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萧落木

52、我生君已老1

　　冰封的湖畔，屠苏倚着一棵落光了树叶的树站着，绯色的衣裙，笑容甜美无辜，唯独那一双眼眸里，带着一种看透看厌的漠然，波澜不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么？”叶和常笑了笑，突然猛地上前了一步，一手按住屠苏的手，一手扣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说，为什么要背叛我？”

　　果然，这个叶和常才是一直在背后操控的人吧？只有他知道自己和裴逸之间的关系，只有他看过裴逸留给自己的字条，只有他知道裴逸已经来到这里，同样还是只有他在宋营叫出了南宫复的名字。

　　金兵的突袭，南宫复的突然出现，裴臻的及时赶到，应该都是他的手笔吧？甚至于之前裴逸奇怪的不辞而别，他应该都在其中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

　　屠苏淡淡地笑着，嘴角弯弯

　　“我并没有忠于你过，为什么要背叛你呢？我根本不记得你。”

　　“忘了么？”叶和常冷笑“那么这里呢？你姐姐死去的地方，你忘记了吗？你的使命呢？忘记了么？我呢？你也忘记了么？”

　　屠苏看着叶和常白森森的牙齿，总觉得他现在已经恨不得将自己食肉寝皮，但是她还是笑着说：

　　“如果我说是，那么会怎样？”

　　叶和常冷笑着说：

　　“对于一个什么都忘记了的人，你说我留着还有什么用？”

　　屠苏看着叶和常，没有说话。

　　叶和常的指尖用力，掐的屠苏的下颌发白，但是还是不能让屠苏收去那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你说，当初死的若是你多好，屠苏比你听话多了。”

　　“是吗？”屠苏还是淡淡地应着“想我死的人很多，我不介意再多一个。”

　　“苏苏”叶和常这样叫着，之前她一直以为是他叫自己的昵称，现在想来，大约是他为了区分自己和屠苏吧“你在和裴臻合作对不对？故意给我假的布阵图，然后让金兵惨败”叶和常仍旧笑着，只是笑容里再也没有了他那阳光一般的温暖，又或许，那样的温度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你想让裴逸立功？”

　　自金兵被打败的那一刻，他应该就知道是自己和裴臻的合作了吧？只是，自己这么做，除了对这个欺骗自己的人报复之外，是不是也有一点为了能够帮到裴逸一点？没有答案。

　　“苏苏”叶和常突然放柔了语气，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不要任性了，乖乖回到我的身边来，等我得了这天下，我便封你做我的皇后。”

　　屠苏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嘴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

　　“我对皇后没有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当叶和常说出要她做自己的皇后的时候，屠苏突然之间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经历的那场盛大的婚礼。那是她所在的城市几十年间里最隆重的婚礼，充满了玫瑰的芬芳，梦幻一般，让多少少女艳慕。自己披着婚纱，步入教堂，把手交给了这个城市里最顶尖的黄金单身汉。可是这个童话一般的婚礼里，没有爱情，只有利用和交易。其实也许裴逸从一开始就同她一样，根本不相信爱，只是在一个人个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时候，渴望一个了解自己的人，仅此而已。

　　叶和常的脸色变了

　　“没有兴趣？你是对别人动心了吧？说，是谁！裴臻？还是……那个裴逸？”他的手是那么的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浓烈的杀气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原本那么温和的一个人，转眼之间肃杀得让人毛骨悚然。

　　“自然是在下。”背后突然传来男子清清朗朗的声音，悦耳柔和，带着一点慵懒和自信。

　　裴逸！屠苏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转瞬即逝的光芒裴逸没有看到却没有逃过叶和常锐利的眼眸，他的脸色更阴沉了。

　　叶和常反手将屠苏扣在自己的怀中，冷冷地看着裴逸，没有说话。

　　“不必这么紧张的，叶公子”裴逸勾起嘴角，眼角的泪痣盈盈“或者……我该叫你……耶律公子？”

　　叶和常的脸色不变，但是屠苏却察觉到他扣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

　　“想不到你还会厚着脸皮追来。”

　　裴逸笑了笑不以为意

　　“在下清高惯了，面子还是看得很重的，在下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她，在下是来找耶律公子你算账的，拿着假令牌骗她，让她冤枉我这样的事情，在下还是很在意的。”

