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君恨我生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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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的寒风从两个人之间呼啸而过。明明裹着温暖的皮裘，屠苏还是觉得自己从指间到心头一片的冰凉。
背离大宋，屠苏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因为宋的灭亡只要没有逆天的篡改是一种必然。成者王侯败者寇，这样的事情在一个千年之后的人看来，再正常没有了。可是，身处于这个时代里的人，却不能够有这种洒脱。
屠苏觉得很冷，但不是因为这天气，而是因为……裴臻看着她的眼神。
不是愤怒不是仇恨不是目呲尽裂而是一种绝望。一种透着死灰色的绝望。那样一双经历了血雨腥风淬炼出来的眼眸里一旦出现这样的神色，会沉重到让人窒息。
比哀伤比死亡更无奈的绝望。
屠苏突然觉得，被裴臻用这样的眼神看的人，本身就是一种罪业。
“……你，最终还是走了和你姐姐一样的路，是吗？”裴臻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的平静，但是屠苏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已经苍白到没有血色了，而他那双狭长美丽的眼眸之中隐隐的血红，比流泪更让人揪心地痛。
屠苏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喉咙蓦然地一紧，似乎只要一开口，那悲伤就会无可抑制地流出来。
明明，就对这个国家没有感情，明明，眼前的这个男人休了自己，明明……明明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能够让她可以选择理直气壮的回答，可是在裴臻那样的眼神之下，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国家，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于沉重，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千年之后，这样的重担都不是由她来承受的。她也从来不觉得谁应该一个把这样的事情独自背在肩上。一直到遇到了……裴臻。
张灿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怪异。他自然认得那是宋军的服装，于是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挡在了屠苏的前面，颤抖着说：
“那个……那个什么，你们汉朝肯定是要被灭掉的，就是金辽不吞了你们，蒙古也会让你们完蛋的……连岳飞都无力回天，你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还想要怎样？”
裴臻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张灿，这个同样穿着金人服装的汉人。
可笑的短发，邋遢的外表和古里古怪的说话方式。
裴臻右手默默地向后，摸向背后的箭袋。
张灿立刻护住屠苏紧张兮兮地威胁道：
“喂，你不要乱来啊……杀人……杀人那是要犯法的！”
裴臻看都懒得看他，一把搭住箭就朝着两人射过来。
张灿吓得闭起了眼睛。
箭枝嗖地从他的头顶飞过，带着一阵冷风。
片刻之后，张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完好，于是胆颤心惊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只带着白羽的箭射穿了后面的又一只白狼。
张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叹下次一定要带点化学武器来防身。
“屠苏，你还好吧？”张灿看了看脸色煞白的屠苏，问。
屠苏摇了摇头，然后视线越过张灿看着自己的身后。
远处，一记人马正朝着这个方向奔来，在最前面的，就是裴逸。
只有他，才会这样一身雪白的骑在马上，和一地的白雪融为同样的颜色。
到底他还是知道了屠苏一个人去处理张灿的事情，心里不放心于是还是在百忙之中抽身回来照看一下屠苏。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裴臻。
还好，他们之间的距离尚远，裴臻还不足以看见裴逸而裴逸的身后的人也不能看到前面转角处的裴臻。
但是，屠苏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张灿竟然就那么眼尖地看到了裴逸。又或者说他对于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特别的放在心上，所以，他认出了裴逸，也还记得这个人现在是和自己站在一边阵营的。于是他朝着裴逸挥手，用力地挥手。
这下好了，远在对面的马上的裴臻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来人。
一人对一对骑兵，自然不会有胜算，所以裴臻很识趣地拉着马就要回头。
这个时候，这位张灿竟然大声喊了一句：
“易公子，你要是真心为了金国，就杀了这个汉人将军啊！”
裴臻疑惑地回头看去。
