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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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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哥哥……”
二女同时出声,叶蓉从惊骇中回神,“都是你,都是你个狐媚子!要不是你,迟渊哥哥怎会如此?”她作势又要冲过去打芙蕖。
迟渊忍无可忍,“闹够了没有!”
叶蓉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眸,颤手指着芙蕖,“你……你竟为了她,凶我?”
迟渊周身缭绕着寒意,往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像是被冰霜覆盖,瞧得叶蓉心里发毛,又惊又怒。
料定迟渊不敢动她,叶蓉大吼一声,“秦迟渊!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间的婚约?是不是忘了你护着的这个女人,是姜国公主!是与我们北辰不共戴天的……”
“住口!”
迟渊冷声打断,眼神里满是警告,“这婚事本就牵强,你有不满,大可退婚。”
叶蓉从未见他动怒,被他一吼,委屈直冲心口,再听他轻飘飘说出“退婚”二字,更是疼得她遍体生寒。
这是她们自小定下的婚事,从前,迟渊从未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如今,一切都变了。
因为芙蕖的出现。
芙蕖不仅要与她抢兄长,还要抢走她的未婚夫。
叶蓉越想越气,一双美眸泛起死一般的冷意。
芙蕖害怕得躲在迟渊身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从叶蓉的话里,她隐约能感觉到什么,却又无法捋清来龙去脉,只要她试图深思,太阳穴便突突直跳,像是随时要炸开一般。
看着迟渊护她,叶蓉眼泪扑簌簌落下,“好,很好……”瞪了芙蕖一眼,又看了看迟渊,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其实一开始她没想要芙蕖的命,她用尽手段,只是想让芙蕖知难而退,早些离开迟渊,可这一次,她当真被伤透了心。
迟渊为了芙蕖,罔顾婚约,背信弃义,她定要叫他们付出代价。
“秦迟渊,你别后悔。”
叶蓉狠狠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庭院里,迟渊再次握紧拳头,直到芙蕖的哭声越来越发大,他收回目光,蹲在塌边看着芙蕖,“可是吓到了?”
芙蕖头疼欲裂,捂着脑袋拼命摇晃,却总有些模糊的画面闯入其中,刀光剑影,血气纷飞,宛若人间炼狱。
“芙蕖!”
迟渊见她情况不对,大手攥着她的肩头,“芙蕖,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芙蕖勉强睁开眼,几滴冷汗顺着眼睫垂下,与她的眼泪混为一体,又咸又辣,熏得她看不清了。
“迟、迟渊哥哥……我……”
混乱的画面里,她好像看见了迟渊的身影,只是那身影不大,还是个少年模样,她越想看个清楚,越是疼得难受,到最后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过去。
自从取了血,芙蕖越发孱弱,迟渊也意识到不对劲,当即把宋钰提了过来。
为了照顾叶蓉,他最近都没功夫管芙蕖了。
刚搭上脉搏,宋钰脸色大变,又翻开芙蕖的眼皮查看,最后语气沉重道,“她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恐怕撑不到第二次取血了……”
迟渊大惊失色。
宋钰摸不准他是担心芙蕖的身子,还是担心无法取血,“如今决定权在你,若要救芙蕖,就得让她趁早离去,只不过如此一来,叶蓉体内余毒难消,约莫两三个月便会发作一回,有些疼痛,但不致命。”
迟渊低眉稍忖,沉声道,“我知道了,此事,还望你与殿下保密。”
此话一出,宋钰便清楚他的选择了,又瞥到他腰间那只黛紫色荷包,只叹迟渊不爱一个人时,当真是残酷无情。
也不知叶蓉这段时日瞧见那只荷包是何感想。
很快,宋钰就知道答案了,当日事情传到文思堂,叶蓉的几个叔伯前去讨要说法,叶憬便派暗卫前来拿人,想着还要芙蕖的心头血,没动芙蕖,而是将迟渊捉去水牢。
迟渊毫不意外,也不反抗,芙蕖一事,就当是他欠了叶蓉,如今水牢走一遭,算是给叶蓉那些叔伯一个交代。
这是叶憬网罗人心惯用的手段,他配合就是。
芙蕖对此毫不知情,醒来之后,人还迷迷糊糊的,混乱的记忆在脑子里横冲直撞,让她顾不得旁事,唯有一件事,她记得清楚。
迟渊与她的除夕之约。
这日她掰着指头计算,还没算明白,有人敲响了窗棱,芙蕖一喜,以为是迟渊来了,走到窗前一看,却是宋钰。
她眼神黯了黯。
宋钰跟做贼似的,四处张望,压低了声道,“芙蕖妹妹,迟渊让我来带你走。”
芙蕖一双眼眸重新亮起,“今日除夕了,是不是迟渊哥哥让你带我去找他?”
