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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四十一章

      泰伦斯·特拉弗斯(注1)烦闷地点上一支雪茄。他向来是很喜欢用鹰马竞赛的,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偶尔还能社交,包厢座提供的酒水品质也非常不错。但近来很难搞到包厢票了。“魔法部查得严,”他纯血小圈子里的好友说,“得夹起尾巴做人了,见鬼的斯克林杰。”

      于是特拉弗斯只得在公众座将就,多年来的第一次。露天坐席上寒风凛冽,保温魔咒都不大济事。七只鹰马展开双翼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特拉弗斯押注了七号,他的幸运号码,但此刻他正幻想着其中一只冲进魔法部,把斯克林杰撕成碎片。

      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人挤开人群,轻声道着歉,一路走到特拉弗斯身旁的空座位坐下。他回过身来整理长袍时特拉弗斯发现对方年龄比他以为的要大,第一眼远看到的挺拔姿态难免让人以为这是个发色较浅的中年人,但他脸上的皱纹昭示着此人早已步入老年。八十岁上下,特拉弗斯想,也可能有九十了,或许是个退休的傲罗。

      “真抱歉,”陌生人说,“不是故意打断你观赛的,但这里的座位实在太难找了。”

      “第一次来?”特拉弗斯问,盘算着对方是否也是从包厢被赶出来的受害者。

      “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陌生人会意般笑了笑,“鹰马的飞行轨迹从高处观赏更清晰,可惜啊。”那名陌生人惋惜地摇了摇头,向特拉弗斯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格里菲斯。”

      同道中人,特拉弗斯确定了。不知这个格里菲斯是姓氏还是名字,纯血家族里没有姓格里菲斯的,塞尔温家族听说是有位名为格里菲斯的男丁,但年龄对不上,那对方大概率是名混血。特拉弗斯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他的穿着,料子不错。“特拉弗斯,”他出于礼貌同对方握了握手,“泰伦斯·特拉弗斯。”

      “泰伦斯,”对方很亲切地称呼他,“你押了几号?”

      “七号。”

      “好数字。七号的尾鬃很漂亮,它正在青年期,相当有力量。“格里菲斯评价,眯着眼朝天空看去。鹰马们正在飞跃第二个障碍,互相间稍微拉开了一点差距,情势尚不明朗。

      “你又选了几号?”

      “五号。体格健壮,翼展最宽,我很喜欢。”

      “也意味着飞行时不那么灵活,”特拉弗斯说,“不过五号资历最老,确实很有竞争力。”

      “我欣赏老将,经验远比天赋来得宝贵,”格里菲斯慢条斯理地叠着手中的票根,“但说起神奇动物,我也只是个半吊子,哈哈,都是乱说的。”

      于是特拉弗斯也跟着自谦,说自己对神奇动物也没什么研究。对方心领神会地点出特拉弗斯家族的长兄正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担任司长,要说神奇动物,又有谁敢在他们家族面前班门弄斧呢?特拉弗斯顺势笑了起来,更确定了此人对魔法部的权力分野相当清楚。不错,是个圈内人。

      “但人们都认为斯卡曼德才是神奇动物领域当仁不让的专家,”特拉弗斯呵呵笑着说,“他可是写了本书呢!神奇动物们在哪儿?”

      “专家也分理论上和实际上的,”格里菲斯近乎奉承地说,但用一种很正经的腔调,听起来煞有介事,“我们总不能靠书本去保护动物。”

      特拉弗斯受用地哼了一声,抖了抖雪茄。“斯卡曼德把卖书所得都捐给神奇动物保护协会啦,而且是真捐,不得不说,天真的热情,”他说,“最近他又在呼吁了,建议魔法部停办各种神奇动物赛事,将它们放归自然之类的……神奇动物闹到今天的濒危状态,不正是因为它们在自然里活不下去了么。”

      “我听说他还在呼吁建立神奇动物保护区。”

