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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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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影像一片片黑羽浮于地面,柳云低头瞧了瞧鞋面蹭上的一点点影子,心里实在有种阴谋得逞的痛快。
徐府大门霍然被踢裂成两半,门丁及府中下人们疾疾赶来,质问来者何人,如何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井梧不屑一顾,轻易一出手便尽数撂倒,随后往内院走去,柳云默默跟在他后头。
一阵珍珠玉饰碰撞的声音传来,柳云从井梧背后走出,正面迎上那人。极其不愿承认的是,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她第一时间想要后退,可她两股战战,连退都不能。
井梧眸光一厉:“是她么?”
柳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是。”
柳岑篱。
“我说什么人敢擅闯徐府,原是你这小贱蹄子,怎么两年不见,你还没死成,这是找死来了?”她依然尖刻地扯着嗓子叉着腰,极大声地嚷嚷。
然而不到眨眼的功夫,井梧便闪身过去,掐住了她的喉咙。
“你…”柳岑篱只能吐露出这么一个字,圆润的脸庞胀成猪肝红色。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柳云才提步走来,盯着那张让她打心底里生厌的脸道:“将死而不知,你可真够可悲的。”
柳岑篱纵使发不出声音,双唇依然不断扭曲着,柳云知道,无非是些不堪入耳之词。
“松开她。”柳云的声音细不可闻。
但井梧听得清楚明白,于是他松了手。可柳岑篱险些断气,两腿站不住便倒在了地上,像个砸破在地的老倭瓜。
这一次,终于是柳云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了,可不知怎的,她心里的愉悦感并不很明显,反倒有些许怅然,两眼有些发酸,竟是忍不住的委屈起来。
“柳岑篱。”
回想起来,这竟是柳云第一次唤她姓名。
柳岑篱满眼怨毒地盯着她:“小贱人!狗东西!你给我等着,看老爷回来怎么收拾你。”
说来也巧,徐隐荐竟果真在此时赶来了。
“哪来的狗男女瞎了眼了,竟敢到爷爷府上寻衅滋事。”他声音雄浑,中气十足。
不等柳云表态,井梧已杀将过去,将徐隐荐一拳钉在了十米开外的柱子上。
众人这才惊觉,来者不善,他们摊上了大麻烦。
柳云右手无力,左手又用不惯,想要亲手杀了他怕是有些难度。
“徐隐赋现如今在哪儿?”这是花韵告诉她的秘密。
徐隐荐脸色变了一变:“他死了那么多年,若不在阴曹地府,便是已投胎转世了,你想知道他的下落应该去阎王爷那打听,问我有何用?”
柳云神色一凝,井梧手腕一翻,一道劲气直窜他小腹,徐隐荐肥脸扭曲大嘴扩张痛呼出声,活像待宰的豪猪。
柳云沉声道:“说,你把徐隐赋关在哪儿了?”
井梧不由得瞄她一眼,平素多见她卖巧讨乖,倒是不知她还有这阴沉锐利的一面。
徐隐荐肥硕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他本不记得柳云是谁,可一提到徐隐赋,他便想了起来:“你亲手杀了他,如今倒来反问我。”
柳云不觉困惑,她与徐隐赋昔年一别再未见过,那时她才十一岁,怎可能杀他?
“你胡说什么?”
偏偏这时一记掌风侵袭而来,迫使井梧拽住柳云向旁侧闪避。
不会又是禹奚歌吧?
柳云惊慌抬眸,万幸眼前人从未见过。
“陈黔。”井梧道。
柳云已记熟了白虎门十二堂主的尊姓大名,立刻便反应过来此人是白虎门噬魂堂堂主。
“你…打得过吧?”柳云在他耳边喃喃道。
井梧面无表情地瞅他一眼,继而松开拽住她的手一飞冲天,因身形变幻太快而导致半空中仿佛有一团烟火消散后的尘烟。
不消片刻,一个人身便直直坠地,随后井梧回到方才离柳云仅有一尺之距的位置,几乎不偏不倚。
柳云朝他竖起大拇指:“高手。”
井梧淡漠地别开脸。
柳岑篱甚至还没能顺利爬向徐隐荐,只是喊出了一句:“老爷,快叫人弄死那个小贱蹄子。”此时她才终于醒悟,徐隐荐成不了她的倚仗,哪怕是白虎门的一堂之主都不是柳云带来之人的对手,她除了磕头求饶之外唯有一条死路可走。
于是她一反常态,撅起嘴朝柳云哭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柳云蓦然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对我还毕恭毕敬起来了。”
柳岑篱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虚空抓着什么,大约是柳云的“裤腿”:“女侠,女侠,念在我们同为一姓的份上,你饶我一条狗命,饶我一条狗命!”