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裴臻的脸色同样变得一片惨白。
也许，这是他们父子这一生里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个场景。
没有什么比一个久经沙场忠心报国的将军看见自己的儿子站在敌人的阵营里更绝望，没有什么比一个儿子看到自己的父亲站在自己对手的位置更悲伤。
杀，还是不杀？
亲情和自己的理念，究竟是哪一个更重要？
忠孝自古两难全，这亲情和自己为之奋斗的理念起了冲突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们父子之间，迟早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不是现在……不是此时，不是一个刚刚对自己有了救命之恩，一个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
裴臻脸色很冷，但是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一点犹豫，很快地又伸手探向身后的箭袋，这一次，瞄准的对象，是裴逸。
裴逸脸上带上了冷笑，尽管脸色依旧惨白，但是那冷笑却阴森诡异。眼角的那颗泪痣越发的悲伤，似未落的泪。他没有动，可是他手下的人已经架起了弓箭对着裴臻，他也没有阻止。
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犹豫了。再多拖延一刻，裴臻的箭就会贯穿裴逸的胸膛，而裴逸手下的那些金人也会把裴臻变成一只刺猬。而这样的结局，张灿最为高兴，是屠苏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屠苏推开了还在招呼大家把裴臻变成箭垛子的张灿，直直地朝着裴逸走去。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都站在裴逸和裴臻的连线之间。
她不为保护裴臻，她只是不想裴逸为难。裴臻可以轻松地为了国家杀了背叛的裴逸，可是裴逸却永远无法为了自己的功勋杀了裴臻。无论这个少年怎样的张狂狷介，也曾经对他的父亲带了怎样的仇恨，他永远也不会走出这一步。
可是，他不会，不代表他手下的将士不会。
如果裴逸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包庇裴臻，那么回去之后他原本就如履寒冰的境地就更艰难了。
“让开！”裴逸身后的一个将士操着非常不流利的汉语喊了一句，恶狠狠地瞪着屠苏，手上的箭却没有放松地指着裴臻。
屠苏突然加快脚步，站在了一整队的金兵面前，冷冷地说：
“要杀他，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那个冲他喊话的金兵猛地将箭头转向了屠苏，眼中满是不屑。
从一开始，这些金兵就不是很愿意服从裴逸这个汉人小白脸的话，只是上面压制着，只能在心里暗暗的不满。现在，金兵的死对头就一个人孤身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不动手，那心里的这一口怨气叫这群血性的汉子如何能够咽下去？
裴逸他们都尚且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屠苏，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弄死了她，在弄死裴逸，只要他们杀了裴臻，至少，也是个功过相抵。
他心里这么盘算着的时候，屠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抽出裴逸给自己准备的小袖箭，果断干脆地刺进了眼前的高头大马的腹部。
鲜血随着受惊的马溅了屠苏一身，那位大汉也因为一时的猝不及防，猛地被掀下马背，滚在地上。
屠苏眼明手快地在一群惊异的人之中，一脚踩住那位大汉的胸口，然后指着那位大汉的鼻尖冷冷地说：
“我只说一次，你”她又将手指向周围一脸不可置信的金兵“还有你们，全部都给我听清楚了：易公子的话，我的话，你们还敢有人给我不当回事的，和他，都是一个下场！”
说着，右脚后移几分，对着要命的部位狠狠地踩下去。
周围的大汉看着地上那位痛苦而纠结无比的脸，不自觉地缩了缩，觉得自己的身上的那部位都有些疼起来。
屠苏大大方方地蹲下来，托起那个大汉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笑眯眯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药丸给他从嘴里塞下去，拍拍他的脸对周围的人说：
“汉人的蛊毒，食人心吃人脑，没有解药就只能等死……如果你们也需要这样的药来表示对易公子的忠心的话，屠苏我不介意给你们一人一个。”
她说得很平静，但周围除了那个在地上惨呼的将士之外，在没有一个人敢吭气，包括之前就一直恨聒噪的张灿。
都说女人翻脸如翻书，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大家真真正正的见识了一回。之前几个月温柔腼腆，沉默羞涩一直默默地跟在裴逸身边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狠毒无情的一面，所有人都狠狠地吞了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君恨我生迟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