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佛欢

15、当归

　　容珩从架子上取下披风，轻搭在笙笙纤细的肩头，“这几日莫要贪凉。”

　　“嗯，我，我回去了……”她像是要将脑袋埋进脖子里，说完便又要跑。

　　笑着揉揉她的头，容珩柔声道：“去吧。”

　　望着笙笙仓皇逃跑的背影，少年唇畔笑意又浓了些，眉眼间既有温宠，又有些沉暗。

　　她终究是长大了。

　　回首想来与她相依相伴的这些年快得像是场让人不愿清醒的美梦。

　　但此刻起，他的梦怕是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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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笙在离与不离间犹豫了数日，最后还是决定搬回城主府去。

　　其实月事只占一小部分原因，让她对容珩感到不安的，是那日他对良姑姑一事的态度。

　　她知道哥哥应该是不想看她难过才会那样说，可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完全接受。

　　而且撇开此事，今年她十三岁了，再过些年便会嫁人，容珩也要娶妻，那以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或许还会渐渐生疏。

　　决定是做了，笙笙又用了几日来鼓足勇气。

　　原以为容珩会生气，可当她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想法坦白后，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便低声道了个“好”。

　　“哥哥，你，你同意？”笙笙圆瞪美目，傻傻地盯着他。

　　“嗯，”侧过脸，容珩笑着打趣：“你希望我不同意？”
　　闻言，笙笙赶忙摇头：“不是，我以为你会……”

　　筹措了半天，她索性松了腰背，小声嘀咕：“早知道不准备那么多解释的话了，几天都没睡好……”

　　“这样啊，”容珩有意拖长尾音，似笑非笑：“看来在你心里我是一直挺难沟通的。”

　　“不是不是。”小姑娘有点心虚，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努力挤出甜甜的笑容，讨好道：“哥哥是全天下最温柔，最好沟通的男子，往后哪个女子能嫁给你定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容珩凝着她的目光深了深，又故意为难：“我记得前两年你似乎不是这样说的。”

　　眨了眨眼，笙笙装傻：“啊，是吗？我不记得了哥哥。”

　　“时辰不早了，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呢，我先回去了哈……”

　　少女低头揉了揉小鼻子，继续维持尴尬笑容，不等容珩答复便起身溜走，只是行至一半她又停下来，回身道：“哥哥，我每月十五晚上都会来陪你的。”

　　笔尖微顿，容珩抬首温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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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笙搬回城主府后不久，梁文允便在容珩的授意下与良茹见了面，双方对彼此都算满意，便定下了婚约。

　　数月后，她们在容珩和笙笙的见证下成亲，良茹自城主府出嫁去往丰县，离开了云城。

　　时间并没有因为这场让笙笙用了很久才适应的分别而放缓步调。

　　年后，容辰不顾母亲连檀的反对离开家，独自闯荡江湖。

　　他走后不到一年，容妤书和容妤璃也在连檀的安排下陆续出嫁。

　　待到笙笙行完及笄礼，年满十五时，小六容瑜也去了数百里之外的云雾书院念书，偌大的城主府好像彻底空了下来。

　　尚留在府里的孩子便只有笙笙。

　　虽然她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连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却不敢过问。

　　不过比起自己，笙笙更烦心哥哥的终身大事。

　　连檀是没资格过问的，容商更不必提，似乎只要他们不把自己作死，去哪做什么都无所谓。

　　眼看着容珩已经二十四岁，虽然自身条件足够优渥，可也不能再蹉跎下去。

　　正巧立夏这天风和日丽，笙笙便请了云城中十几位名门闺秀来城主府玩。

　　天气虽闷热，但花园各处都摆放了冰盆，凉意习习，再加上有花木遮蔽，环境极为怡人舒适。

　　午膳后，借着烹茶的间隙，笙笙离开花园招来紫云。

　　“哥哥回来了吗？”少女眼巴巴地盯着她。

　　点点头，紫云宽慰：“姑娘放宽心，少主已经在来的路上，至多一盏茶便到。”

　　笙笙是真心爱护容珩这个哥哥，他们这些做下属也没有不帮衬支持的道理，可或许是关心则乱，她选的这些人……

　　紫云扫了眼花园内那些容颜秀丽，环肥燕瘦的女子，暗自在心底摇头。

　　她们都不合适。

　　“那就好，我再拖延一会，等哥哥来了你找个自然点的理由把他带进来，让她们见见，说不定就有合眼缘的呢。”

　　笙笙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此刻亮晶晶的，充满了让人不忍浇灭的热情和希望。

　　“好。”紫云别过脸，应下。

　　这是笙笙第一次组局请人来家中，从选日子，到制作请帖，装饰布置，还有菜品，茶点，包括她们离开时的回礼她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