何其可笑。
柳云只觉得刺耳:“住嘴。”
柳岑篱忙捂住撅起的嘴,徐隐荐见此情形即刻要逃。
井梧从容侧身,自柳云身后折下一根木枝,虽知必然碰不到,但柳云还是怯怯缩了一下。
木枝上一朵紫红色小花随风飘落,仅一刹那便扎穿了徐隐荐左腿。木枝斜插在钻缝里,一丝血线如小蛇般延绵。陈黔从尘灰中抬起头来,极其怨毒地盯了他一眼。
井梧长长的眼睫轻闪:“看来你并不知道是我。”
陈黔一张口,满嘴的血便哗啦吐了出来。
“回去告诉禹奚歌,他死期不远矣。”井梧负手道。
陈黔发乌的脸皮一颤,哆哆嗦嗦爬起来,从徐隐荐身旁走过时竟索性踩断了他腿骨,使他无休止的痛喊声又再冲破天际。
柳云走了过去:“你太吵了。”说罢便掷出藏在袖口里的小刀,刺进他胸口。
血溅三尺,一击毙命。
“你…你就不想知道…”徐隐荐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柳云冷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信。”
徐隐荐像块烂肉堆在地上:“苍遗谷…”
柳云眼睁睁看他断了气,却忽然浑身发冷,像是前年深秋之末的雪飘到了今天。
“为什么你们不肯救他?为什么…”像是刀锋在心上一点点地磨,柳云只觉得无比痛苦。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说,可又忍不住控诉。许多事情明知无用,却还是非这么做不可。
柳岑篱竟悄摸躲到隐蔽处,柳云含泪瞪向她,一缕及肩的发拂至唇边,贴上了她润湿的眼睫。
井梧稍一抬手,柳岑篱眉心便出现一个鲜红血点,不久掉出一滴红豆大小的血珠,旋即她直愣愣倒地,像被推倒的废弃的雕像。
其余人等皆噤若寒蝉,竟连个冲出来义愤填膺指责柳云和井梧的忠义之仆都没有,多是见情况不妙忙跑回去收拾细软望风而逃的正经保命人士。
望见这一幕,柳云突然笑了一声,沉浸在某种莫名而复杂的情绪中好似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又笑了笑道:“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了。”又抬头望天道,“死了好,都死了才好。”神神叨叨转过身去,却见两人一前一后走来。
“宗主。”井梧微有失色。
纪玢誉和纪元徽一道来了,来到这个徐北城自小长大而后死去的地方,再往后边走走,就是柳云受尽折磨,而后怀里搂着死去的徐北城松不开手的荒凉院子。
纪玢誉凉如水的目光扫过井梧,停留在柳云神经兮兮的脸上:“你杀了他们?”
柳云点点头:“嗯。”
井梧道:“其中一个是我动的手。”
纪玢誉淡淡道:“杀便杀了,倒不是什么大事。”
柳云向这边走近数步:“我答应嫁给井梧。”
闻言,纪元徽和纪玢誉俱是一惊,井梧神色莫测。
纪元徽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
柳云没什么表情地说着话:“因为他帮我报了仇。”滚圆的泪珠落下来。
纪玢誉望向井梧,井梧沉默。
纪元徽问出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话:“难道我不能帮你吗?”
柳云闭了闭眼道:“你能以一敌数十,你能打过白虎门噬魂堂堂主吗?”
纪元徽哑口。
“事情已经结束,容属下告退。”这话是对纪玢誉说的,可她却慢慢从纪元徽身边走过。
纪玢誉对已走到他们身后的柳云道:“我早已知道,苍遗谷那个深洞中被困多年之人正是你昔日的恩人,徐隐赋。”
纪元徽的头垂得更低了。
柳云脚步一顿,不久便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