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纪事》春少十八弯

18、十八

　　新年刚过去，镖局的生意尚还冷清着。
　　金必正就抽闲，待在家中亲自教金永岁习武，在院子里训他扎马步。纪罗在一旁瞧着，瞧儿子小嘴巴翘得老高，不由心疼不已。她上前为永岁擦擦汗，轻声埋怨道，

　　“习武干什么？永岁是金家的少爷，识字断文不好吗？”

　　金必正却说，“我就永岁一个儿子，难不成以后让永怡招赘，来继承镖局？不过那样也好！”

　　这么一来，纪罗就住嘴了，只是继续心疼地瞧着儿子练武，不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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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天得空，绫罗也常常去镖局的大院子里找姚平儿一起练武。去了几次，发现火麒麟总是有意无意地亲近姚平儿，绫罗察觉了，有机会笑着问姚平儿，

　　“火麒麟可是对你有意？”

　　“三夫人，你可不要胡说。”姚平儿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说，脸就红。

　　“火麒麟是金门的老镖师，现在还做到镖头了！虽说他年轻不小，三十七八岁，不过十年前病死了原配夫人后一直洁身自好，是个好男人！”绫罗尽力游说。

　　姚平儿的脸更红，“三夫人，平儿是孤儿，好不容易才进了金门镖局，这几年只想好好做事，不想别的！”

　　见姚平儿说得坚决，绫罗也就不再坚持，想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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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绫罗闲着，又想去镖局找姚平儿耍剑。金必正叫住她，说接了一门生意，要麻烦绫罗和平儿一起去。

　　金必正说，“是保护人的生意。林大人的妻子有位姐姐嫁去了京城，这次回来特地看望林大人夫妇。这位李夫人是昨天到的，只是路过城郊时曾经与黑风寨的几个混混起了争执，虽然平安到达，但李夫人是又怒又惊又怕。林大人想她这几天要在襄城游山玩水，唯恐招待不周，就托我寻几个女镖师陪着李夫人游玩。”

　　“我明白了。”绫罗点点头，“正闲得发慌呢。”

　　“辛苦你和平儿了。”金必正点点头，“林大人上次介绍了大生意给镖局，我们这次替他护人，要万无一失。且说起来，李夫人和我们镖局也算有缘，她娘家在泸州，十年前她嫁去京城，还是特地请了金门镖局的人护送。”金必正说着，顿了顿，“明天一早，你和平儿就去林大人那儿吧。”

　　“好。”绫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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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清早，绫罗与姚平儿就去了衙门后堂找林大人。
　　临出门前还遇到了火麒麟。绫罗见火麒麟提着一包点心，想来又是给平儿献殷勤，绫罗就一笑，

　　“火麒麟，点心留着等我们回来再吃。今天我和平儿有事要做。”

　　平儿一羞，火麒麟居然也跟着扭捏起来，低着头就回去了。

　　这一路，绫罗心情大好，时不时就笑话一下平儿。不多久就到了衙门，才刚过新年，衙门也没什么操心事，只见林大人早就备了茶点等两人上门。

　　绫罗向他介绍，“我们镖局的镖师，姚平儿。”

　　林大人就笑着点了点头，又说，“李夫人是我妻子的亲姐姐，因为住惯了京城，所以兴许有些脾气。还请两位巾帼多多体谅。”

　　说着，就引她们出了衙门，进了附近一间别苑。进了大厅，就见两位妇人正谈笑着喝茶。

　　绫罗定睛一瞧，本能地就认为其中一位颇为清秀慈善的妇人是林愈清的妻子。果然，那妇人问林愈清，

　　“相公，这就是金门镖局请来的镖师？”

　　林愈清笑笑，对绫罗说，“这位是我夫人。那位是我夫人的姐姐，李夫人。”

　　李夫人礼貌地点点头，林夫人却欢喜地上前握住绫罗的手，

　　“你可是绫罗女侠？前阵子温家寨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直都想见见你！”

　　绫罗瞧着她脸孔细致，面带红晕。想起听人说林大人的儿子今年八岁了，林夫人理应和自己差不多大才是，却是处处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娟美。绫罗自认全然比不上，又含笑地说，

