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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求娶 ...


  •   “栩栩有时脾气不好,但从不会窝里横,她只是偶尔对外人爆粗口。”

      朱敬则一面往火堆里添柴,一面道,“她一贯体弱,我每每攒够钱给她买些花胶、人参等的滋补之物回来,她却都赠予邻舍,说不爱吃那些。”

      柳云两眼无神地盯着药炉道:“也许夫人性情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从前她应该不会那样骂骂咧咧,但也可能是我不够了解她。”

      朱敬则用蒲扇在火堆前扇风:“怎样都好,我只希望她开心。”

      柳云声音淡淡的:“听夫人说你们很快就要搬家了?”

      “嗯,”朱敬则看看周遭,“再住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我也不想她忍受旁人异样的目光。”

      “可夫人说你自小在这里长大,你舍得么?”柳云望向他。

      朱敬则老老实实道:“会有一点吧,但也没什么,我又没有亲人,不过是乡亲们瞧我可怜分我口饭吃,我才能健全长成罢了。这屋子是我自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原先我都是交租住在工舍里。买砖添瓦的钱是我自己一点点攒的,要说舍不得,我倒是更舍不得这间屋子。”

      柳云惊讶道:“你如何能攒下这么多钱?”

      朱敬则抻着脖子道:“我肯吃苦啊,又是种地又是做工,连年节都不休歇,再加上一直以来省吃俭用,慢慢就攒够了。”

      柳云感慨:“原来踏实肯干,竟也能改变命运。”

      朱敬则睁大双眼:“这…这不是最简单的道理么…”

      柳云苦笑:“是啊,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原来不是每个生来就一无所有的人,都要遭受命运的拷打和时光的锤炼。

      无厄无难,无病无灾,实在是莫大的福气,师栩栩相中之人,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

      灌了碗药下去,纪玢誉意识恢复些许,可背后的伤险些要了他的命,他功力大损,近期怕是难以复原,可就在这时,朱雀门内传来噩耗:门主纪祖符失踪了。

      纪玢誉等人不得不立刻赶回良城,师栩栩含泪送别,神色之哀像是再也不会相见了。

      纪玢誉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纸人,临别之际笑望向她:“栩栩,保重。”

      他话音刚落,师栩栩便泪流满面。若是从前她绝不会哭,可如今到底是不同了。

      风卷云舒,天色苍茫,又是一年立秋。

      四大门主常年要么闭关,要么行踪不定,此次纪祖符回府数日,却在虎迹山绮霞林中无故失踪,其间仅在乱石锋锐处留下衣袍一角并一道血迹。纪元尧、纪元舜和纪之颜已遍寻绮霞林,连虎迹山都翻了数遍,仍未有纪祖符半分踪迹。

      一回良城,纪元徽便奔回了家,纪玢誉因重伤在身而先行回府,井梧、柳云与之随行。

      又听闻玄武门近日频频对青龙门出手,以复仇为由,势要将之铲除。

      纪玢誉抬了抬手,示意来递信的仆从退下,对井梧和柳云道:“还记得我等护送到洛阳的那名女子,姚闻霏么?”

      井梧一点头,柳云道:“记得。”

      纪玢誉虚弱道:“昔日栩栩为脱身答应殷宏替他办事,便是将此女子交到他手里由他发落。殷宏只对栩栩说此女子背叛了他,若不能抓回来亲手处置则难消心头之恨。可如今宗内得到消息,那姚闻霏原是于炎光亡妻姚可馨的亲生妹妹。另外,殷宏恐怕与青龙门早有勾结,青龙门炼化兽人实非易事,还能将消息瞒得密不透风,想来殷宏在当中出了不少力。”

      井梧道:“宗主疑心门主失踪与另三门有关?”

      纪玢誉疲惫地点点头,井梧面色深沉:“谁有这等能力?”

      纪玢誉抬手扶住额头:“着人去查。”

      井梧应了声是,告退而出。

      柳云正也要走,然见他晃晃悠悠站起,好似随时都要倒地不起,便还是走到他身前:“宗主,我扶你回屋歇息吧。”

      纪玢誉嗯了一声,柳云便扶住了他,握住他手臂就好像攥了根竹竿在手里,纪玢誉而今委实瘦得令人心疼。

      去到他房里,柳云才发现此前从没有来过这边,她那小院与这处于东边坐北朝南的极静雅室实不能相提并论。来时从旁经过一座比人稍高些的瀑布,底下是一只玉石雕出的栩栩如生的大乌龟,连着一汪活水池塘,里边有十来条斑斓锦鲤,边缘地带结了一圈水竹叶。再经过一条画廊并一座月门,便是纪玢誉卧房。

      进了门,柳云将纪玢誉扶到榻上,杵在一旁:“宗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纪玢誉头也不抬道:“有人来找过你。”

      柳云讶然:“什么人?”