      “建立保护区要花费的可是巨款。要造出各种合适的地貌,还得那么大范围施麻瓜驱逐咒(好地方还几乎都让麻瓜开发完了),他卖书也没赚几个钱,巫师们买到人手一本,也就那么点钱,目前神奇动物保护协会的运转资金根本就是靠这些赛事撑着,而没钱什么我们都做不成,”特拉弗斯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天空,“魔法部也不肯拨点款下来。”

      “魔法部要财政危机了,”格里菲斯说,“他们和妖精闹得很僵,妖精们拒不上税,这半年一直拖着。”

      “斯克林杰样样事都干不好,”特拉弗斯嗤笑道,“福吉再软弱,也知道不该乱碰已经制定好的秩序。可斯克林杰什么都想敲打敲打,结果一个问题都没解决,还闹出一堆来……啊,容我问一句,你不是麻瓜种吧?”

      对方嘴唇动了动,似乎因为这个问题想笑。“我出生在戈德里克山谷。”他说。

      “伟大巫师的聚集地,”特拉弗斯称赞,“这样咱们话就好讲了——别笑我这问题傻,斯克林杰现在到处在抓言行纪律,真是疯了——想来也是,来这里的几乎都是纯血,或者至少是两三代都生活在巫师界的混血,麻瓜出生的粗人们还在担心他们麻瓜动物呢。对了,竟然有人向魔法部长进言要推广麻瓜牲畜养殖,因为他们竟然担心巫师在农业上无法自给自足,说什么我们依赖向麻瓜进口粮食……简直一派胡言,谁都知道我们在对角巷有最大的魔法生物交易市场!”

      对方皱着眉头轻微点着头,有些困惑地用犬齿咬着一侧的下唇。恰逢这时马身有翼兽们集体越过了第三个障碍,一号和三号落后了些许,五六七号保持领先,飞快从他们这一侧的看台掠过,格里菲斯站起来欢呼。

      “是啊,”他坐下后心不在焉地说,“农业贸易流出去不少黄金,可惜复制咒制造出的食材总会出现奇怪的变异。”

      “麻瓜的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见得多好——我喝过一口他们的酒,那味道就像放馊了的醋——据说农贸交易一直持续是因为有些高层和麻瓜们达成了利益交换……哈,这也算是我听说的。”

      “不列颠的麻瓜人口该有六千万了吧。”格里菲斯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他望着马身有翼兽飘逸的鬃毛,不知在想什么,也可能只是在努力辨别哪一头正处于领先位置。(注2)

      “先是铁路,再是粮食,”特拉弗斯摇了摇头,“魔法部宁愿把钱投去给霍格沃茨修什么专用铁路,麻瓜的玩意儿,也不保护这些只有巫师能欣赏到的美丽事物……要我说,这几十年麻瓜种们拿到太多权力,就是因为魔法部不得不依赖他们来搞明白麻瓜机械的运行原理。”

      格里菲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从十八世纪他们搞出了那些机器后,对付他们就越来越难了。”

      “可不是么,总是麻瓜,《保密法》出现后我们依然摆脱不了他们。”

      格里菲斯轻声哼着表示同意,特拉弗斯疑心他没有认真听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但现在一想,那些话是有些过火了,谨慎的人不该在这种特殊时期对麻瓜巫师关系发表任何评论,尤其是对着隔壁座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前几天和朋友小聚时他听说斯克林杰手上有个密探,会装成各种身份打探你的无心之语,然后作为把柄捏在手上。据说帕金森和博克家族都已经遇到过了,但也只是据说,所有人都是道听途说。

      他看着格里菲斯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铁质扁水壶,另一只手一转,两个小杯子仿佛凭空出现在掌中。

      漂亮的无杖魔法,特拉弗斯心想。“我听说自带酒水是违规的。”他说,但丝毫没有拒绝那杯递来的酒,这也是他失去包厢特权后应得的补偿。

      “他们都把包厢夺走了,稍稍打破规则又何妨呢?”格里菲斯与他碰碰杯,先他一步喝了酒(仿佛是为了自证清白),特拉弗斯随即饮尽自己杯中的液体,味道确实很不错,他在心里哼起小曲。

      鹰马们飞跃了第四道障碍,随着骑手指挥降落下来,四蹄奔腾着冲向陡峭的高坡,五号和七号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他们都超过了六号半个马身。观众席上欢呼和咒骂交杂,汇成有些恼人的呐喊洪流。

      “我一向觉得这类比赛很有趣,”格里菲斯说,“如果你问它比的是马身有翼兽还是它们背上的骑手,我想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是前者,那又为何一定要有个骑手呢?”