　　“我也一直想见见林夫人，都说林夫人秀外慧中，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林夫人被绫罗这么一夸，竟隐隐有些脸红。却是李夫人身边的一位丫环说，

　　“咦？这就是金门镖局最好的镖师？”

　　绫罗一愣，林愈清就说，“是在下的主意。请两位女镖师，陪着李夫人更方便些。”

　　李夫人始终坐着，不说话。那丫头又说

　　“这两位女镖师功夫可好？我家夫人身娇体贵，本是要求金门镖局派来最好的镖师，最好是把镖头叫来保护的！”

　　林夫人听了，赶紧打圆场，说，“姐姐别生气。相公说得对，镖头是粗声粗气的男人，陪着姐姐游山玩水不合适。再说了，这位是金门镖局的三夫人，江湖小有名气的绫罗女侠，不比镖头差的！”

　　李夫人的脸色沉了沉，又才笑了，“妹妹推荐的，必定有道理。好了，就这两个，留下吧。”

　　绫罗陪着笑，已然觉得李夫人脾气颇骄，不好伺候。

　　所幸林大人夫妻走了之后，李夫人对她俩倒也和气了不少。临近中午，还请她们俩一起上福满楼吃午饭。

　　姚平儿资质尚浅，经这等礼遇，顿时对李夫人没了芥蒂。吃了几口菜，也与李夫人话匣子大开。绫罗跑惯了江湖，知道些规矩，明白对于保护的对象是不能问这问那的。但见李夫人对姚平儿的问题都笑着一一回答，也就不那么紧张，偶尔也加入说几句。

　　姚平儿说，“听说夫人是从泸州嫁到京城去的？”

　　李夫人说，“是啊。你可是觉得我飞上枝头了？”

　　“泸州虽好，怎比得上京城？李夫人在京城，自然是大户人家，丫环下人一堆，时时都换吧。”

　　“哪里啊！”那丫环却插嘴，“李家固然是大户人家，可夫人很念旧情的，光是一个老仆就跟了夫人十年。那老仆是瘸子哟！夫人还善心善意地，有时候都是夫人在照顾他。”

　　李夫人一笑，叫丫环去外头多加几碟点心进来。又说，“嫁去京城虽好，但终究不敌故乡。”

　　绫罗听这一句，心念一动，点头道，“说得是。”

　　李夫人就瞧着绫罗，“女侠似乎很有感触！”

　　“绫罗在外十二年，回到故乡襄城，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你是在外仗剑十二年，我是远嫁他乡十年整，其实，差不多地苦……”李夫人笑了笑。

　　绫罗心下一动，说，“夫人既已到了襄城，大可以去泸州娘家看看！我们可以派人护送，路也近。”

　　“会去的。只是妹妹在襄城，就多待一阵子。况且我对襄城也很有回忆。”李夫人说，“今天午后，我想去襄城城郊的瀑布看看。当年我嫁去京城，曾经路过那里。”

　　“瀑布？是断情瀑吗？”绫罗皱眉，“夫人执意要去那里？十年前兴许那里还算太平，但是这几年城郊是黑风寨的势力范围，断情瀑那里，兴许并不安全。”

　　“就是如此，才需要你与姚平儿姑娘啊。”李夫人说得坚决。

　　绫罗无奈，想了一会儿，只得起身说，“绫罗和平儿对那里的地形并不了解，绫罗这就回镖局取城郊的地形图来。”

　　说完，匆匆出了福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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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绫罗心急火燎地回到金门镖局，这几日生意还清闲，镖局里人不多。
　　绫罗也不知地形图摆在哪里，胡乱找了许久，才瞧见火麒麟正坐在角落里吃点心。

　　她赶紧告诉了火麒麟，火麒麟一听，说，

　　“哦！城郊的地形图，我有啊。早些年常常和当家的去黑风寨一带，与欧阳风攀交情，我自己制作的地形图，比镖局里的更好！”

　　“那赶紧拿给我！”绫罗大喜。

　　拿了正想走，火麒麟却叫住她，

　　“三夫人，你们何时回来？”

