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萧落木

61、我生君已老10

　　前方战事又紧，虽然裴逸不能够拿出火药炸弹这样的东西，但是行军打战自有一套，而且手段狠厉还清楚宋军布阵的一些规律，自然还是很有市场的。所以处理掉张灿这件事，最终，这

　　件事情并没有让裴逸来执行。

　　金兵的统帅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张灿的化学武器即使看见南宫复能够拿出同样的东西还是怀疑他可能真的是什么雷神，不敢贸然动手，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这种可能得罪神明的事情还得交

　　给一个外人做来比较好。

　　屠苏寻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早晨，跟着张灿去山里寻找上等的硝石。张灿急着想要做出一点什么，所以最近进行化学实验的次数越大的增加，连自己的容貌都没有什么时间打理，下巴上生

　　出了青色的胡茬，看上去有些邋遢，有些憔悴。

　　屠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跟在张灿的身后。

　　让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的事情，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自从上次在李师师那里有了那样的经历之后，她的心硬了很多。所以在和叶和常一起在小梅村里遭遇到那些金兵的散兵的时

　　候，她也能够毫不手软地动手结果人的生命。况且她这次做的只是一个王二小的责任，把张灿带进宋兵的势力范围内，然后自己离开就好了。

　　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什么讲究人权讲究平等讲究法律的地方，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求生，没有权势和地位的人的生命轻贱得连草芥都不如。

　　张灿自然不知道屠苏在想些什么，但是他的心情很不错。屠苏的小手软软的，虽然有些冰冷，但是握住手里的时候还是很有感觉。他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带着女朋友去约会的感觉。

　　即使这个女朋友只是古人，但是她身上那些温柔谦忍的品质却比很多他之前在现代交往的女朋友们要来得好得多。

　　张灿觉得自己其实现在也挺幸福的。

　　两人越行越远，渐渐地进了深山。

　　周围的景色越发的荒凉，地上的白雪也越积越厚，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枯草黑树，光秃秃的枝头上挂着苍白的阳光，虽然视野很好，却空旷而凄凉。

　　张灿一路上都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屠苏说话，除了关于屠苏的身家背景之外，就是了解一下这里的历史和一些风土人情，好在屠苏来这里的时间比他早，对这里的事情也有些了解，所以也

　　都耐心地做了回答。

　　慢慢地，前面出现了一个悬崖。

　　屠苏静静地看了那个悬崖片刻，一抹淡淡的冷光在她的桃花眼里闪了闪，消逝无踪。再往前一点，就可以看到宋兵的哨卡，张灿这样一身金人的打扮又爬在悬崖上，无处可以闪避，大概

　　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会被射成箭垛子。即使不然，他在悬崖上也没有反手之力，屠苏衣袖里的那只小小的匕首也足够结束这个男人的生命了。

　　“张公子，你看那是参军说的那个悬崖么？”屠苏说着伸手指了指那个悬崖“那边的山上就盛产硝石的。”

　　张灿看了看那个悬崖，皱着眉说：

　　“太高了点……”他犹豫了片刻道“你还是不要跟我上去了，在下面等我。”屠苏来这个世界之前是一个孤儿，虽然身手还算是灵敏，但是这样危险的事情她能不做自然就不做。张灿呢

　　，之前体育成绩还好，但是攀岩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做过，爬着很是吃力，更不可能带着屠苏了。

　　屠苏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点头。

　　然后张灿在屠苏崇拜的眼神之中，一摞衣摆，就开始往上爬。

　　张灿是素质教育里的典型成品，立论无懈可击，动手一塌糊涂。体育勉强，身体素质严重不过关，所以攀岩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可能像裴逸那样身轻如燕地几个轻点就上去了，也不可能像

　　叶和常那样矫捷如同猿猴，一转眼就到了顶峰。他的动作生涩难看，甚至有好几次差点都掉下来。

　　屠苏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张灿的背影，却在张灿回头看她的时候露出灿烂的微笑。

　　就在这时，张灿的脸色大变，冲着屠苏大吼道：

　　“狼！”

　　屠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爬了六七米高的张灿猛地从岩壁上跳下来。

　　这样的高度，虽然落地的时候还稳，但是张灿两脚也在一时间麻木地得没有了知觉。但是张灿没有顾得上自己的脚，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起来把还愣在原地的屠苏用力地朝旁边推开。就连