      “自然是为了让动物遵守规则比赛。”

      “更有意思了,我们叫动物遵守人的规则比赛,而那些全由人参加的比赛里,反倒有不少人想尽方法作弊。”

      特拉弗斯笑了起来,烟圈不过片刻就散了形状。“可不是嘛。”他说,然而格里菲斯下一句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

      “从霍格沃茨开始,”格里菲斯抿了一口酒,说,“我听说有人为了让孩子当上魁地奇队长,给全校队捐了球服和护具,城堡里每一处的新院旗都由他们掏腰包,甚至出钱翻修了整个魁地奇球场的看台——现在孩子们玩的运动也花费甚巨啊。”

      “嗨,这种事每年总有那么些,让孩子发挥天赋,也给学校设施做点贡献。”

      “霍格沃茨一向秉承有教无类的理念,但对所有学生的最终考核必然是公平的,虽说总有些人会混淆‘公平’的概念,”格里菲斯耸了耸肩,“我还听说1955年曾有个家长提出向学校捐赠一大笔钱,并且指定当时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为接收者和管理人,只为了给某位从未入学的孩子‘买’一张结业证书——事实上,他的意思是‘就写他在德姆斯特朗受过同等教育,魔法部不可能追到北欧去查证’,父母为了后代的前途可是煞费苦心啊,是不是,泰伦斯?”

      泰伦斯·特拉弗斯缓缓地把雪茄从唇边撤下,又无意识般地叼回去,一言不发。活见鬼,他心想,开始用余光搜寻周围是否有可以借口离开的空隙,活见鬼,我就该把那个哑炮儿子变成刺猬。

      “迪佩特拒绝此事,并在次年离职,明面上的理由是因老迈退休,但校董方面另有微词,”格里菲斯的口吻满不在乎,似乎只是在闲聊一件旧年趣事,甚至抽空为五号马身有翼兽鼓掌,“他们向校长暗示了一些事情,似乎他不闭嘴走人,就会有人以他治校期间没有遵照魔法部规定教育流程为由起诉他……”

      “这不太可能,如果真是这个原因,对簿公堂的时候他们不怕迪佩特把情况都讲出来么?”

      人群中呐喊声音高了起来,七匹鹰马中有六匹已经翻过了高坡,还有一匹在最后关头没忍住,飞了起来,下注的人一片嘘声。特拉弗斯含着烟,希望自己也能飞离此处此刻。

      “当时的法律执行司二把手姓特拉弗斯,或许正是……令尊。”格里菲斯的目光含着笑意向他望来。“还想来一杯酒吗?”他问。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没有证据。”

      “我也没有权力追究,”格里菲斯说,没等他答应,又给他添了点酒,“忘记介绍了,我是研究魔法史的,顺便做点古物鉴定、解咒什么的……”

      “不,不,我知道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

      “你是斯克林杰的人,见鬼!”

      “啊,这就说得通了,”格里菲斯恍然大悟一般,“这就是为什么我手里有那么多的小秘密,那你觉得,魔法部长知道他的国际魔法贸易顾问是个哑炮吗?”

      “你小声点说!”特拉弗斯低声惊叫。他不明白对方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们防得如此严密,家族中稍远的分支都不知道他有个哑炮儿子。

      “事实上,斯克林杰倒是真不在意,”格里菲斯说,“做生意又不是非要会魔法,钱也不一定要从巫师身上赚,对不对?”

