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为定！》绮非

63、063. 酒馆相谈

　　坐在吧台一角，贺启星很熟练地点了杯威士忌，酒单递给宁北之。

　　宁北之没接，说：“我也来一杯这个吧。”

　　“好。”贺启星侧头看他，扫了一圈身形，笑道，“现在多重？等会儿喝晕了，我扛得动你吧？”

　　“体重没变。”宁北之笑容浅浅，看向面前调酒师的动作，又说，“没变，和之前一样。”

　　说的是体重，还是别的什么。

　　酒吧里音乐流淌，一整面透明玻璃对着大海。暖黄色灯光柔和，更衬得人眉眼精致。

　　两杯淡金色酒液推过来。入口辛辣，并不是宁北之喜欢的口味。

　　贺启星注意到他的表情，问：“喝不惯？”

　　“没有，挺好的。”宁北之否认。

　　晃了晃酒杯，贺启星又问：“北城酒吧花样挺多，这两年总去过吧？”

　　“去过。组里有个师姐是酒蒙子，有段时间三天两头拉我去喝酒。”

　　贺启星带着点玩味：“为什么找你，想追你？”

　　“那倒不是。她喜欢成熟稳重肌肉男，我没达标。”宁北之撑在吧台，手指在杯壁上滑动，笑道，“师姐是大美女，找我喝酒，能帮她挡人搭讪。”

　　“能挡住吗？”

　　“能吧，”宁北之朝他抬了抬下巴，“毕竟我这张脸还是有点用的。”

　　贺启星端详一番，确实，两年过去，他依然会被这张脸吸引。他坦荡承认自己的肤浅。

　　“落单的时候呢？有人搭讪你么？”

　　“被递过小纸条。”宁北之端的是老实本分，“然后师姐回来，我就交给她了。”

　　贺启星低声笑着，评价道：“你俩还挺像模像样。”

　　聊了这么几句，气氛轻松不少。

　　“你呢？酒吧常客？”宁北之挑眉，“点酒很熟练啊？”

　　“不算吧，也就和石耀他们去过几次。”

　　旧友名字提起，仿佛回到那段悠闲时光。

　　“石耀他们，都还好吧？”

　　“挺好。石耀也在鹭禾，刚跳槽涨薪；刘明博几个月前回了老家省会，事少钱不少，日子很滋润；严楠松么，天天做实验，跟我一样。”

　　天天做实验，科研人深刻共鸣：“读书最苦，且没钱，是吧？”

　　“苦。”贺启星点头，“干这行不容易。你呢？这两年还好吗？”

　　宁北之学着他，客气回答：“挺好的。”

　　贺启星等了几秒，同样没等到下文。反应过来，又低声笑了。

　　两人就这么自顾自笑了一会儿。

　　贺启星和他碰碰酒杯，问：“意外吗？今天的见面。”

　　“嗯。”

　　“但我不意外。”

　　宁北之猜测：“因为你提前看了演讲嘉宾名单？”

　　名单确实看了，贺启星昨晚就知道这场见面，并为此失眠半宿。他挺惊讶：“你没看？”

　　“呃……昨天光顾着吃饭。”五星级酒店自助餐，要啥有啥，拮据研究生对此毫无抵抗力。

　　贺启星又笑，难怪呢。这场见面给对方的冲击确实不小，说话别别扭扭，到现在都没调整过来。

　　“我不意外，因为我们毕业时说的是再见。”他解释，“再见——就是后会有期。”

　　宁北之补充：“期限是两年？”

　　贺启星慢慢喝了口酒，问：“两年，还是两年半？”

　　潜台词很明显：上一次见面，该怎么算？是六月毕业典礼的拥抱道别，还是十一月校庆的擦肩而过？

　　当时，关于后座的那次传话，宁北之没给回复，贺启星也没再麻烦小姜打探消息。

　　说不好是接受现实还是逃避，又或者说——是默契地放下对方，各奔前程。

　　“两年。”宁北之给了肯定的答复，同时也告诉贺启星：我们之间不存在误会，我收到了你那句后座的解释。

　　“嗯。”贺启星想，这就够了。

　　酒液映着头顶的灯光，随着晃动，细碎成一片。他继续问：“这两年，你还回过鹭禾吗？”

　　“没有。太忙了，抽不出空，也没有契机。”宁北之想了想，“机票酒店也不便宜。”

　　很现实的理由，研究生就那点补贴和奖学金，紧巴巴，不够花。两人又相视而笑。

　　不知不觉，贺启星主导起了谈话：“除了做实验呢，还做什么了？”

　　“参加了学校的音乐剧社。出道作品，饰演一个胡子拉碴、性格古板的老头。”

　　“有这么帅的老头？你自己选的角色？”

　　“没办法，根据音域定的。”宁北之扶额，“男主的歌，太高了，我唱不上去。”

　　贺启星想到当时跨年，宁北之那句“这不是我们男中音该考虑的问题”，又笑了一会儿。

　　“剧照呢，我看看？”

　　宁北之找到照片，推过去给他看。

　　这是定妆照。贴着络腮胡，头戴破破烂烂的毛毡帽。拄着弯头拐杖，眼神直愣愣，看不出一点儿本来面目。

　　“帅么？”

　　贺启星客观点评：“角色可塑性很强。”

　　这老头和帅搭不上半点关系，宁北之又给他看下一部剧的剧照。现代青春剧，算是本色出演，大帅哥穿着蓝白格子衬衫，捧着一束小雏菊，朝镜头微笑。

　　“这是男中音专供男主？”

　　“这是爱而不得的炮灰男三。”

