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之蝶·妖魅三千传》荀夜羽

22、共浴

　　“从哪说起呢……知道为啥俺会跟着你吗？”

　　我整个人都泡在木桶装的温水里，只有鼻子以上在水面，说不了话，于是摇头。

　　“这事情你问过俺，还记得俺当时说的吗，俺说因为俺吃了你的烧饼……”呜呜的说着，叶紫半个身子也泡在水里，嘴里叼着个烧饼：“俺不会骗白马，这是真的，假如你还记得建木提起过俺的刑期，就会发现上天虽然判了俺八百年的拘禁，但是俺在五百年的时候，就逃了出来……”

　　他不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被他一说我才想起来，掰了手指算了几遍，八百减去五百……果然是差三百年。

　　“这都是因为白马，如果没有你，俺很有可能就会在第二天的深夜，因为实在忍不住孤寂而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你是不知道，俺已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谷底被锁了好久，俺已经记不得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觉得饿，饿的俺肠子都消化干净了……”

　　对于叶紫的表述，我有着深刻的理解——绝望这东西一开始只是个念头，渐渐的就变成了一个实在的物件，压在胸口，压的人快要发疯。

　　“所以，白马……俺……用力……呃~~~呃~~~”

　　我又开始汗如雨下。

　　发出欠打动静的叶紫此刻肌肤莹白乌发散乱，媚眼如丝的就在我面前光溜着，春光烂漫的正在泡澡。而凌辰站在一边，从怀中扯出条干丝瓜瓤子，又抓了把捶开的皂角替他擦背，看见我盯着他们，凌辰彬彬有礼的问询：“您需要擦背吗？”

　　摇头摇的我头晕——刚才到了一处略微还有点像样子的破房子里，不知道从哪拖出来个木桶的凌辰又搞来了热水让我洗澡，我等他躬身退出，刚脱了衣服爬进去，叶紫就突然跑了过来，三下五除二的扒光了自己，在我闭上眼睛的瞬间扑通一声也跳了进来。还没等我发作，凌辰也跟着进来了，搬着个木盆，拿起我放在一旁的衣服就丢了进去，开始在一旁洗刷刷洗刷刷的把我唯一能穿的衣服就给洗了。

　　此刻的我是□□所以跟着就豪气尽失，一再的向后蜷缩，想要在这不足三尺的木桶里和面前的赤裸美男拉开八丈远的距离，而且发愁不知道一会儿能穿什么出去——凌辰洗的衣服倒是挺干净的，正挂在树杈搭的秆子上滴滴答答的流水。

　　“俺，永远会记得在被关了几百年的一天，突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又看见阳光时的感触，更记得俺几百年里看见的到我身边的第一个身影，”闭上双目，叶紫的声音就有点颤抖，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俺知道白马已经不记得俺了，但是俺可是没办法忘记你，你想想看，俺几百年没见过喘气的了，当时感动的……一个女人，乌黑的长发翻卷在风中，雪白的衣裙比阳光都要刺目。那时候，俺觉得全天下就剩下了俺和你，白马，那一刹那，你就印在了俺的心里，俺啊，永远都忘不了你站在俺面前时说的话——你拿着一把巨大的银弓，指着俺的头，说：不要恨我，你就是人间的一道菜……”

　　先前我的所有感动于是就被最后的这个猎杀狐狸的场景毛干爪净的给毁于一旦。

　　“于是您就被救出来了吗？”猫妖倒是一语中的，他很关切的俯视着叶紫，然后从怀里掏出枚银桂花填金的篦子给他梳头：“大人受苦了。”

　　我盯了一会儿凌辰，觉得这只猫怀里好像什么都有，这个木桶和桶里的热水都有可能是从里面搞出来的。

　　叶紫叹气：“没啥，俺只是真没想到，能在这女人身后看见他……俺当时觉得自己肯定是做梦，或者是见着和他长的一样好看的人了，可是怎么看都是他，俺不敢信啊……直到他走过来，摸着我的头，我才和醒了一样明白过来，知道这不是做梦，他真的来找俺了。”

　　我隐约的已经猜到了那个男人是谁，不过此时此刻，记忆力对于这些场景是一片空白，听着叶紫说关于“白马”的故事，我感觉就像是在说一个同名的人，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俺在被关押的几百年里，最常想的，就是当八百年过去的时候，俺见到他，要对他说什么。俺想啊想啊，想了有几百句话，几千句话，几万句话……可是真到了见到他，俺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那几千几万句的话都哽在俺嘴边……俺这时候才突然感觉到害怕了——俺啊，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叶紫静了一刻，像是想要嘲笑那日不知所措的自己一般牵起了嘴角，两滴眼泪却在做出笑脸的前一瞬先坠入了水中敲开了一阵涟漪。他就此呆住，双手停在自己的唇边，我看着他因为浸湿而更加浓密的睫毛、张开的手心和微微颤抖的手指，突然感觉假如那一日他开口，必然就要随着那句哽咽了百年的名字，一口将自己的心都吐了出来。

　　“喂，狐狸，继续。”我在水底下踹了他一脚之后，立刻重新蜷缩起身体。

　　“啊……”他醒悟过来，立刻羞涩的一笑就低下头去：“后来俺看出来了，他当时已经不认得俺了，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回头替俺说了一个建议：‘白马，可以烤了它吗？’”

　　太感人了！我激动，咔吧一声掰碎了桶边的一条木板。

　　“青帝大人果然重情重义。”凌辰抚掌唏嘘。

　　“俺听见他的声音，当时就感觉死而无憾了……”叶紫合上双眸深深吸气，面露微笑。

　　实话实说——现在，我十分的想通过虐畜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从水里略微探出头来，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他：“叶紫，你刚才说要守在这里？”

　　“嗯。”他不荡漾了，点头。

　　“为什么？”

　　“现在告诉白马也无妨，”叶紫说着就要往我这边蹭，我把攥成拳头的手伸出水面给他看了看，他就讪讪的又坐回去了：“这个村子的所在，就是三百年前四凶被放出的地方，由此，这里在被四凶逃出的时候，被破出了一个‘惊门’，与四凶一起在上古时代封印于此的妖孽，也想从这门里逃出去，假如它们得逞，天下必然大乱。”

　　“真是想不到，看上去这么普通的镇子……门在哪呢？”

　　“门俺也没找到，假如能找到，咱们早就能一脚踹进去了。所以俺一开始就觉得假如告诉了白马，白马也不会信……要说起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要从古时候说起。这件事怎么说呢……唉，悲剧啊！”美男特别遗憾的连连摇头，趴在木桶边上，把一把大扇子扇的唏哩哗啦，上面浮现出四个大字：百家讲坛。

　　“和普通妖不同，四凶是从上古洪荒之时，就因为犯下了颠覆上天的重罪而被禁锢在地下的妖兽。有人说它们天生残暴，以杀戮其他生命为乐事，其实，它们只不过是和神仙干架输了的败将罢了。”叶紫撇嘴，扇子上刷啦啦出现四个名字——穷奇、混沌、梼杌、饕餮。

　　“提问，”我举手，叶紫点头示意可以，于是我指着这几个字：“那个叫蜚的提过这几只的名字，它还说我就是杀这几只的人，这堆东西是我杀的吗？”

　　叶紫和凌辰于是又一起盯着我看，看了一会儿双双点头：“据说是。”

　　惊悚，我没傻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个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