      特拉弗斯感觉看台上呼啸的寒意都消失了,他现在衣衫底下全是汗,甚至想掏出手绢来擦擦脸。“不,行啦,”他连声说,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否认什么,“你肯定不是指那个吧。”

      “如果你们打算要让神秘人回来,令郎的情况反倒麻烦了,不是吗?”格里菲斯盖上小酒壶,“别紧张,我们已经知道神秘人在欧洲了。”

      “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来交个朋友的,顺便为我的论文取材:你们究竟为什么支持他呢?要知道神秘人早就公开表明自己厌恶血统叛徒,尤其是那些拿了麻瓜脏钱的人——铁路修建的时候几乎所有部门都参与了吧,那时候的部长们姓氏都是哪几位来着?泰伦斯,你刚才也说了,我们与麻瓜的农业贸易中一直以来都有人在中饱私囊,令郎作为贸易顾问应该对此了解颇深……”

      “别再说了,我知道,我知道,”特拉弗斯颤抖着摆手,“梅林啊,你到底是哪边的?不对,你给我喝了什么啊?”

      “我有自己可靠的消息来源而已,我不站边。你喝的也不过是酒而已,白葡萄酒,麻瓜酿造(我或许也是你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铁瓶装葡萄酒的人了)。”

      “我不支持他,不,别告诉任何人我说了这话,但任何大家族都要学会避险啊,在胜利者出现之前没人知道哪边会赢,总不能全家人都跟着一条船沉没吧。”

      “那作为试图成为你好友的人,我这边也有条建议:是时候从欧洲进行资产撤离了,如今神秘人在那边。法国的魔法部举旗投降需要多少时间?食死徒势力一旦得手,就将要强迫魔法部修订更严苛的保密法,与麻瓜交易所得的财产一律要被查封,你们有人在那边也没用,这一代马尔福家主连庄园都被收去了。”(注3)

      振翅之声忽然在他们头顶响起,六匹鹰马已经越过第六道关隘,再度腾空而起,向着最后一道障碍冲去,在这之后就是终点线。特拉弗斯不知为什么竟然分出神去看了一眼赛况:五号和七号依然领先,几乎齐头并进,七号甩着尾鬃,看起来亢奋又不安。

      “不至于吧,”特拉弗斯垂死挣扎般向公众座位冷硬的椅背靠去,“不至于,这么一来该有多少人抗议……”

      “古灵阁已经受到过食死徒袭击,就因为妖精允许使用麻瓜钱币兑换金加隆。你经历过七十年代神秘人风头最盛那时候,你知道这不是不可能,泰伦斯。”

      特拉弗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连雪茄灰落到腿上都没注意到。“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重点不是我想要什么,”格里菲斯带着一种漠然的友善说,“是你想要什么呢?”

      在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中,五号领先七号一步,飞穿过离地四十英尺的终点环,然而特拉弗斯并没去看结果,他呆滞地望着前方,对周遭毫无反应,格里菲斯——或者说戈德里克——松开握住对方的手,抽出他另一只手中的七号下注票根,把自己的五号票根塞了进去。

      “祝你好运,”他说,转身混在嘈杂人流中离开,“也祝我好运。”。

      特拉弗斯被人不小心踢到小腿后才清醒过来,这时候看台上的观众已经零零散散快要走完了。他咒骂着公众座区的混乱管理,再次惋惜起自己失去的包厢座。比赛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他一定打了个盹,上年纪了总是如此。起身时一张票根从他手中滑出,特拉弗斯疑惑地发现上面竟是五号,而不是他一直不变的幸运七号。

      “奇怪。”他喃喃。猛然间,混乱的记忆击中了他,里面有清晰的对话和模糊的场景。他想起了每一个字,他忘了那人的脸。

      .

