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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镇抚司狱

      百户听了莼君这话倒笑起来,“小人方才已说过,这样的话,姑娘最好别说第二遍。”

      “你若能对我用刑早便用了。奴一介民妇,如何入得昭狱?两年前奴的夫君究竟被你们捉去何处,如今人可还活着!不见他全手全脚来见我,我是一个字都没有的!”

      莼君说得滴下泪来,百户压下一丝冷笑。“姑娘到是情重,只不知福王殿下还记得姑娘否。”

      福王?莼君张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是谁?”

      “当今福王,圣上堂弟,先睿宗陛下之嫡子。姑娘何曾没听说过?”

      莼君轰然。两年不知生死、教她日夜悬心的小郎君,她四处打听,再得不着一个字,她甚至猜他被捉去苦役、累死在边关了,原来竟两载都在京城,却忍心不来见她……

      莼君滴下泪来,百户道:“现在姑娘能说了吧?”

      “我要见他。”

      百户瞧着莼君。

      “我要亲口问他。他究竟拿我的绢人做了什么,我要亲口问个明白!”

      讯问到此已近三更,莼君又被送回去。又两日,莼君仍旧一字不说,执意要见福王。第三日,锦衣团团簇拥,福王轿辇被抬至镇抚司。

      牢狱昏暗,一名俊雅的青年人身上一袭牙色蟒袍、头戴翼善冠立在暗处,周身仿佛莹莹散发着幽光,身侧锦衣将他紧紧围合。

      “君君。”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温润声音隐约传来,同时伴着脑子里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莼君立时奔至牢房窗口。

      “见见!是你么!”

      门外安静了一阵。

      “见见?”

      “是我。君君受苦了。”

      莼君立刻流下泪来,臂膀努力伸向巴掌大的气窗口,福王只见她嫩笋般的指尖忽隐忽现,胸中忽地一刺,低头转了目光。

      狱吏终于打开牢门,莼君提了裙子奔出去,福王就立在稍远处,莼君上前就要拉他手,却被锦衣隔开了。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一点良心都没有了!我寻了你好久,以为你又迷了路,冻死、饿死在路边了!既然在京城,为什么不来见我!还有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拿我的绢人做什么去了!这些人凶得要命,把我的房子都烧了,你给的簪子都不晓得哪里去了!”

      对面人先还微笑,后面听得漂亮的眉毛皱起来,待莼君说完,他温声再说一遍:“我害君君受苦了。”

      莼君这才顾上看他,两年不见,她的小郎君瘦了许多,面上棱角愈发分明起来,眼下稍显着些乌青。

      “你竟瘦了!究竟怎么回事?”

      对面人没回答,微笑摇一摇头:“君君别怕,他们问什么就照实说,皇兄不会为难你。”

      边说,身边锦衣便行了礼催他动身,莼君还想再问,两人间刀剑相隔,见见回头向莼君一笑,身影淹没在了黑暗中。

      是了。福王,赵齐現,現現,见见。当年他说自己叫见见。早该想到的。

      莼君又被提审了足七次,狱吏终于吐出那个问题。

      “福王可曾支使王妃制作绢人以图谋害圣躬。”

      莼君说了无数遍,她的绢人是做来给人把玩的,不是害人的。

      “何以见得?你师从何处?”百户又问一遍。

      “自学成才。”莼君说完自己阖了眼睛。

      对面人一声冷笑。“小人已说过,这样的话福王妃还是不说为妙。”

      “既说是王妃,你怎敢对我用刑!”

      百户好整以暇地拂拂衣摆,“事关圣上安危,莫说王妃,便是福王也审得。”

      这话才算明白,莼君心头一凉。皇帝如何会平白审自己的兄弟,坑大约是早挖好的。

      莼君低了头。

      “小人再问一遍,王妃师从何处?”锦衣有些不耐似的抖抖肩膀。

      “君君照实说。”那晚见见的话忽然浮上心头。

      “我师从葛派,得之嫡传。师父名唤葛玉仙,如今已然仙去,坟冢便在秀州。”从前她便是这样同见见说的。

      百户微笑,“这才是了。”说着回头递一个眼神,身后一个皂吏低头去了。莼君暗掐一回指尖。

      “那么王妃如何识得皇上面貌?”

      莼君抬头向了狱吏:“我家住通州小城,生平从未入过神京,如何识得圣上模样?”

      狱吏终于将那绢人抛与莼君。“这是福王府中得来的。一同寻到的还有圣上生辰字条、并有数枚长针。”

      莼君登时张大了眼睛,眼前的绢人眉清目秀、长身玉立,是她从前赠与见见的,分明是见见模样,怎说是皇上!

      “这是见……这是照福王做的,从前同他定情,我塑了一只同他一般模样的绢人赠他,如何说是圣上!”

      “王妃绢人造诣出神入化,又同福王情深爱笃,大约不会连福王左眼下的痣都忘却了。”

      痣。——她怎会忘。可这绢人身上却没有。那时见见说他不喜自己眼下的泪痣,央告了许久,莼君费了好些功夫才洗去的。

      岂知此痣一旦洗去,竟是天子模样。莼君心惊肉跳:难道当真是见见诓她做了一个天子的代形布偶……

      莼君眼见的白了脸色,对面锦衣一声冷哼,“这回王妃可以照实说了罢?”

      莼君低头将指尖抚过绢人面孔。三年了,人偶仍旧通体无瑕、眉目如画。莼君掀开衣料细细检查人偶肢体,待查直胸前,莼君一个激灵,努力镇定着将衣物重新裹好。

      “奴山野丫头,不懂什么通天术法。只是从前在镇上也听过些请仙作法的把势。”莼君抬头向了锦衣,“百户所说的咒诅,以奴揣测,大约是巫蛊之法。此术须得将仇家生辰、贴身之物附于其上,以钉钉之、以针扎之。”

      “如今这人偶身上既无生辰字条也不见头发指甲缠绕,针眼都不见,如何说是咒诅?”

      “那么圣上的生辰字条又如何解释?便是尚不曾施行,福王亦难脱存意谋害圣躬之罪。”

      莼君冷哼一声,聚起所有力量勇气望回锦衣,“既如此,百户可有胸襟容小女子瞧一眼那字条?”

      百户冷冷盯在莼君脸上,瘦削的面孔上一丝表情也无。莼君死死对上他眼神一丝不肯闪躲。

      审房内不知哪里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近一炷香的功夫,百户终于挪开眼睛。“圣人八字,岂能使旁人知晓。已然毁去了。”

      莼君再鼓一回勇气:“奴说过,奴不过乡野女子,扎个玩意儿谋生。”

      “可奴的夫君奴自个儿知道,这事儿到底是谁见不得人百户心中比奴明白。朝堂大事轮不着奴来多嘴,可谁若要凭空诬陷奴和奴夫君清白,奴便是一头碰死也不能认!”

      一席话说得百户竟笑了,一会儿他起身道:“今日也晚了,小人就不打搅王妃了。明日再来候教。”说着规矩行了礼便要离去,莼君急急将人又叫住。

      “福王……如今怎样了?”

      “……圈禁。”锦衣说完没入黑暗没了踪影。

      晚饭是一碗脱骨鸡肉、两道素碟还有一碗粳米饭。莼君已经好几日没一丝胃口了。

      人家旁人小说里的小夫郎,消失几年回来,不是登基就是探花,骑着五花马来接自己回家。她的倒好,五花马没见着,凤冠霞帔一样没有,一回来就请自己吃牢饭!

      莼君抱着膝头无言发怔,她捡的是什么小闯祸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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