　　张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身手和勇气，他只是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屠苏和那匹灰色的狼，等他的脚开始传出刺骨的疼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跳下了悬崖，挡

　　在了屠苏的面前。

　　就在他扑过去的一瞬间，一只半人高的灰狼一口咬在了屠苏刚才站着的位置。

　　屠苏甚至可以闻到灰狼嘴里腥臭的气息。

　　屠苏被张灿推得倒在了雪地上，还滚了一圈。等她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张灿正站在自己的后面，和恶狠狠的灰狼对视着。

　　他身材偏瘦，穿着金人肥大的棉袄显得有些臃肿可笑。来这里的时间还短，他原先的小平头还没有来级的长成飘逸的长发只是半长不短散乱地用布条扎在脑后，既没有裴逸那种汉人的飘

　　逸俊秀，也没有南宫复和叶和常那种北国人特有的魁梧壮实。看上去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人却在此时此刻，让屠苏的心里微微一动。

　　刚刚的一推，屠苏是躲开了，但是张灿的左臂却被狼给咬到了，虽然没有大伤，但是棉衣被咬破，也蹭破了点皮，伤口处流出的血腥味深深地刺激了那匹饿了很久的灰狼。灰狼的眼睛里

　　冒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绿光。

　　“跑！”张灿吼了一声，把屠苏猛地往后推。

　　屠苏被他怂得一震，但是没有动。

　　她不是害怕，但是她无法迈开自己的腿。

　　这样的情况她并不是第一次碰上。之前跟着叶和常到北国来，跟着裴逸在这附近巡视，陪着南宫复到四处走动的时候，不是都没有遇到过狼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一只两只的狼根本不

　　算什么。叶和常的弓箭，南宫复的剑和裴逸的箫，让那些狼根本无从靠近，甚至只能沦为他们的午餐。

　　她甚至能够清楚的记得裴逸如何只是用一只箫就能制服两只饥饿的狼。动作优雅潇洒，飘逸而行云流水，完美得如同电影。

　　但是现在她身边的是和自己一样什么都不会的张灿，而张灿的身上，甚至没有带他赖以保命的那些化学武器。

　　明明他就是在安全的崖壁上，明明他完全可以不管自己的安危，明明……明明他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让他自己处于一个安全的地位。没有谁应该为了谁死，但是，他跳下来了，推开

　　了自己，明明全身都在颤抖却还是挡在自己的面前，明明自己的腿已经麻木，却还是推着让自己逃跑……明明他们之间相识的日子很短，明明她只是为了利用他，甚至是要将他送去死亡

　　的国度里。

　　可是，他救了自己，还护在自己的面前。

　　小小的匕首在屠苏的衣袖里，冰冷的温度刺激着她的指尖。

　　是的，只要这个时候给张灿的背后来上一刀，他就会死去，那匹饥饿的灰狼也会因为他而放过自己。一切，都只要她把匕首扎进他的背后，然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她的危险也就解除了

　　。

　　可是，一个同样来自未来的男人，一个不会武功，身手很烂，手无寸铁的人。花心，野心，还有自大，这样一个人却在最危急的关头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救自己。

　　屠苏发现，自己竟然下不去这个手。

　　一向沉稳的她竟然连袖中的匕首都无法握紧。

　　突然，屠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匕首按在了张灿的手里。

　　“自己小心一点。”

　　张灿微微一怔，立刻握紧手上的匕首，专心地开始对面对面的灰狼。

　　有了匕首，张灿勉强有了和灰狼抗衡的资本，但是怎奈实力相差实在太大，即使多了一个匕首也不过杯水车薪，很快身上挂彩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之前在屠苏面前硬撑出来的勇气也在随着他身上增加的伤口而锐减，张灿的脸越发的惨白起来。

　　就在他马上就要被灰狼咬住喉咙的一刻，一只冰冷的箭正中灰狼的脖子，腥臭又滚烫的狼血溅了张灿一脸。满目的猩红之中，远处一个戎装的汉军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这里。

　　张灿看着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有些发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恍如梦中。

　　屠苏的脸色白了白，最后轻声说：

　　“……裴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