      哈利总算在周六凑齐了一支球队。罗恩成功扑出最后一球的时候哈利感到自己的心脏一松,他快活地在罗恩的名字后面重重一勾,宣布自己找到了心仪的守门员。远处麦克拉根骂骂咧咧地把扫帚摔到地上,不一会儿又有些心疼地捡起来。莎拉则在意料之中落选了,虽然从私人感情上来说哈利希望她身上有奇迹发生,但莎拉的飞行技巧平庸无奇,不过她总是跟赫敏一起,在他们训练时坐在看台上写功课,有时她也会拿着一本《历年魁地奇精彩片段集锦》,对着上面的照片试图分析哈利的战术。

      此外,哈利也试着找方法问出斯拉格霍恩的真实记忆,第一回相当莽撞,他直接在课后生硬而刻意地将魔药教授拦了下来,还没等“魂器”两个字从他嘴里完整的吐出来,斯拉格霍恩就像见了十只摄魂怪向他冲来那样慌张跑了,此后每堂课都在学生离开之前匆匆走出教室,叫哈利根本找不着机会。

      周末补课的时候他把这件事拿出来,旁敲侧击地询问戈德里克的意见,而还没等后者开口,房间另一头的格林德沃就报以无情嘲笑。

      “你以为你能问出什么来?”格林德沃说,“既然他因为这段记忆怕得要死,每天夜里担心食死徒要取他性命,他又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不知道,”哈利实话实话,“他连邓布利多校长都不肯告诉,但邓布利多似乎认为我有办法拿到。”

      “我也有办法拿到。”格林德沃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别再弄脏自己的手了,”戈德里克提醒他,“很容易破坏你的感情进度。”

      “我话还没说完。哈利,我有办法,但你最好不要学——既然阿不思把任务交给你,肯定希望它被文明、友善,而且充满爱意地解决。”

      “他欣赏我的魔药课成绩,”哈利说,“但我不觉得他喜欢我到这个程度。”

      “当你非要想从一个人嘴里骗出点什么,就只能投其所好——要么你努力变成他最看重的人,要么你从他目前最喜爱的东西或是人身上下手,”格林德沃闭上眼睛,挥起手指,像是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交流是一门高雅的艺术,哈利,你要掌握它的节奏,不能直接往乐器上砸拳头。”

      “他看中我的救世主头衔,还看中我身上的名气,但这些依然都不足以让他对我开口。”

      “那你或许可以看看他最害怕什么,”戈德里克说,“斯拉格霍恩是一个很容易被利益引诱的人,但从他总能在食死徒袭击到来前提前逃脱来看,他的避险意识也相当敏锐。”

      “说的对,”格林德沃手指点了点哈利,“双管齐下,威逼利诱。你可是他目前最有价值的投资,即使你把魂器的问题都戳穿了,他依然舍不得松口你这块肥肉,要抓着你在庆祝会上炫耀一番。”

      哈利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避无可避的路口。“我可以在庆祝会上问?”他不确定地说,“在那儿他就没法回避我了。”

      “如果你非要在公众场合直白地问,这件事就会成一柄双刃剑,你可以拿来威胁斯拉格霍恩,告诉他不交出记忆就将他曾经与伏地魔谈论黑魔法的事儿公之于众,但同时你也得承担魂器这个秘密被曝光的风险。别忘了,伏地魔本人都还不知道你也是个魂器。”

      “我怎么会忘呢。”哈利略为不快地接茬。

      “但这样会让他们师生关系闹得很僵。邓布利多既然把任务交给他,就是希望较为和平地解决,没必要增添无谓的争端,”戈德里克说,用羊皮纸叠着纸青蛙,“哈利,起话头的时候别让他察觉你在问,给话题设计一条路,引诱他顺着这条小径走下去。期间用温言软语安抚他,有必要时顺着他的意思说,但总在结尾处拨回你想说的。这样他挑不出你哪里令人不快,最后被你的问题撞得头昏脑胀时,他多半会开始生自己的气,这时你开始宽慰他,让他把你当依靠抓着,最后他出于对你隐瞒的愧疚……”