      纪玢誉道:“只知她叫花韵,门丁未允她进门。”

      柳云心里咯噔一下:“她来干什么?”

      纪玢誉瞧她一眼:“她说有个东西给你,换她一条命。”

      柳云心神一乱,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纪玢誉掀开被褥:“你若要去找她,或她还在附近。”

      柳云拔腿冲了出去。

      深巷巷尾,某个隐蔽的角落。

      柳云跑遍了附近街巷,总算在此间觅得一道熟悉身影,她大口喘气,脸色青白,走到那人面前,弯着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韵浑身邋遢,乌七八糟的头发里早已生了虱子,昔日貌美骄矜如今却没了人样,像从枝上娇花变作了地底的泥。

      “救…救我…”她说着这样的话,脏兮兮的脸上却似满是天真无邪。

      柳云皱起了眉:“什么?”

      花韵两眼瞪得滚圆,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神态诡异,竟似带着笑:“有个秘密,你不知道…我告诉你。”

      柳云直起腰来,渐渐平复呼吸。

      花韵笑道:“那个谁…没死。”

      柳云疯了一样俯身扣住她腌臜双肩:“你说什么?”

      花韵乐不可支,可柳云追问,她只是笑,什么也不再说了。

      一个时辰后,柳云失魂落魄地去到纪玢誉房门前,踌躇再三还是敲响了门。

      “进来。”

      纪玢誉整整衣裳,坐到桌前,见她如行尸走肉般行来,半晌却不言语,便问道:“何事?”

      柳云不知该怎么说,索性跪了下去。

      纪玢誉不悦道:“若暂时难以开口,便过一时再来也罢。”

      柳云面无表情道:“我擅用宗主名义租了间小院,请宗主责罚。”

      纪玢誉眉头一挑:“为谁而租?”

      柳云眼里眸光闪动,望向他道:“宗主可认识一个叫做徐隐荐的人?”

      纪玢誉不语。

      柳云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了然,又苦笑道:“曾救了我的人也许还活着,还有我想知道,她有什么要给我。”

      她说了这些,却还是没有回答纪玢誉的问题,纪玢誉看了看她道:“你以为她所言有几分属实?”

      柳云脸上浮过一丝惊惶:“几分都好,我只是想知道…”忽然神色又暗淡下去,“可我知道又能怎样呢…”

      纪玢誉耐着性子听她说下去。

      柳云又变得呆愣无神:“请宗主责罚。”

      纪玢誉摆了摆手道:“就罚你这月工钱吧,我要打坐疗伤,你在外守着。”

      柳云应了声是,便就出去了。她抬头望天,那个名字她连想都不敢想,却竟印在了空中。

      徐北城。

      徐北城死在她怀里,她怎么可能以为徐北城没死,她明知道花韵说的绝不可能是他,却还是心神剧震,浑身的力气顷刻间化为虚无。

      纪玢誉让她守在门口,她却整个人瘫软下来,顺着房门坐在地上,像一堆破旧衣服。好容易等到井梧来替她,她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星子寥落,像是下在棋盘一角的白棋棋子被赋予了一点荧光。

      井梧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柳云简直觉得世界崩塌了。井梧见她呆滞半晌动也不动,索性一个下腰把她捞了起来。

      柳云心里竟生出若她再不自己走,他就要抱她回去的想法,她吓得突然有了力气,赶忙走了。

      之后几日柳云每天给花韵送饭菜,问她究竟有什么,放在哪里,可总是问不出。

      纪玢誉大多时候闭门疗伤,就是出了门,柳云也不晓得他几时出的。纪元徽来过几回,可也是神色疲惫,无精打采。柳云从他那里听闻纪之颜连番独自前往虎迹山绮霞林寻觅纪祖符踪迹,然纪元尧、纪元舜恐她也遭遇不测,便再三劝阻,可纪之颜向来是个不听劝的,他为此也深感担忧。

      柳云只能泛泛宽慰几句,可是从他深沉的眼眸中,她仿佛看到异样的光。

      又一日,井梧主动找上了她。

      柳云正在树下捧着梅卉裳赠予她的那本左手剑谱细读,井梧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可以娶你。”

      “你说什么?”柳云脱口而出道。

      这些天来,这句话柳云说了太多遍,可都是对疯疯癫癫的花韵说,而不是对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我并不喜欢你,但如果你嫁给我,我可以从此保护你,尽可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居然会有人用“我并不喜欢你”作为开头来求娶,柳云简直哭笑不得。

      “你为何要娶我?”

      井梧仍然没什么表情道:“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柳云怔了一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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