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宫的周日》崖夏

5、第 5 章

　　离开孟晓梅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了。

　　不过气温并没有降下来，两人钻进车里，打开空调，张烨喝了一大瓶水，才舒服地叹了口气，热得有些发晕的脑袋也冷静了下来。

　　“诶，老大，你觉不觉得孟晓梅这女的有问题？”

　　“嗯。”秦紘握着矿泉水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张烨却愣了：“居然真的有问题！”

　　秦紘：“她撒谎了，她之前肯定见过楚昙。”

　　张烨：“！！！”
　　他狗腿地将秦紘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老大你怎么看出来的！详细说说！”

　　秦紘喝了口水：“她说她和楚昙十几年没联系了，可是她刚刚看到对方的照片，就一眼把人认出来了，先不说这十几年楚昙容貌有没有变化，就算没变化，一个十几年没见的人，竟然想都不需要想一下，就能把人认出来？”

　　“有道理！”张烨一锤手心，“那老大，我们要不要申请带她回局里协助调查？”

　　“不急。”秦紘将矿泉水瓶塞回张烨手里，“先查查她，顺便在桂枝路查查有没有目击者，我总觉得楚昙做事没这么简单。”

　　“好。”张烨下意识拧好瓶盖，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老……老大，你开车啊？”

　　“有什么问题？”秦紘系好安全带，又提醒他一句，“把安全带系好。”

　　张烨：“……”

　　越野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张烨的惨叫，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

　　-

　　两人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车一停下，张烨就把脑袋伸出窗户：“呕——”

　　秦紘一边熄火，一边道：“注意点吐啊，再把我车吐脏，你就去给我洗车。”

　　张烨软着腿爬出副驾驶：“洗车……呕没问题……但是老大……呕……下次还是我来开……呕……”

　　“瞧你这点出息。”秦紘嫌弃地看着他，“行了，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烨：“好呕……老大你呢……呕……”

　　秦紘：“我回去加班。”

　　他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一个年轻警察兴冲冲地跑过来，他叫涂江，是刚调来的，特别有工作热情。

　　“队长！楚昙的财务状况已经查清了。”

　　秦紘神色一凛，接过他手里的资料，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涂江说道：“我查了她近几年的收入情况，发现她每个月的收入都不低，在临章也算是中高收入人群了，但她花销的部分却非常少，大部分钱都转出去了。”

　　秦紘也注意到了那些每个月都出现的账号，问道：“这些转钱的账号查了吗？”

　　“查了。”涂江伸手指着那些账号，语速极快道，“这个是XX慈善基金会的账号，这几个是山区失学儿童的账号，我打电话核实了，这几年一直是楚昙在资助他们，还有这个，是之前在网络上很火的教师天团发起的助学基金，楚昙也投了好几年了……”

　　秦紘看下去，发现楚昙几乎将每个月都收入都投到了慈善里，只给自己留了很少的生活费。

　　据涂江说，这些事情她已经坚持了快十年，哪怕是失业的时候也没有中断过。

　　“哦对了。”涂江又补充道，“我还听说，她每周末都会去孤儿院和敬老院当义工，风雨无阻。”

　　“真的假的？”一名同事好奇地凑过来，“还真是，那她搅和这个炸弹案是为了什么啊？”

　　涂江鼓足勇气道：“我觉得，她是个好人，可能炸弹案跟她没什么关系，只是个误会呢？”

　　他说完，就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不安地问道：“怎……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秦紘突然开口：“她是个好人，和她是否犯罪并没有直接联系。”

　　“查案子最忌讳先入为主，警校学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涂江被骂得缩起脖子，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还是旁边的同事帮忙圆场：“老大，小涂还是个新人嘛，难免有点天真……”

　　还有人偷偷跟涂江科普楚昙在审讯室的表现，涂江听完，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也不怪小涂。”焦驰慢吞吞地说道，“楚昙这表现跟人格分裂似的，一会反社会，一会圣母白莲花，换我也迷糊。”

　　有人道：“她是不是作秀啊？”

　　“一两个月也就算了，这可是十年，谁能做十年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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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议论纷纷。

　　还有人问秦紘：“秦队你怎么看？”

　　秦紘淡淡道：“我看证据。”

　　说完，他就离开办公室，朝监控室走去。

　　他问负责看守的同事：“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同事无奈道，“自在地就跟在自己家似的，”

