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之蝶·妖魅三千传》荀夜羽

28、缝隙

　　叶紫丢了。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他是自己走掉的。

　　凌辰对于叶狐狸的离开没有多说问一句话，他只是淡淡的笑着，继续从怀里掏出一堆的东西让人暗自惊悚，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但是后来我却在湖边的发现他凌乱的脚印——那些慌乱着，四下寻找的印记止歇于湖水旁，然后退了回来，停在我倒下的地方。

　　我知道猫惧怕水，所以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曾经寻遍了附近的焦土，在一无所获中站在岸边，无法涉水而过，去往湖水的另一边。

　　湖水广袤的铺展着，看着打到岸边的水浪，我知道，它的面积小不了。

　　虽然没法穿越，但是，凌辰的目光却总是会望向湖对面的黑暗——淹没于湖面之下的是已经不再属于我熟悉的镇子，而湖的对岸遥远到无法看清。我清晰的感觉到他是在追随着什么才会去试图注视黑暗，我想这就像大雨前黄鳝会浮到水面、蚂蚁会搬家、钱老板会抱怨腰酸腿疼一样，和动物的本性有关。

　　叶狐狸应该就在对岸，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理由离开了我们，不过他将要独自面对的肯定是我们都无法想象的危险。但是介于这位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跑了，我心里多少都有点别扭。

　　于是说狐狸这种东西就是让人没法喜欢。

　　我打算去揍他一顿。

　　停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经历了这么多，我多少也有了点黄鳝蚂蚁钱老板的天赋异禀——有东西蛰伏在夜幕中，它们四处搜寻，呼出的气息有着令人相当不快的感觉。

　　更让人无法静心的，就是在更深重的黑暗中，有一股极大的压力正在不安涌动，我无法表述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却能相当清晰的确认，这压力的来源，也正是凌辰凝视的方向。

　　所以我决定了一件事，游过去到对岸看看。

　　“这可不成啊喵！”黑猫首先断然否决，不等我抢白就开始摇头：“我可不能放您一个人过去。”

　　“你可以跟我过去，现在就拿出来一个木盆给我，然后自己变回猫钻进去，我带着你游泳，估计有几个时辰就能到对岸。”

　　猫妖男皱眉，很头痛的看着我的脸：“没有木盆啊喵。”

　　“箱子有吗？”

　　“那样的东西也没预备喵。”

　　“那就给我斧子，我现在砍树做一个。”

　　“您真是在说笑，这种利器怎么会带在身上啊喵……”

　　“……好吧，匕首，匕首总有吧，拿出来给我。”

　　“好像丢在什么地方了喵。”

　　“终于有拿不出来的东西了吗？” 我叉腰，微笑。

　　凌辰也微笑：“咱们可以从湖边绕过去啊喵……要坐马车吗？”

　　哎呦我的烧饼啊……大姐我现在是真想揍人，叶紫这条打顺手的死狐狸居然不在！站在地上团团转了几圈，我一眼看见了一直在旁边地上坐着，用小树叉在泥地上画了格子，自己正跟自己安静下棋的千草。

　　“你怀里到底有什么啊，是空虚的时间太长所以出现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了吗？能摸出酱瓜来还能给酱瓜切丁的地方居然摸不出菜刀，骗鬼啊！话说你就是害怕水所以才不拿出来的吧！”

　　说一句拍一下，我连拍了千草四巴掌，心里的闷气终于发泄出去一半，略爽。

　　“庶民！你打错人了！本尊……好痛痛痛痛痛~~~~”站起来冲我意正严词的千草又抱着头蹲下去了。再回头看凌辰，他一脸平常心的正要往树上爬。我指着地面，凌辰犹豫了一下，我又指了一下，他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相亲相爱的树干。

　　“好，我听你的，咱们不做那见山开山，过河搭桥的事情，咱们从左边绕过去，可以了吧？”

　　猫妖笑的这叫一个人畜无害，立刻回答：“喵。”

　　凌辰算是安抚住了，我刚要拔腿，另外一边又出问题了。

　　“汝等有什么资格，要求本尊跟从你们的道路？”

　　我保持着微笑把脸再转向这边：“那什么，神仙您太重要了，私自跑到阴阳相隔的地方游览来不说，还开出这么大一片湖水来，这件事放哪说都是个笑话。当然我们也是有涵养的，不会和任何人、妖甚至人妖说这件事，但是假如有别的神仙问我们，按理说，我们可不能说不知道欺瞒神明不是？不过我们感觉您也就是吃饱了出来消食的时候让人给揍了所以落魄至此，所以本就打算把这事压下去……您看，渎神逆天的黑锅我们都替您背了，所以就请您看在我们这么虔诚付出的份儿上，替我们箭来挡箭妖来喂妖一下。我相信以您坚忍不拔的性格，一般二般的事儿都死不了。当然，您不愿意走，我们也不能扛着您走这么远的路是不是，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么着急，完全有时间和精力体力耐力劝说您跟着我们……那您的意思是？”

　　呼气，收功。我承认和墨言认识这三年不到的时间别的没学，天天斗嘴，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没感觉，现在遇到千草这种正派神仙，一种口才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神仙面对我的威胁是面沉似水，完全不为所动，充分显示了一个高级别神明的良好教养和坚定的内心。一阵微风吹拂，衣袂随之飘飘，千草俊朗不凡的脸颊上透露出一股令人钦佩的刚毅表情，他直面那沉重的令人不安的黑暗，挥手一指，发出了领袖不容悖逆的命令：“跟上我，走这边。”

　　自行举步前近的这位，走的还是我刚才指的那趟道。我忍下了把他一脚踹到河里的冲动，跟上就走。一看终于不用淌水了，凌辰松了一口气，紧随其后。

　　这一路是相当不好走——本来就遍地碎石瓦砾的路，往往走了很久才发现又被湖水阻隔，不想退回去所以就得翻墙找新的路，但是翻墙又有诸多不便。看着飘在前面脚不沾地的千草和身边身手灵便蹿房越脊的凌辰，我感觉自己现在才是见山开山的走了一条最麻烦的路线。

　　就这么着折腾了半天，千草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一抬头，发现现在走的这条街不远的地方似乎灯火摇曳，一家门面的店门大敞四开的朝着大路，看意思还没打烊，门匾上横着三个大字——集萃居。

　　啊咧，绕回来了？

　　真奇了怪了，按理说这镇子一眼看上去还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可到底这里已经是阴阳交界之处，并非人间，亦非鬼地的这么一个缝隙所在，所以人间判定方位、路程、时辰的经验，到了这里就统统都变成了空谈，屁用不管了。

　　唉唉唉？这么一说好像从一开始就有哪儿不那么对劲来着……究竟是哪儿呢……

　　我突然的就感觉一阵阴风吹过，霎时间冷汗顺着脊背就趟了下来，一直都忽略了的一个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这里不是死人和妖怪才能来的阴阳交界的缝隙吗？那之前一直陪着我的钱老板，他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