　　叶和常眯着眼睛笑着看着裴逸：

　　“是么，那么我觉得你应该更恨她不信任你，而不是我骗了她。”

　　“她信你不信在下，只能说明她是个傻瓜，在下从不为傻瓜的事挂心”裴逸懒洋洋地微笑，摆弄着手里的箫“但是你可是实实在在地给在下找了不少的麻烦……在下最讨厌，被人愚弄了。”

　　屠苏心下了然，果然，那个所谓的千户长的令牌是叶和常伪造的……很有可能之前裴逸莫名其妙地不辞而别也是叶和常导演的好戏。

　　叶和常打断了他，朝着裴逸淡淡地说：

　　“废话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想告诉阁下一句，阁下讨厌傻女人，而我对于背叛自己的女人也绝不会怜香惜玉”说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只匕首，慢慢地指向屠苏的心脏的位置，停住，然后看着裴逸“既然我们都这么讨厌她，不如……先杀了她？”

　　“随你”裴逸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箫，看都不看叶和常，神色冷漠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在下想杀的人只有你而已。”

　　“不在意？”叶和常笑笑，手微微用力，匕首的刃便轻易地划破屠苏的前襟，片刻之间就有嫣红的颜色渗出来“那当初何必巴巴地追来求她跟你回去？”

　　可是裴逸依旧是连看都没有看过来，只是摆弄着手里的长箫，懒洋洋地说：“年少轻狂而已，耶律公子要动手就快点，在下还等着收公子的命呢。”说着他慢慢地朝着叶和常的方向靠近，叶和常竟然不由地带着屠苏微微地后退。屠苏脚下一滑，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退到了冰封的湖面之上。

　　这下，叶和常有些犹豫了。他倒不是怕裴逸，真的打起来裴逸也未必能够胜得过他。只是他现在还不想屠苏就这样死，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即使现在裴逸不要她了，可是她对于裴臻和南宫复的重要性却还是存在的。原本打算用屠苏牵制着裴逸，轻松取胜，结果裴逸完全不在乎。现下的情况看来，屠苏反而要成为自己的累赘了。

　　裴逸也似乎看出了叶和常的犹豫，于是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和常和屠苏胸口那只染血的匕首

　　“怎么，难不成耶律公子也看上她了，怜香惜玉的下不了手？在下可是要劝公子一句，这样自私又愚蠢的女人，还是杀了好，公子若是下不来这个狠手，在下不介意做这个坏人。”他说得云淡风轻，一身白衣风中飘飘，一头长发雪中轻扬，宛然又是当年红尘居里名动天下的白衣琴师的风华。姿容绝世，美人环绕，受尽人们的仰慕却是最无情冷漠，几年间不知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然后，长箫虚空一晃，只见得眼前一片的绿色，那只箫就已经朝着屠苏的天灵盖敲去。角度歹毒，力道狠厉，毫不留情。

　　叶和常真没有想到裴逸能做到这个地步，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一手制住屠苏，一手挥动着匕首格开裴逸的攻击。

　　这一击原本就突然，叶和常躲得也就有些勉强，没想到刚刚躲过，他怀里那原本一直都事不关己地笑着的屠苏突然轻轻地一手搭在叶和常握着匕首的手腕上。叶和常一惊，赫然发现屠苏竟然抓着他的手把那匕首往自己的胸口送去。

　　叶和常倒是真的对这个联合着别人设计自己还在自己的面前装疯卖傻的女人起了杀心，但绝不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对于他的计划还有着更重要的作用，所以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就死掉。

　　尤其还是她自己动手！

　　好在屠苏只是一个女人，又是大病初愈，力气自然比不过叶和常，虽然最后自杀未遂，但是在和叶和常的争抢匕首之中，因为叶和常一边顾忌着真弄死了这个女人而屠苏一心想让那只匕首刺穿自己，还要防备着对屠苏下死手的裴逸时不时的突然袭击，所以倒是要叶和常吃了不少的苦头。最终匕首还是在争抢之后被丢在了冰面上。

　　这时，气急败坏的叶和常突然看到刚刚还一心寻死的屠苏对他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明媚的笑容让他没有由来的心里一寒。

　　他的脑中灵光一现，暗叫，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