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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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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虹影的一番话让绫罗心乱如麻。
虹影又神色百般地瞧了她一眼,随即拉着永怡出去了。绫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装满了事情,脚下每走一步,那些事情就好似要溢出来似的,脑瓜就硬生生地疼。
路过的老妈子忽然叫住了她,惊诧道,
“啊呀呀三夫人,你可是不舒服了?赶紧回屋里坐着吧,你瞧你脸色多苍白!”
绫罗一惊,才知道自己面如白纸。被老妈子拉着回了房,老妈子又随即吩咐下人端了碗冰糖燕窝给她。绫罗低头喝了一口,润润地下了脾胃,才觉得身子好受了一些。老妈子瞧她的脸上淡淡地有了血色,笑着说,
“三夫人还是要多进补。这些燕窝,还有厨房里的人参啊虫草啊海味啊,全都是老爷买来给三夫人补身的。”
绫罗听着,心口一暖,情不自禁地垂头又多喝了一些。
但满口清润之余,却又蓦地想起今日在城门口监视自己的铁老陈。绫罗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端着碗的手都一颤,整碗冰糖燕窝撒在了地上。
“啊……”绫罗被烫到了手,老妈子赶紧叫来下人收拾,又想叫大夫来。绫罗浅笑着阻止了,说,
“才烫到了些,没关系……想来,到底还是我无福消受吧。”
绫罗擦了擦嘴,打发老妈子先去了,自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虹影说的话,绫罗已然相信了十有八九。苏虹影是识大体的女子,断不会拿这么要紧的事儿胡说八道,且瞧她方才的眼神慌乱得很,全无作假的痕迹。绫罗伸手揉着太阳穴,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难道,就此听过就算?甚至全当没听说过?
这么做,的确是对自己最有利,对金家最安全的方法。甚至如林愈清这样的知府老爷,面对这般复杂的情势,也选择了明哲保身,隔岸观火。她周绫罗只是一个嫁作商人妇的女子,岂能不管不顾地就跳出去还以为能拯救苍生?
绫罗心如明镜。
她明白自己早就不是当年的孤胆女侠了,她现在有了家室,甚至整个江湖都知道她嫁进了金门镖局!她若是贸贸然做了什么惹恼王爷或者惹恼朝廷的事情,受牵连的将不仅仅是自己。
“老爷肯放下当年的恩怨,还肯娶我,怜我,我怎么可以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绫罗垂着头,嘴唇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
心乱如麻,身似火焚。
她只得更垂低了脑袋,一遍遍狠心地对自己重复着,“老爷肯放下当年的恩怨,还肯娶我,怜我,我怎么可以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老爷肯放下当年的恩怨,还肯娶我,怜我,我怎么可以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老爷肯放下当年的恩怨,还肯娶我,怜我,我怎么可以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
说到最后,已是口干舌燥。
电光火石之际,她蓦地瞪了眼,一跃地站起来。终究还是需要做个决定,她深深地呼一口气,决然地伸出手,去探挂在墙上的宝剑……
却是忽然,房门‘吱呀’一声地开了。
绫罗蓦地一惊!她思索得太入神,竟全然没察觉到有人到了房门口。于是惊得手掌僵在了宝剑前,绫罗转过头,见是金必正目无表情地推门走进来。
绫罗的心一慌,但随即就镇定下来,笑道,“老爷,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回来取些东西。”金必正这才笑了笑,瞧着绫罗缓缓放下的手臂,又奇怪道,“怎么,要取剑出门吗?”
绫罗又是一笑,“是啊。坐着无聊,正想要去找火麒麟,和他切磋切磋。他最近恢复得更好了,次次去看望他,他都要我带着宝剑,和他比划比划。”
“你也别累着他。”金必正叹一口气,“他能不能恢复得好像从前,还得看造化呢。”
金必正说着,往衣橱里瞧去,取了件披风出来,又说,
“朱老爷方才带话过来,他的货要求提早出镖,今晚就要出发。镖局的人手就不够了,反正是近镖,我就亲自压了去。今晚就不和你们几个一起吃饭了。”
“好啊。”绫罗听着,“老爷,万事小心。”
金必正点点头,夹着披风走到门口,又蓦地回头说,“今晚不和你吃饭了,明晚我就会回来,到时候一起吃晚饭,让厨房给做点下酒的菜。”
“我知道了,老爷。”绫罗笑答,随即目送着金必正走远了。
……
绫罗悄悄地跟了一会儿,瞧着金必正的确是离开了金家,依稀往镖局那儿走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躲着恋恋不舍地瞧着那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直瞧得眼圈红红的,才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决然地回房去取了宝剑,简单地收拾了些上路用的东西。
绫罗边收拾边安慰自己,“兴许不需要多少日子,兴许能在下月初八之前就赶回来……我这一路且追着江一鹤而去,若是半路能遇到他,截住他,假意也愿意入伙,伺机就杀了他!兴许费不了时日,下月初八之前就能回来的……”
她说着说着,好似自己也信了一般,开心地笑了起来。
但她心里终究还是很明白。自己追着江一鹤一路往淮阳山走,此去淮阳山,走陆路大约要十天,期间还可以改道水路,道路的分支众多,而江一鹤已然离开了半天,纵然现在立刻追去,能半路遇到的概率还是很渺茫。
所以,还是到了淮阳山,伺机揭穿江一鹤的真面目比较有可行性。而若是计划这么做,那便口说无凭,还需要一份证据。江一鹤在江湖也混迹多年,单凭自己一张嘴,难免难以服众。
绫罗思来想去,想起虹影说过,林愈清并没有烧掉那份江一鹤给他的密函,而是偷龙转凤地收藏起来了。念及于此,绫罗不禁紧了紧手中的剑。
正要走出金家的大门,身后传来一阵儿脚步声,绫罗回头,见是丫鬟翠儿跟了上来。翠儿见绫罗提着包袱,就问道,
“三夫人,是要出去吗?那还回来用饭吗?”
绫罗心酸地笑了笑,顿了顿,说,“对,我出去一下……老爷,老爷若是回来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绫罗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丫鬟翠儿站在门口瞧了一阵儿,见绫罗隐没在人群中,就赶紧回去,报告了大夫人,
“大夫人,我刚才在门口遇到三夫人,她出门去了,可是很古怪,她手里好像提着包袱呢!”
“是吗?”虹影佯装惊讶,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翠儿退下了。
虹影瞧了瞧在不远处玩耍的女儿,神色复杂地变了又变,终究,还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她的眼神空了片刻,对着远处少不更事的永怡,淡淡地说,
“永怡,你三娘终究还是去了啊……真是老天助我……也不枉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事情统统告诉她……她居然真的走了,丢下必正,去救她的江湖朋友了……呵呵,走了,走了……走得好啊……
老爷最爱的女人走了,以后,我就又能变回老爷最爱的女人了……
永怡,我向你保证,那个狐狸精走了,你爹以后一定会更疼我们母女俩的……”
苏虹影说着,动容地伸出手去抱住了女儿。
把这事儿说出去的风险有多大,她不是不知道。
但她就是受不了这个诱惑,受不了这个,金必正失去了周绫罗,就还有可能重新回过头去爱她的,诱惑。
虹影抱着永怡,伤心地哭了起来。
小小的永怡被抱得痛了,手掌一下下抓在娘亲湿漉漉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