      纸青蛙啪地跳出戈德里克的掌心,朝他叭叭叭开合着纸折的大嘴。格林德沃似乎在哈利背后冷笑了几声。

      “不行,我觉得我学不会这种。”哈利一口回绝,一阵恶心的寒意爬上脊背。

      “那也挺好的。”戈德里克说,“最好还是做个心直口快的人。”

      “那只小蛇怪的口无遮拦不会就是被你这样鼓励出来的吧?”格林德沃问。

      戈德里克没搭理他,但哈利感觉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第二天学生们都结伴去霍格莫德。哈利照例还是和罗恩赫敏一起,但这回他总感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失落——当他走在中间时,罗恩和赫敏从左右两边越过他互相说话;而当他让到一边时,另外两人就自然而然凑到一起,有时哈利落后了他们好一段距离都没人回头。

      每当这时他都会无比想念金妮,而对方近来甚至没怎么单独和他说过话,哈利清楚一切都只是他单方面的幻想。他又记起金妮单独和他打招呼时自己的心跳声,有一瞬间哈利以为它就要冲出自己喉咙,像一封鲜红的吼叫信一样对金妮呐喊爱慕之意,但下一刻他就明白过来,金妮只不过是在点出斯拉格霍恩特别邀请哈利去那个见鬼的庆祝会而已。他还不得不去,哈利唯一的安慰就是届时金妮也会在场。

      “哈利,嘿,兄弟,你呢?”他听到罗恩问,下一刻对方的胳膊勾住他的肩膀。

      “什么?”

      “你要请谁呀?”

      “什么请谁啊?”哈利一头雾水,推了推镜脚。

      “斯拉格霍恩的万圣节庆祝会,”赫敏有些不耐烦地解释,显然看出哈利刚才正神游天外,“我们每个人都能邀请个同伴去。”

      “我可以不请吗?”哈利实在想不出什么人,和他关系亲近的几人似乎都已经在斯拉格霍恩的邀请名单上了。

      “有点怪,但当然可以。我看你就是倒立着用双手走进门斯拉格霍恩都会热情欢迎你,顺便夸一下天才就是不拘一格。”

      哈利在寒风中狠狠一抖。“不了吧,”他说,“你们又打算邀请谁?”

      罗恩和赫敏对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地脸红了。

      “我们打算就这样结伴进去。”罗恩说。

      “其实我考虑过带莎拉去看看,”赫敏承认,“但她可能不喜欢那种场合,而且她去了又免不了被人问那种问题……我本来想问问她的,她今天应该也在霍格莫德,但我们到现在还没碰见她呢。”

      “她怎么能来霍格莫德,”哈利问,“她才二年级,需要监护人签署的许可。她……”

      “邓布利多给她开了特别批准,”赫敏说,“我向格兰德反映了她没有合适的学习用具,他大概又去和邓布利多说了,邓布利多让他带着莎拉来买新的。她的羽毛笔都是坏的,学校里那些旧课本一直缺角少页,还有一本不知被谁故意涂花了,太恶劣了。”

      “真好啊,”罗恩羡慕道,“我也想要格……嗯,格兰德教授带着我出去买东西。”

      “事实上,反映问题和今天带她出去的那位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一个格兰德。”

      哈利眼看着罗恩的双眼越瞪越圆。“他有那么好心?”罗恩问。

      “我不太清楚你能不能用‘好心’形容他,”赫敏说,“他是个很擅于分析和处理问题的人,所以他年轻的时候也很擅于制造麻烦。”

      罗恩撇了撇嘴,大概是想起几个月前赫敏夸过格林德沃年轻时长得帅这件事,又嘁了一声。

      他们在准备挤进蜂蜜公爵的时候看见莎拉提着一堆包裹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她看起来很累,但双颊因兴奋而红扑扑的。她告诉他们她买到了新的文具,新的袍子,全套的标准魔药材料,还给那只总是摔进餐盘里的小猫头鹰买了只新笼子,课本过两天就能寄来,格兰德先生还提出要送她一把飞天扫帚。

      “等一下,”罗恩奇道,“霍格莫德哪来卖飞天扫帚的店?”