“是啊。”宋钰愣了愣,今日确实是除夕,但和眼下的要紧事没什么关系。
“哎呀快别磨叽了,赶紧跟我走,我带你离开。”
芙蕖不疑有他,“我、我换身衣裳。”说完她关上窗,翻出一条从未穿过的新衣裳换上,又在铜镜前整理发髻,确认收拾妥当了,最后披上斗篷,这才跟着宋钰离开。
宋钰得了迟渊的嘱托,领着芙蕖自暗道离去,那是迟渊开辟的道路,可以直通桑洲之外,那里有迟渊事先安排好的人手,可以暗中保护芙蕖,直到官府之人发现芙蕖的存在,并将她送回京都,宋钰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切安排妥当,偏在他们快要离开桑洲之际,宋钰敏锐发觉暗道之外守卫增多了,且大多是生面孔,并非迟渊的人手。
宋钰当机立断,护着芙蕖退了回去,只能先在桑洲城内停留。
城里百姓或许不认得芙蕖,但绝对认得出宋钰,他用袖摆挡住脸,把人安顿在一处茶棚下,同芙蕖叮嘱道,“我得找人问问情况,你暂且在这坐会儿,我没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跑。”
正值除夕夜,桑洲城人声鼎沸,各家铺面外都点起了晕黄的灯火,两街之间也悬挂着连绵不绝的彩灯,璀璨如同繁星,映得天地失色。
街上到处是卖花灯的,卖春联的,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吆喝,箩筐里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芙蕖坐在茶棚里,看着外头的喧嚣,满怀期待盼着迟渊赴约,便囫囵点头应好,宋钰随手买了一只喜鹊花灯给她,便去找人打探情况了。
芙蕖牢记宋钰的话,一直乖乖坐着等,期间有路人见她孤身一人,上前搭讪,她都假装听不见,实在不行,就往掌柜身后躲。
掌柜瞧她是个懵懂的小姑娘,也护着她,将那些地痞流氓驱散,还热心肠地给芙蕖添了热汤。
芙蕖感激之余,扫了眼这处简陋的茶棚,默默往桌上放了几枚铜板,便提灯走到街上,她谨记宋钰的叮嘱没有走远,只在一处猜灯谜的摊位前停下。
桑洲百姓难得热闹一回,这处的摊主摆出一对珍珠发钗作为彩头,引得不少姑娘家驻足流连,这些姑娘大多是成双入对,身侧都有自家郎君,男人们为了博得美人欢心,使出浑身解数。
芙蕖看着看着,便想起了迟渊,此刻若是迟渊在她身旁就好了,她也喜欢那对珍珠发钗。
不过也只能想想,她有些失落的移开视线。
又过了一个时辰,迟渊还是没有出现,宋钰也没回来。
商贩陆陆续续收摊,灯谜快猜完了,彩头只剩一对珍珠发钗,那些没能赢得发钗的人,得了别的彩头,也都趁兴归家去了。
街上渐渐变得冷冷清清。
芙蕖原本还满心期待,期待迟渊赴约,期待他早些到来,她们能一起逛夜市,猜灯谜,还要迟渊带她尝尝永定街糕点坊的豌豆黄……
或许……迟渊已经忘了与她的约定吧。
芙蕖拢紧斗篷,因为体力不支,她只能蹲在地上好让自己舒服些。
一晃,又是一刻钟,看着猜灯谜的摊子也要收了,芙蕖不自觉苦笑一声。
再等等,再等等……
终于,一道略微熟悉的女音顺着风传到她耳中。
“迟渊哥哥,还有灯谜!”
听到“迟渊”二字,芙蕖瞬间清醒,循声望去,果真见到一白裙少女挽着一个男人,朝对面的摊子走去,那男人一袭绛红云锦阔袖圆领长袍,外披玄色青莲纹刻丝鹤氅,身量颀长,不是迟渊又是谁?
而迟渊身旁的白裙少女自然是叶蓉了,逛了一夜,她正在兴头上,高高兴兴挽着迟渊,“迟渊哥哥,我想要那对珠钗,你快去赢回来。”
见他心不在焉,叶蓉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迟渊哥哥……”
迟渊如梦初醒,随意瞟了眼那灯谜,不消盏茶功夫便猜出谜底。
摊主认得迟渊身份,赶紧将珠钗双手奉上,又说了一通吉利话,无非是夸他二人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云云,哄得叶蓉合不拢嘴,若非天上飘起了雪,叶蓉定要听那摊主多夸几句好话。
“迟渊哥哥,我们到那边买把伞吧?”叶蓉衣袖遮在头顶处,又指了一处卖油纸伞的铺子。
“好。”迟渊对周遭一切都不感兴趣,将珠钗随手递给叶蓉。
就在二人将要移步往别处时,迟渊忽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下意识转过头去,在半空撞上芙蕖的目光后,骤然一愣。
街对面,芙蕖提着早已熄灭的花灯,呆呆矗立着,檐下雪雾飞洒,落在她发梢肩头,渐渐与她的滚毛斗篷融为一体,衬得她整个人宛若出世白狐,纯洁而妖冶。
迟渊本能地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生怕一个不慎,眼前的少女就会消失一般,直到叶蓉也转过视线,发现芙蕖的存在。
“走吧。”迟渊垂头,眉眼微冷,全然不在意。
叶蓉又瞥了芙蕖一眼,狐疑地看向迟渊,“那不是你带回来的姜国公主吗?她怎会在这儿?”
按理说,应当有暗卫看守才是。
“兴许是下山看热闹的。”迟渊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取出她手里的珠钗,亲手为她簪上,“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
“可是……”
叶蓉还想说什么,一只温热的大手竟主动牵过她的手,叶蓉受宠若惊,立即将芙蕖抛在脑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迟渊哥哥,你……”
这还是头一次,迟渊主动与她亲近。
迟渊偏头笑了笑,牵着她往别处去了。
“迟渊哥哥!”眼看他们就要走远,芙蕖丢下花灯,提裙追上去。
正巧前面的摊主也要走了,在街道正中央与她撞上,摊主“哎哟”大叫一声,臂弯处摞得高高的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芙蕖也被撞倒,摔了个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