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罗纪事》春少十八弯

16、十六

　　听说雷娇被抓的时候，样子已然是个疯子。
　　她冲进吟翠楼，还用剑架着老鸨子的脖子，逼问老鸨要一封撕破的婚书。老鸨吓得魂飞魄散，她哪里有什么婚书啊？只见几个龟公冲上去把雷娇按倒在地，雷娇依旧哭着喊着，

　　“把婚书给我看……婚书……给我看……”

　　绫罗听了那时的场景，不无感叹对金必正说，

　　“你说得对。雷娇已经是个疯子了，她居然连自己的爹也要杀。但所幸温家寨的人还不疯，听了我那番话，总算察觉到事有蹊跷。”

　　“也亏得你能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想到那样一番说辞，暗示温家寨的人事情另有真相。雷娇是因为温义虎变心才失心疯的，她着了你的当，完全跟着你的话走，只能是越来越疯。”

　　“我只觉得，很对不起雷老爷。”绫罗感叹着说，“卫城的知府大人派人去调查了，仵作给温义虎验尸，证明了不是我们拜访的那天死的。而且也命人去那面悬崖下找了，找到了被摔得粉碎的小青红的尸体。雷娇虽然疯了，却还是要被定罪，要被砍头。”

　　金必正瞧她满面消沉，就安慰她，说，“雷老爷就是知道你会这么想。他不是早就说了吗？当年雷娇为了嫁上山寨与他恩断义绝，他就已经不当雷娇是女儿了。这一次，雷娇是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绫罗就勉强笑了笑，说“总算也有好事发生。我们从梁京回来的时候，温家寨那儿应该选出新的寨主了吧。”

　　“且他们已经答应我们，不论新寨主是谁，以后都不会为难金门镖局的压镖。”

　　“这样多好！”绫罗笑着，始终觉得嘴角有些僵硬。

　　此刻，她与金必正骑马并行，正随着镖车快马加鞭地出了卫城，赶往梁京城。因为在卫城耽搁了许久，所以队伍一出发就行进迅猛。火麒麟从队伍的后面策马到金必正身边，报告说今晚可以在梁京城附近的客栈落脚，明天一早就能进城，交货，不会延误。

　　金必正松一口气，又对火麒麟说，“虽然我们赶时间，但是你毕竟刚从温家寨被放出来，若哪里不舒服，还是要说出来的！”

　　火麒麟就大大咧咧地一笑，“那时的我被他们抓住了，也就捆好了往地牢里一丢。雷娇忙着去抓三夫人，她根本没理会我。”

　　火麒麟回到车队的后面，金必正犹然后怕地瞧着他。绫罗见了，就笑着说，

　　“这次的事情虽惊心动魄，但总算全部了结，你别再担心了。”

　　金必正点点头，回头凝视着绫罗，眉头却不自觉地深锁。
　　全部了结？
　　对金必正来说，却还有一件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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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众人在梁京城附近的客栈落脚。
　　到了客栈，金必正指挥众人卸货，又指派了人手轮流看货。绫罗瞧他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在卫城经历了那一遭，又赶了一天路，绫罗累极了，这一夜就决定不再陪金必正守货，独自上楼休息去了。

　　她进了客房，梳洗完毕后顿时觉得腰酸背痛，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却是睡得浑浑噩噩之际，隐隐察觉有人正推门进来。绫罗虽累，却还是本能地直起身子，见推门进来的人是金必正。

　　绫罗就笑了笑，揉着眼睛说，“老爷今晚不留在货箱那里看着？”

　　金必正就说，“在卫城折腾得，我也累了。今晚就交给火麒麟他们。”

　　“也是，该好好休息了。”绫罗想起身伺候他梳洗，金必正却叫她继续躺着，说，“你瞧你，眼睛红得像兔子。你累就先睡下吧，我又不是没手脚。”

　　绫罗点点头，这才重新睡下了。

　　不多久，便感觉身边一沉。金必正躺到她身边，却又轻轻地把她搂了过去。
　　绫罗被他搂得紧紧的，有些羞，就说，

　　“老爷，你不是让我睡去吗？”

　　“想睡，可以。不过我有话要先问你，否则，我怕今晚失眠的人，该是我了。”

　　绫罗一愣，一转眼却已经想到他想问什么。她抬起头，望着金必正严肃的脸，

　　“你说。”

　　金必正幽幽地叹一口，终究问道，“绫罗，你昨天对雷娇说的那番话，你，你难道真是这么想的？”

　　绫罗说，“我对雷娇说的哪些话？”

　　“说我这个生意人，娶你是精打细算的。说你自己已经是人老珠黄了，我若不是希望借你女侠的名号给镖局壮声势，才不会娶你。说我娶纪罗代替你，就表示你在我心里无足轻重。说纪罗和虹影可以在家里做少奶奶享福，你却要为镖局当牛做马……”金必正越说声音越轻。

　　绫罗就打断他，“你一字一句，记得倒是很清楚。那老爷怎么认为？你觉得，绫罗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不亲自问问你，心里永远都不安。”

　　“雷娇是妒忌我嫁给好男人才想杀我泄恨，我那时不这么说，怎么引她上当？”

　　“我明白……”

　　“那老爷你呢？绫罗也想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好让我以后能睡个好觉。”绫罗深吸一口气，说，“你在我走了之后，娶了纪罗过门，是因为你觉得娶谁都差不多无所谓吗？隔了十二年你再娶我，仅仅是因为我能给镖局壮声势？你让虹影和纪罗当少奶奶享福，却一直叫我陪你压镖，是因为让我给镖局当牛做马，你娶我才不算亏？”

　　金必正铁青着脸，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绫罗却忽然打断他，

　　“其实老爷不用说出口！绫罗明白，也相信老爷。那老爷你是不是也应该相信绫罗呢？”

　　金必正沉默了片刻，只得点了点头。

　　绫罗便深深地笑了，连眼睛也越发红了，说，“好了，别多想了。我也很累，老爷你松一松手，我真的想睡了。”

　　金必正于是松了松搂着绫罗的手。

　　绫罗闭上眼，轻声说，“晚安。”

　　金必正也闭上眼，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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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金门镖局的车队顺利进入梁京城。
　　交货完毕之后，金必正当即让火麒麟放信鸽回襄城，“货物交接顺利，即刻返回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