　　秦紘透过单向玻璃，看到楚昙正在吃饭。

　　她吃饭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不过她并没有吃很多东西，只是吃了点蔬菜和米饭，就将饭盒又合上了。

　　全程淡定优雅，仿佛并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法国高级餐厅。

　　正常人被抓到审讯室，被锁在审讯椅上，又被不间断地刑讯，不说精神崩溃，至少也该有焦躁、亢奋或恐惧等状态，但楚昙，她太平静了，平静到令秦紘这个老刑警都觉得心惊。

　　这种平静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犯人反侦察能力极强，心理素质极佳，自信能将警方玩弄于股掌之中，第二种则是犯人心如死灰，再没有什么能够触动他。

　　楚昙，是属于哪一种呢？

　　她的身上仿佛萦绕着一个巨大的谜团，恐怕只有解开这个谜团，才能找到少年宫案的真相。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秦队，你去哪儿？”

　　“我去找老钱。”

　　-

　　法医室内，法医钱宗意正在解剖尸体。

　　那尸体已经腐烂，解剖室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但钱宗意浑然不觉，他眯着眼睛，凑到伤口旁，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出一小片玻璃渣，交给旁边的法医助理：“拿去化验。”

　　然后他才直起身体，看向旁边的人影，艰难地辨认着：“是小吴吗？”

　　被认错为小吴的秦紘无奈地走过去，熟练地给他戴上眼镜。

　　钱宗意：“哎哟，秦队啊！”

　　秦紘十分无语：“你都近视成这样了，戴个眼镜解剖能要你命是不是？我刚进来的时候吓一大跳，还以为你在生啃尸体。”

　　“你懂个屁。”钱宗意一边缝合尸体，一边说道，“很多东西本来是可以看清楚的，但隔了一层，看到的就未必是真的了。”

　　秦紘：“……歪理。”

　　钱宗意：“你还别不信。”

　　他带着秦紘走到放标本的架子前，那个鼻子已经泡在放有福尔马林的罐子里。

　　钱宗意指着鼻子边缘的皮肤，说道：“这伤口的边缘处理得非常利落，而且鼻软骨的部分也保留得很完整，这说明什么？”不等秦紘说话，他就自己回答了，“说明TA很有可能有相关的医学或者解剖经验，而且心思缜密。”

　　秦紘双手叉胸：“有道理，然后呢？”

　　“你看这里。”钱宗意带着他换了个角度。

　　秦紘仔细地看了半天，才看到一点点红褐色的痕迹：“这是什么？”

　　钱宗意：“锈迹。”

　　秦紘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无语道：“钉子一直接触水和空气，生锈不是很正常的吗……等等。”

　　他忽然反应过来。

　　钱宗意见状，得意地笑起来：“你也看出来了对吧，这可不是钉子的锈迹，我猜啊，在这个位置，很有可能是气钉枪的枪嘴。”

　　“那么问题来了。”钱宗意竖起一根手指，“这个犯人如此缜密，怎么会拿一把生锈的气钉枪呢？”

　　不等他说完，秦紘立刻拨通电话：“张烨，去问一下少年宫的装修队，他们的气钉枪在什么地方？”

　　没过一会，张烨就回了电话，对方说，少年宫的装修还有一点尾没有收完，因为急着开馆，所以就干脆把工具暂时放在了馆内的杂物间，等典礼结束，再继续做完。
　　这其中就包括了几把气钉枪。

　　秦紘立刻让他们去确认这些气钉枪是不是打在鼻子上的那把，然后便心神不宁地等着结果出来。

　　-

　　与此同时，孟晓梅在家里，看着面前的那一堆钱，也在心神不宁。

　　她摸出手机，想要给谁打个电话，可是打开拨号页面，又将屏幕按灭了。

　　就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家里的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她立刻将那叠钱塞到沙发底下。

　　门被推开，一个瘌痢头、满脸横肉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走近后，孟晓梅顿时闻到浓重的酒气。

　　她皱起眉头，把他扶到椅子上：“你怎么又去喝酒了？”

　　“你管老子。”男人打了个酒嗝，靠在椅背上，“你今天去哪儿了！”

　　孟晓梅倒水的手顿了顿：“还能去哪，一直在家待着。”

　　男人冷笑一声：“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要是被老子发现，你再给老子带绿帽子，老子打死你！”

　　孟晓梅屈辱地咬紧嘴唇，低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