尚说：不懂，可追，看好你。
　　陶天歌&齐延：看戏，可追，支持你。
　　宁非凡：[他真有喜欢的人啊？谁呢？鹭禾的？我认识不？]

　　当晚毫无意外地失了眠。
　　宁北之极力克制不给人发消息，一会儿暗喜，一会儿焦急，一会儿难过，翻来覆去到天明。

　　第二天的主会场就是重磅专家场，除了特邀嘉宾，其他座位先到先得。宁北之早早签到，想着给贺启星占个座儿，却迎面撞上导师。行吧，前途要紧，笑容满面往前凑。

　　汪言和他聊了几句昨天下午的情况，讲完学术，安排些有的没的：“等会儿茶歇，你给我多拿两个绿豆冰糕，原味的，淡黄色那种。”
　　宁北之远远地往边上瞧一眼，接下重任：“行。芝士挞也好吃，来一块？”
　　“好啊，来一块吧，我不喜欢太甜的，你看着拿。”导师很满意他的上道，“抢吃的，果然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没多久，宁非凡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宁北之点开一看，笑疯了。入口台子上立了一张告示小卡，上书：茶歇请礼让专家。
　　研究生都喂不饱，主办方格局忒小。

　　会议开始。宁北之四处张望，没找着贺启星。
　　忽然手机一震，是合作方主动报坐标：[你左边，后三排。]

　　茶歇时间一到，蝗虫火速占据有利地形。先拿了导师的绿豆糕和芝士条，然后给自己挑选——泡芙，来一个；抹茶千层，来一块；椰子奶冻，来一杯。
　　正探头往另一侧餐台寻觅，贺启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盘里同样满满当当。

　　宁北之和人打招呼：“天蓬，你来了。”
　　贺启星点点头，面无表情接梗，“俺老猪来也。”
　　宁北之被吓得餐盘差点没端稳，贺启星眼疾手快，帮他扶一把。

　　送了餐给导师，他又绕回来，和贺启星挤在一块儿。
　　贺启星把一小碟哈密瓜和青提推到两人中间：“先吃这个，等会儿吃了蛋糕就不甜了。”

　　事实证明，礼让专家的小卡没半点用处，反而激发学术蝗虫的竞争热情。宁北之掐着表，今天八分钟，一扫而空。
　　贺启星拿得多，但吃得不多，最后一块草莓挞放到宁北之盘子里。宁北之不道谢，不抬头，勺子一叉，直接开挖。

　　宁非凡吃饱恰好路过，撞上这个亲昵熟稔的场面……一脸迷茫。

　　回到自己座位，她尝试发出邀请：[师兄，中午一起吃饭呗？]
　　宁北之很久才回复：[不了。]
　　宁非凡试探：[为啥？]
　　宁北之直接引用了昨晚的那句“热恋中”，配了个句号。

　　饭点，在餐厅又一次见着两人肩并肩取餐，宁非凡彻底傻眼，恍惚一下午。
　　然后把手机摁烂，劝室友别追了，白费劲。

　　晚上宁北之落了单，倒是主动回头找师姐师妹约饭。
　　宁非凡悄咪咪求证：“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虽然还没到“热恋”那一步，但总归在路上了。宁北之肯定道：“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戳着盘里的大虾，宁非凡表情微妙。这对儿，怎么看都是这位一肚子坏水的师兄拐带了那位温文尔雅的学长。

　　“你这是见色起意，强取豪夺？”
　　“我在你心里什么形象啊？”宁北之不高兴了，“就不能是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不能是昨天才一见倾心吧？你俩……破镜重圆，再续前缘？”瓜在嘴边，宁非凡狠狠吃上一口。

　　“嗯嗯。”宁北之开始胡扯，“我俩本科期间爱得死去活来，无奈遭到小人嫉妒，从中阻挠。偏偏上天不公，社会不容。天大地大，竟寻不到一条出路，迫于无奈，千里相隔。临行前，我们在凤凰花下立誓，今生今世——”

　　“这么严肃，说什么呢？”师姐取餐回来。
　　宁非凡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她无意替谁出柜，呵呵一笑，丢给宁北之自己解释。

　　宁北之这一下被打断，后知后觉尴尬起来：“没啥，我编故事哄师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