　　绫罗一愣，笑道，“你是问姚平儿何时回来？”

　　火麒麟语塞，转身就跑开了。

　　绫罗回到福满楼，把地形图拿出来给李夫人和姚平儿看。
　　姚平儿瞧地形图上有火麒麟的印章，顿时微微笑了笑。绫罗看在眼里，笑她一句，

　　“方才，火麒麟还问你何时回去呢！多关照你！”

　　姚平儿脸一红，李夫人却也跟着笑，“这个火麒麟和平儿姑娘是……”

　　平儿大窘，红着脸赶紧岔开话题，指着地形图上的一个红点，说，“这儿就是断情瀑了！奇怪了，火大哥干嘛在断情瀑上画一个红点？”

　　“是不是这里是黑风寨的人常常出没的意思？”绫罗说着，瞧了瞧李夫人，却见李夫人含笑不接口。绫罗无奈，这一趟，怕是走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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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儿，李夫人随着两位镖师出发去城郊。丫环本来也想跟着去，李夫人却说不必了，让她替自己准备妥当了就好。

　　于是那丫环便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绫罗瞧她满额都是汗，劝她不必这么着急。那丫头就苦笑了下，说，

　　“女侠你有所不知，我服侍夫人才没多久，之前一直是那瘸子老仆服侍的，夫人一直很满意的，与他很亲近。只因那老仆近来生病去了，所以换了我，我自然会紧张，只能处处多陪着小心。可惜夫人，还是与我有些疏远……”

　　绫罗想起今早，她很紧张地担心自己和姚平儿的功夫好不好，顿时也觉得这个丫环心地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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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坐轿子出了城，到了城郊后山，李夫人忽然说不坐轿子，想自己走走这山路。便命轿子等在原地。

　　绫罗只觉得夫人心血来潮，一边查看地形图一边让平儿扶着她。却不料李夫人对后山的路也颇为熟悉。绫罗诧异，李夫人就笑说，

　　“当初我远嫁也路过这一带，心潮起伏，自然也记得些。”

　　绫罗听了，遥想着当年李夫人孤身一人远嫁的心情，不禁也有些感叹。

　　三人走着走着，兜兜转转，循着渐渐响亮的瀑布声，终于走到了断情瀑的上游。李夫人一见瀑布汹涌，水流哗啦啦地往下冲去，顿时激动得失态，跑上去，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

　　姚平儿见瀑布高，这儿又风大得很，想拉她回来，但绫罗却拉住了她，由着李夫人在瀑布边大哭不已。

　　好一会儿，才见李夫人控制住了情绪，迎风站了会儿，才梨花带雨地谢过了绫罗和姚平儿，

　　“当初我远嫁到京城，经过断情瀑，总觉得自己也像这无情的流水一般，无可挽回地冲走了。今天还能故地重游，多谢两位。”

　　绫罗笑笑，却忽然瞧见树丛里窜出两个人来！
　　绫罗和平儿顿时戒备起来，把李夫人护在身后，见两个来者都是混混打扮，也正狐疑地瞧着她们三个女子。

　　绫罗对李夫人说，“那些是黑风寨的人，黑风寨和镖局有些交情，我去和他们说说，不会为难我们。”

　　岂料李夫人却站了出来，款款一笑，说，“那两人好像就是我进城时为难过我的人。既然是山寨中人，自然是为了钱财，我去和他们说说，给些打赏，好让我以后出城时，他们也不会为难我。”

　　绫罗大惊，李夫人却已自说自话地走了出来，

　　“两位离我这么近，若他们动手你们再救我也不迟。这事儿，就由我自己解决！”

　　绫罗听她说得坚决，真不知道这李夫人是怎么想的！却见李夫人笑吟吟地上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又拿出厚厚的一包银子给他们。

　　两个混混接下银子，顿时也笑容满面，又瞧了她们几眼，总算转身走了。

　　绫罗和平儿这才放心下来，李夫人却颇为得意，“如何？”

　　绫罗就笑了笑，不管她如何胡闹，只要李夫人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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