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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欺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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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
芙蕖爬起来,匍匐在地,手肘不停挪动,她以为迟渊会回头,抬眸时只看到男人凉薄的背影,与叶蓉手牵着手,渐行渐远。
到底不甘心,芙蕖将眼泪憋回去,努力站起身,追着迟渊的背影,“迟渊哥哥!你为什么不来?”
她用尽全力地嘶喊,没能挽回迟渊,却让叶蓉先恼了,她停下步子转过身,上下打量芙蕖,眼神里满是轻蔑。
“本小姐不与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她抽出腰间的九节鞭,狠狠甩在地上,溅起簌簌的雪星子。
眼看她要朝芙蕖走去,迟渊伸手拦住她,“蓉儿,又何必为无关之人,坏了今日兴致?”
叶蓉听出他话里维护之意,多半是舍不得那贱蹄子,心里不悦,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选择给迟渊几分面子,收起九节鞭,冷哼道,“既然迟渊哥哥开口了,你就滚吧,能滚多远滚多远,本小姐不想看见你。”
芙蕖咬着下唇,脸上血色尽失。
迟渊看也不看她,挽着叶蓉就要走。
“迟渊哥哥!”
芙蕖不死心,她深吸一口气,想要问个究竟,想问他为何失约?为何不来?来了,又为何不见她?
明明,是迟渊先与她约定好的。
“你、你不是说……要带我看看桑洲的除夕夜吗?我一直在等你……”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迟渊,能看到他脊背有一瞬的僵硬,但下一刻,就听他戏谑一笑,“随口一说,你当真了?”
迟渊有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只一笑,眼底的柔情像是能溺死人,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柔情里有几分真假。
他陡然转变的态度让芙蕖感到陌生,尤其那讥讽的笑容,像是钢针一样扎在芙蕖胸口,带起密密麻麻的疼。
“你……你从不骗人的……”
她声音很轻,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中,眼中的希冀也在迟渊嘲弄的笑声里慢慢消失。
“我难道没和你说过吗?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包括我。”
一切都像是早有预谋,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如今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一切形成闭环,只让芙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无怪那么多人笑话她痴傻,估摸着,也只有她把迟渊的情意当真了。
“可是……”
她颤着眼睫,指着迟渊腰间那只黛紫色的荷包,“你还戴着它……”
如果都是假的,他为什么还留着她的荷包,一刻都不曾离身。
迟渊微怔,低头看向腰间的荷包,“你说这个?”
他毫不犹豫将其扯下,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荷包而已,你若在意,还你就是。”
语毕,他随手一抛,丢在芙蕖脚边。
芙蕖身形一晃,泪水抑制不住的弥漫滑落。
这哪里是丢一只荷包,分明是将她的真心也一并丢了,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哥哥如是,迟渊亦如是。
都是她曾经想要争取的,挽回的,到底留不住。
芙蕖不知怎的,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她慢慢蹲下去,捡起那只荷包,仔细拍去上面的雪,可不管她怎么拍,总有新的雪花落下,到最后,只能将荷包紧紧捂在心口。
冰凉的雪在胸前化开,缓缓沁湿她的衣裳,芙蕖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盖处,失声痛哭。
迟渊盯着她,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一丝真实的痛感,勉强掩下心口处的酸胀。
直至远远的,他看见宋钰的身影出现在人群里。
“我们该走了。”
不等叶蓉回神,迟渊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去,不同于先前漫无目的的闲逛,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就往人潮退去的方向走,很快湮灭在人群里。
叶蓉顾不上刁难芙蕖,急匆匆追了上去,不多时也消失不见了。
宋钰找过来时,并未与迟渊叶蓉打照面,他听到芙蕖的哭声,手忙脚乱凑过去,撑开伞挡在两人头顶上。
“你这是怎么了?怎哭得这样伤心?”
芙蕖没说话,摇了摇头,还在闷闷的哭。
“罢了罢了,我不问就是,你快些跟我走,这里不安全。”宋钰刚打探到消息,竟是青冀营的魏冀狗贼卷土重来,在桑洲城内安插了不少暗探,准备伺机而动,具体要做什么,还不知情。
事关两国恩怨与无辜百姓,叶憬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封锁暗道,严格盘城中所有来往之人,迟渊也被这事绊住了脚,来不及告知宋钰。
就在宋钰搀起芙蕖之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街道上。
宋钰一听就是北辰军,立刻拽着芙蕖躲进一家客栈。
客栈都要打烊了,忽然进来两个人,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愣了愣,以为闯了贼人,看清宋钰相貌后才松了口气。
“原来是宋神医……”
宋钰在桑洲有些名气,大多人都认得他,不过宋钰这会儿没功夫与掌柜闲话,他把芙蕖推过去,又给掌柜塞了银子,“劳烦你腾个房间安顿好她,我晚些再来。”
与迟渊兄弟一场,他交代的事怎么也得办好,等迟渊把桑洲城内的暗探清理干净了,他再送芙蕖离开。
殊不知外头的北辰军就是冲芙蕖来的,宋钰刚拉开门,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凶狠面容,不由咽了口唾沫。
莫白还算礼数周全,冲宋钰抱拳,“宋神医,叶小姐说在此处见到了姜国公主,你可有瞧见此人?”
