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记事》莱辛

2、过去，现在，未来——一个新的开始

　　我搬回上海了。结束了五年的北漂。

　　有一阵子，我时常对过去感到一种深痛的懊悔。说不上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者错过了什么，只是有一种面对并不顺利的生活的挫败感。仿佛在年轻而应当光华肆意的时候并未寻得自由和灿烂的机会，余下的便只有暗淡了。

　　暗淡。我有一阵子觉得我的人生是暗淡的，也将继续地暗淡下去，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灰暗，沮丧，充满挫折的少年时代一直无休止地延续了下去，一直到我的青春都已将耗尽。这干涸，枯燥，孤独得一望无际的人生仿佛没有尽头。

　　人生的际遇和因缘难以预测，亦无法以简单的客观上的选择和个人行事的风格加以分析概括。人与人间缘分的线既复杂又简单，因缘际会，远超过个人可掌握或预测的范畴。玄学有气运之说，盖世间超乎人力之所能及之事多矣，托之以神鬼仙佛，以命运论，以因果论，以运势论。

　　这样地说来，我过去的五年恐怕是运势低谷中的低谷了。被压抑，被欺骗，被背叛，被奚落和嘲讽。是否因个人行事的怪异，不合于群而招来此等的待遇呢？我想也不至于。不过是因缘际会，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人，骗子，不幸成为被选中的奚落和取乐的对象罢了。就好像气运好时有些人打麻将接连不断地胡牌，仿佛神光附体，祖辈庇佑；又有人时运不济，打牌时一把接一把地输，运气差得简直离奇。一个命中注定的败者 ，一个倒霉蛋，一个失魂落魄，无可挽回的输家。

　　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是，我从来依存了自己的本心。我抗议，我反对，我高昂着头颅，未曾向那些恬不知耻之徒低下自己的头，丢掉自己的尊严，骄傲和本心，去阿谀，去奉承，被打磨掉一切的棱角，挫折掉一切的勇气，从此像一个没有颜色的黑灰的暗影一样地活着。

　　如同我近乎于愚蠢的天真和对生活的无边无际又平凡而渺小的幻想和希望，我觉得一个年轻的人理当如此。年轻而冲动，年轻而无所顾忌，年轻而不知世事。

　　我在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在半梦半醒中仿佛走马灯一般地回顾了自己过去五年的一桩桩一件件，醒来时心中坦然，平静而温和。我想我始终没有做过一件真正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我的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破碎和痛苦，源于我的赤诚，认真，天真和柔软，我并不引以为耻，我认为这是一个年轻人应当做出的选择。

　　时间最终洗去了我的幼稚，很多事情，回首往事，自己亦觉得天真愚蠢，傻得可笑。

　　社会有自己的规则和齿轮，其无可奈何之处，只有伴着苦酒咽下。然而生活的乐趣自在别处，见家人和乐，见绿草萋萋，见天高云淡，便自生喜乐。我终于发现一个普通人的快乐，不在遥远的梦的彼岸，不在粉色的幻梦中，而在身边点滴的小事，一句真诚的赞美，一场欢乐的聊天，一顿美味的饭食。平常却珍贵，普通却值得珍惜。

　　惜福惜福。惜的是日常的福，是如水一般逝去的那些普通人的日日夜夜。看到那些险恶的社会生活中真心相待的亲友，看到那些小小的美和快乐。

　　五年了，我在北京这个巨大的城市里孤身地漂泊，看到孤独，看到欺骗，看到那些面目丑恶，恬不知耻的平庸的恶人。

　　我从中看到丑和恶，却也从丑恶中终于见到值得珍惜的那些平凡的宝石。

　　我仍是庆幸的！

　　一段新的旅程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