      “啊,格兰德先生说这儿东西的品质没有对角巷的好,他带我去了伦敦。”

      哈利和赫敏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的不安。“他去了伦敦,”赫敏问,稍微弯下腰一些,莎拉和她说话时总是最放松的,“他就带你去对角巷逛了一圈,是吗?你们没去旁边那条阴森森的奇怪小街吧,我听说那里都卖恐怖的黑魔法物品。”

      莎拉摇了摇头。“他没去别的地方,因为时间不够了,我们还去检查了一下魔杖的状态,格兰德先生说把魔杖长期埋在土里可能会导致损坏,他的那一根就是这么坏的。”

      “什……什么?”

      “可是他的魔杖没……”罗恩话没说完,就被赫敏狠狠踩了一脚。

      “他买了新魔杖吗?”赫敏柔声问,尽量压着不让声音颤抖。

      莎拉点了点头,有些犹疑地询问:“巫师更换魔杖是很不寻常的事吗?”

      “不,当然不是。”赫敏快速回答,“你提得累不累?这些东西太重了,我们不该留你下来聊天的,快回城堡吧。”她挥了挥魔杖,一群小黄鸟叽叽喳喳地飞了出来,三只为一组衔起莎拉的那堆包裹,跟着她向霍格沃茨走去。

      莎拉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赫敏脸上的淡然就再也维持不住了。“他买了新魔杖!”她叫道。

      “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好心’地主动带学生出去买东西,”哈利指出,“因为他自己需要一根魔杖。”

      “他还在……名义上还在邓布利多看管之下呢,他想干嘛?”罗恩问。

      “我不知道!我的天呐!”赫敏忽然指向蜂蜜公爵另一侧的拐角,格兰德的身影匆匆而过,哈利和罗恩都只看见了他的后脑勺和黑色袍角。

      “我们跟上去。”哈利当机立断地决定,从包里掏出隐形斗篷。

      “三个一起吗?”罗恩问。他身材最为高挑,为了盖住脚踝每次都只能半蹲着,像马戏团里的熊一样别扭地走路,回去后总抱怨屁股和大腿酸痛。

      “当然。”赫敏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格兰德,或者说格林德沃的行迹没什么可疑的。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猪头酒吧,就像每一个管教小孩劳累整周后想要来喝一杯的教师一样。哈利他们跟在他之后一个顾客的背后挤进了酒吧,斗篷被破旧的门框挂了一下,哈利怀疑自己的鞋子可能露出来了片刻,好在室内并没有人注意到。

      格林德沃在吧台前落座,望着墙上一位少女的画像,画框下摆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草编山羊。门前挂的那串破玻璃杯又响了起来,阿不福思从厨房内走了出来。

      Tbc.
      注1. 泰伦斯·特拉弗斯(Terence Travers),原创酱油人物,特拉弗斯家族为二十八圣族之一,根据pottermore上面的记载,已知出现过的成员有一位二十世纪初的魔法部长和一位食死徒。
      鹰马竞赛是我瞎编的,原型参照现实中的赛马,还有一点犬类室内障碍赛的元素。

      注2. 戈德里克对巫师界生产力的关心在22章里提到过一点。那一章最末尾的注解里我也提到了部分对巫师界农业生产力的疑虑。巫师因为人口数量和社会结构的特殊,好像一直没有发展出自给自足的工农业,虽说在《保密法》下巫师与麻瓜的贸易理论上是切断的,但我真的怀疑大部分基础粮食依然是向麻瓜采购的。

      注3. 众所周知,在《保密法》出台以前,马尔福家族在麻瓜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以此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可以说就是靠和麻瓜称兄道弟发家的。戈德里克在暗示这回他们被伏地魔搞就是因为祖上收了“麻瓜的脏钱”,虽然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同样,古灵阁被袭击也不是因为什么麻瓜钱币兑换,就只是伏地魔要拿魂器而已,戈德里克又在牵强附会,故意误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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