　　给她们留个好印象倒是其次，主要是希望她们能和哥哥有所接触。

　　要是成了她能开心一辈子。

　　想着，笙笙又扬起笑脸，转身回去应付里头那些千金小姐。

　　也不知是不是生长环境不同，和她们接触她很难放开，需要时刻端着得体的笑脸，将平日学的礼仪和才艺用到极致。

　　不到一刻，容珩便出现在了紫云视线中。

　　“少主。”她压低声音，屈膝行礼。

　　微微颔首，容珩没有立刻进入花园，他负手立在月亮拱门前，目光径直穿过园中那些各有特点的繁花，毫不作停留，直接落在最为明艳，独一无二的那一朵脸上。

　　温柔与怜惜从唇角蜿蜒至眼底。

　　傻笙笙，分明不喜欢这样的交际，还逼着自己去适应。

　　不等紫云找理由，容珩便直接抬脚跨过门槛，进入众位少女的视线。

　　她们生长在云城，不比京城的女子讲究，此刻看到外男也没有显露半分慌张拘泥之态，更多的是在大胆地打量。

　　尽管那副面具已经昭示了他的身份，但笙笙不介绍，她们也不可能妄自见礼。

　　功力一般，再加上容珩有意隐藏，笙笙也是直到周围静下来才发现他的到来。

　　“咳，”她放下茶壶起身，清咳一声掩饰尴尬，又挤出明媚的笑容，快步走到容珩身边，抬手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嫡长兄，云宁郡王。”

　　“哥哥，她们是……”看着面前十几位女子，笙笙一时语噎，不知该从谁先介绍。

　　好在她们也察觉出她的尴尬，便主动行礼，落落大方地自报出身来历：“云宁郡王，我姓湘，名林秀，是湘雨山庄的大小姐。”

　　“云宁郡王，我叫霍嫣，是雪河谷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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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珩安静地听着她们自我介绍，唇畔始终噙着温润的笑意，而他的目光自她们脸上一一走过，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深邃得令人生畏，不敢对视。

　　待她们都说完，他垂眸看了眼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盼的笙笙，唇角笑意又深了几分。

　　“多谢诸位千金能应小妹之约，做客城主府，只是本王稍后还有要事处理，无法久留，笙笙，你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话毕，他在笙笙焦急，欲言又止的目光下，优雅抬手取下面具。

　　蜿蜒在眼角的那道黑斑这些年虽淡了，可对于没看过的人来说，第一眼仍颇具冲击力。

　　毕竟它生生毁了一张本该俊美无俦，如神般皎洁无瑕的脸。

　　虽然已尽可能掩饰，但众人的表情或多或少还留有惊讶和嫌恶。

　　将这些尽收眼底的笙笙缓缓松开揪着容珩袖摆的手，浓卷的睫落寞地垂落，在眼下投了片让人心疼的阴影。

　　摸了摸她耷拉着的小脑袋，像是料到了此情此景，或者说是习惯了，容珩执着面具淡然转身，只是下一刻，他唇角的笑意消失殆尽，眼中划过一抹寒芒。

　　如果可以，他绝不会让笙笙的好意落空。
　　但这些人确实配不上她的盛情和期许。
　　与其日后伤害加倍，不若早些让她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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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宴会终究是不欢而散。
　　但笙笙还是强撑着礼数，客气地将她们送走。

　　没用轻功，她慢吞吞地挪到了望园，说有要事要处理的人果真正悠闲地坐在亭子里品茶，自己与自己对弈。

　　“哥哥。”笙笙唤了他一声，嗓音柔弱绵软，掺着一丝幽怨。

　　“来，陪我下一局。”容珩朝她招手，笑意在眼底荡漾，原本的深邃早没了痕迹。

　　摇摇头，笙笙反有些愠恼：“不要。”

　　“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声音闷闷的，难掩哀怨。

　　“就算不知道，也不该对她们有所隐瞒，否则不成了骗婚？”容珩笑得人畜无害，但那眼眸后分明是片没有尽头的黑水。

　　长大以后，笙笙便时常觉得以前的自己像个傻憨憨。

　　越想越气，她“哼”了一声，扭头便又往门口走，嘴里还嘟囔着：“反正你总有理由，以后我不管你了，就让你一个人在云宁王府孤独终老。”

　　“我还不能挑一挑？你不想要个日后待你好的嫂子？”丢下棋，容珩几步间就到了笙笙身边。

　　停下脚步，笙笙无奈，心软了，语气也是：“哥哥，嫂子待你好就行了，以后我也会成家的，不可能跟在你们身边一辈子。”

　　“况且你都二十四了，咱们还是适当降低点要求吧，你脸上的斑女孩子见了多少都会有点介意的，也不能全怪人家，往后要不还是徐徐图之？”

　　少女朝他眨巴了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娇娇软软的商量和讨好之意任谁看了都得酥了整颗心。

　　奈何容珩瞧着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微笑模样，如神似佛，说的话却比阎王还不讲情面。

　　“以貌取人者，最是不可取。”

　　“若着实钟情于我，也当爱屋及乌。”

　　顿了顿，他脸上的笑意深了几许，却让笙笙后背逐渐发凉：“而且，二十四岁怎么了吗？为何要降低要求？”

　　弱弱地耷拉下长睫，笙笙在冒死直言和卑微认怂之间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深吸口气，倔强抬眸瞪他：“二十四岁就是年纪大了嘛！你要和我一般大谁会操心你呀！哥哥你别跟我强词夺理了，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娶亲？也省得我自作多情！”

　　“想。”容珩唇畔的弧度有所收敛，瞳孔也有了种仿佛要将笙笙吸进去的深幽。

　　“我想娶如笙笙一般的姑娘。”

　　　“啊？”

　　少女张着小嘴，美目圆睁，懵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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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斯哈斯哈，摩多摩多～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第一次写“哥哥”这样的类型，刺激（苍蝇搓手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