宋钰当即摇头,“不曾见过。”
莫白朝他身后看了看,对上里头的掌柜,掌柜不知其中内情,但向着宋钰这位救苦救难的神医,便也摇头。
莫白沉着脸,深深看了宋钰一眼,终是没拆穿他,略一颔首,又往别处继续搜查了。
迟渊与叶蓉闲逛之时,莫白就跟在不远处目睹一切,本想装聋作哑回避,无奈半道还是遇上叶蓉,叶蓉吩咐他过来抓人,他只能照做。
等莫白一行人走了,宋钰后背已浸出冷汗,所谓最危险之处就是最安全的,桑洲境况未明之下,索性就让芙蕖安顿在这间客栈里。
胆战心惊捱到子时,以为危机将要过去,不远处响起“砰砰”几声巨响。
起初以为是百姓燃放烟火爆竹,仅过了一刻钟,门外响起掌柜的声音,“宋神医,不好了!”
宋钰压根没睡,闻声蹭的站起,就听掌柜在门外焦急道,“几位军爷又回来了,说是请您速速赶去医馆,叶小姐又出事了!”
“什么?又出事?”
宋钰三步并作两步去到门口,拉开房门跑了出去,只是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叮嘱芙蕖无论发生何事,他与迟渊没来之前,都不能离开客栈。
芙蕖整个人木木的,一声不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宋钰顾不得许多,跟着掌柜去了医馆。
原先气色尚佳的叶蓉,又恢复了病恹恹的模样,迟渊站在榻旁,身上几处血污,衣袍也有烧焦的痕迹。
细问方知迟渊下山游玩只是幌子,实则是伺机将暗探一网打尽,岂料对方竟携火药而来,直奔桑洲东市一处粮仓,那也是桑洲唯一官仓,一旦出事,不仅北辰军断了粮草,就连桑洲百姓也将陷入水深火热。
若非迟渊事先警觉,及时出手疏散人流,安插人手防备,只怕炸毁的就不仅仅是几处民宅了。
唯一不幸便是叶蓉,她一直跟着迟渊不肯回去,火药炸响之际,即便迟渊尽全力护她,依旧让她受了惊吓,体内尚未完全清楚的寒毒瞬间发作,来势汹汹。
还是先前出现在客栈门口的莫白想到宋钰,第一时间让人请他过来救命,自己则押送敌国暗探返回桑山。
宋钰施针过程中,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气不打一处来,“这不胡闹吗?你们北辰王殿下就任由她跑出来?要不是我今夜正好也在此处,她这会儿就完了!”
迟渊理亏,抿唇不语。
宋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骂起了叶憬。
脚趾头都能猜到,叶憬是吃准了迟渊不会抛下叶蓉不管不顾,就想让他二人除夕夜游,增进感情。
只是没算到魏冀会让暗探携带火药进来,险些让叶蓉丧命。
这厢宋钰忙得焦头烂额,另一厢,叶憬从暗卫口中得知此事,当场将莫白押送回来的十几个探子斩杀。
莫白原想劝他留个活口审问,已然来不及了。
待最后一个暗探死于剑下,血腥与杀戮让叶憬愤怒的情绪稍稍平缓,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让人去把芙蕖带过来。
叶憬一直在别院里,还不知道芙蕖跑下山了,只想着再取她一回心头血,必定能让叶蓉痊愈,彻底摆脱寒毒折磨。
岂料一个婢子跌跌撞撞跑回来,告诉他姜国公主早就不见了。
叶憬脸色黑了又黑,手中染血的长剑猛地掷了出去,擦着那婢子的肩头划过,深深刺破了门窗。
“什么叫不见了?你们那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傻子?”
“殿、殿下饶命……”婢子哆哆嗦嗦,无从解释。
她们得了叶蓉的吩咐,暗地里没少给芙蕖使绊子,不给饭不给水是常态,只为折磨芙蕖,如此一来,她们便也疏于看管,连人失踪了都不知道。
很快又一个婢子跑来,是荣华园里贴身伺候叶蓉的那位,“殿下,奴婢一早看到宋神医带那傻子下山了,定是他把人拐跑了!”
叶憬怒极反笑,顾不得处置那些失职婢子,立即派莫白下山拿人——莫白也是除了宋钰迟渊以外,唯一清楚芙蕖下落之人。
想到迟渊为那姜国公主失了神志,莫白决定替他狠心一回,便领着几个暗卫下山,直奔城中客栈,将浑浑噩噩的芙蕖捆了,连夜押送至医馆门前。
彼时宋钰正焦头烂额,听到有人不停敲门,他烦躁的吼了一声,“不是说了别打扰我吗?”
迟渊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绕过屏风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便觉倒映在门板上的身影有些熟悉,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等迟渊做出决定,门再次被人拍响,这次还有莫白的声音,“将军……殿下来了。”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叶憬便从他身旁掠过,迅速奔至内室,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中年将军守在廊下,都是叶蓉的叔伯血亲。
然而最让迟渊挪不开眼的,却是重重暗卫之中的那道瘦小身影。
穿着薄衫,披头散发,脚上一只绣花鞋走丢了,雪白的袜子满是脏污,芙蕖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任由暗卫提着自己,往日皎洁明亮的眸子也失了光彩,呆呆木木的,眼里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