　　宁北之参加音乐剧就是浅玩一下，捡一些小角色来演，无意争取什么主角。毕竟音域不合适，时间也不允许。

　　贺启星看着照片，看着他鼻翼上浅浅的印子，突然问：“爱而不得，什么感觉？”

　　静默一瞬。宁北之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剧中人……还是说他们两人。

　　他喝了口酒，说：“是遗憾，是执念。也是放手和祝福。”

　　贺启星没看他，点了点头：“怎么说，再爱就不礼貌了？”

　　“嗯？”

　　扑捉到宁北之眼里一瞬的落寞，贺启星暗道不好。他只是顺着开个玩笑，好像说错话了。

　　但没等他找补，宁北之先调整好状态，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你呢？除了做实验，还做什么了？”

　　“加入了登山社团，”贺启星也只好往下聊，“暑假刚攀了雪山，很奇妙的体验。”

　　爬雪山其实是当初宣传片第一版的剧情，但因为拍摄难度大，最后改成了骑行。剧里的遗憾，剧外的贺启星补上了。

　　“好酷。”登雪山不同于普通登山，对宁北之来说算是极限运动，他没有体验过。

　　“开始前，觉得有腿就行；在半山腰，高反，头疼恶心，只想活着回去。但当晚就看到了漫天繁星，我就想着，至少再坚持一天吧。”

　　宁北之撑着脑袋，听他细细讲述登山这段故事。长达半年的体能准备，健身房力量训练、在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在此期间认识的朋友，团队里甲乙丙丁的任务分配；雪山上遇到的困难，如何相互鼓励，又如何相互支撑。

　　“等到真正登顶……日照金山，云海缭绕，太美了。”

　　宁北之就这么笑着，也像和他一起，见证那场冲破一切阻碍的辉煌日出。

　　讲完贺启星的雪山攀登，接着讲宁北之的山区支教，再到项目课题、论文发表。

　　分开两年，互不交流，但各有精彩。谁都没有因为对方停下前行的脚步，幸而方向一致、步调统一，换来今日的同频。

　　贺启星问，你有没有尝试过北方搓澡，光溜溜往池子里钻。宁北之问，你在山上摸爬滚打，一周没洗澡难不难受。

　　旧友重逢，相谈甚欢，酒喝到第四杯。

　　看着窗外月下银色的沙滩，贺启星提议：“出去走走吧。”

　　宁北之顺势站起，摸了摸肚子：“我要去上厕所。”

　　“……”贺启星觉得这幕似曾相识，“走吧，我也去。”

　　小酒馆的卫生间不大，俩gay到了门口，摸了摸鼻子，异口同声地谦让：“你先。”

　　一丝尴尬弥漫。后头大哥莫名其妙：“干啥呢你们，磨磨唧唧，要么我先？”

　　时间已过十点，宁北之站在酒馆门口等人。夜晚温度更低了，海风吹来，凉意袭人。

　　他确认，他不想再次错过贺启星。这场峰会持续四天，明天第三天了，留给他的时间很有限。

　　追人的话，两天足够开个头吗？会不会太仓促，不正式？

　　“走吧。”贺启星很快跟上。

　　宁北之侧头朝他笑，心里却发愁。这场“聊聊”，什么都聊了，唯独默契跳过感情。怎么个意思？分别两年，归来仍是按兵不动？

　　还是说……“再爱就不礼貌了”？

　　偏偏宁非凡还发消息来刺激他：谈上了吗？

　　宁北之烦死，回复她：热恋中。

　　“今天坐你边上的女生，是叫宁非凡吧？”

　　宁北之收起手机，笑道：“嗯，我师妹，鹭禾上来的。你们也认识吗？”

　　“有共同朋友，但算不上认识。”贺启星说，“学院大会听过她发言，很优秀。”

　　宁非凡信息又发来，不是故意打扰人恋爱，是她根本就没信：你和贺启星学长熟吗？

　　宁北之：？

　　怎么回事啊，这俩人同时和自己聊对方，合着他就是个中转站？

　　宁北之：熟啊。

　　宁非凡：打听一下，他有喜欢的人吗？

　　宁北之警觉：你想干嘛？

　　宁非凡：嗨呀！我没想干嘛，我大学室友追他小半年了都没成，我好奇。

　　宁北之：我帮你问问。

　　宁非凡：？？我问的是你，没让你问他！

　　宁北之可不管，手机揣兜里，不再理会师妹。

　　“很忙？”贺启星耐心等他回消息。

　　“小忙一下。”宁北之抱歉地笑笑，思维转了几转，越界问了一嘴，“你和非凡的共同朋友，谁啊？”

　　贺启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可疑地卡了两秒：“登山队的朋友，没记错的话，是她室友吧。”

　　宁北之预感这是切入情感话题的最佳时机，直球提问：“她在追你？”

　　这次，贺启星卡壳时间更长。然后低低笑出声，反问：“刚才是和师妹聊天，她给你传消息呢？”

　　“对。”开弓没有回头箭，宁北之勇往直前，“怎么？逃避我的提问？”

　　“嗯……我没理解错的话，学妹是有向我示好。我委婉拒绝过，也疏远了，但是吧，毕竟人家没有真的告白，我也没立场直接回绝。”贺启星转向他，“要么，你给点建议？”

　　“不知道。”宁北之才懒得帮他处理爱情问题，“我没经验。”

　　“你还没经验啊？都给师姐挡桃花了。”

　　往海边走，脚下沙砾越发细碎，海风带着特有的咸和冷直往身上扑，那点儿酒意早被吹散。

　　宁北之站上礁石，天色暗，走得小心翼翼。

　　他又预感，这是快进到肢体接触的最好时机。于是学着老土偶像剧，脚步一斜，直往贺启星的方向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