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堕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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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山镇被护灵大阵遮的严严实实，凡人看不见外面的变幻，沐晚照是修者，看的很清楚。
她一睁眼，就发现千幻阵正全力以赴地工作，不禁抚额，想收回先前的话。
青珏这孩子不大会用阵，范围开这么大，只怕一下把凌灼山脉的灵气用掉十分之一，到时候开戡孽、诛相、涤魂三阵，她还得补上自己的灵力。
沐晚照拿上折此春，出了藏山镇。
连州甘冯灵气比凌灼山脉充足不知多少倍，是修仙之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但那里并未成为大能开宗立派之地，家族才是甘冯的基石。
缇郁共有一等世家三家，二等世家二十八家，三等世家一百七十六家，而末流的家族和散修是不能在缇郁的城内定居的，自然也不会有人特地去计数。
她走在缇郁的街上，打量着街边或精美或简朴的建筑。
她一直想去缇郁看一看，可惜没有那么多空闲。不过幻境虽然虚假，但千幻中的景象还是蛮写实的，如此逛一逛，倒也能领略一番缇郁的风光。
因为城中家族宅邸遍布，城中有了此许凡间城市的烟火气，虽不多，可也足够，仙气与凡气交杂的正好。
她走着，注意到了一位少年。
他约莫有十六岁，身着银红的绣袍，长的就是风流多情的模样，性格嘛…大概就是表面多情实则纯情了。
她为何那么清楚？
那当然是因为那少年就是她师弟，桃花剑仙贺回。
缇郁的一等世家贺家，有一个天才少年，贺回，也出了一个废物，贺济。
贺家家主贺纠有三子，第三子贺济是他与一名凡人女子所生。
若不修习禁术，以贺济那与仙途完全无缘的资质，早在三百年前他就会如凡人一般病死或老死。
至于贺回，他是贺家家主贺纠弟弟贺综的独子，受尽宠爱，与贺济的大哥关系很好——贺济的二哥不是邪修，但风评胜似邪修，估计他在小时候常常欺负贺济和贺回。
少年贺回见沐晚照看向自己，眼睛登时就亮了。
他几步蹿过来，弯了风流的桃花眼，唇边噙着笑：“这位姐姐好生眼熟，不知是在何处与小生有了一面之缘，小生也算略通风雅之事，若姐姐不嫌弃，可否——”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就拧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哥、大哥！”贺回疼的直抽气，龇牙咧嘴地求饶，“别拧了别拧了！”
“道歉。”青年不为所动。
贺回立即挤了眼泪，可怜巴巴地对沐晚照道歉：“对、对不起，是小生冒犯，还望姐姐恕罪。”
青年这才松了手，向沐晚照拱手行了一礼：“舍弟玩劣，让姑娘见笑了。”
沐晚照轻笑一声：“无妨，令弟少年心性，倒是可爱。”
贺回又重新眉开眼笑起来，得意洋洋地冲青年道：“大哥，听见没？脸上有笑才招人喜欢，像你这样一天板着张脸，是绝对找不到道侣的！”
青年脸都黑了，一巴掌呼在贺回后脑勺：“少对我指手画脚！”
他们打闹着，沐晚照勾唇，悄然离去。
凌灼山脉这么大的阵仗，驻守在山口的两位不发现都难。
“这阵，是大师姐布的，小师妹开的。”步嶷语气十分笃定。
“何以见得？”亓璇坐在一棵百年老树粗壮的枝桠上，抱着手，漫不经心地问。
“灵栖宗上上下下，除了大长老和大师姐，谁会南斗阵列第三十一阵？再说小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澜痕她开阵都是往死里开。”步嶷笑笑，英俊的面孔上浮现出几分揶揄的况味，“你不会忘了吧？”
“是么？”亓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上次阵法课，她把你的盛焱开了，一下子烧掉了你三分之二的头发——”
“荡海！”亓璇伸手从树上摘下一个果子狠砸在他脑门上，气急败坏地吼道，“再说我就让宗里养的鸡鸭猪狗全去你洞府里窜稀，省的你一天和贺桃花似的闲不住嘴！”
步嶷毫不在意地耸肩：“隐雾，说话还是得文明一点，学学大师姐好吧？再说，我是你师兄，你不能直呼我的称号。”
“嘁，谁管你。”开璇从树上跳下来，“我俩师尊都不同。”
“可是，”步嶷剑眉一挑，“你兄长答应做我道侣了。”
亓璇：“……”
她白眼快翻上天了。
“得了吧你，少搁那摇你的孔雀尾巴。”她拿了自己的长弓幽蚺，“赶紧进山，要是堕月湖里那玩意儿提前醒了，大师姐起码被打个半死。”
步嶷一惊，问道：“那魔将竟这么强？”
“那倒不至于。大长老不是才去九渊吗，她遇上了述命阁的一位长老，请对方给算了一卦，说是湖底除了魔将忻参还有一个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推不出，只知道很危险。”亓璇见步嶷还要问，立马抢在他前面说出了他想知晓的答案，“别问为什么告诉我不告诉你。大长老很记仇的，你那把戟砍断了她多少碧灵草自己心里没点数是吧。”
步嶷尴尬地轻咳一声，道：“走走走，支援大师姐去。”
位于阵中的青珏正在缇郁的城中搜寻贺济的踪迹。行到一处华贵的府邸前，她止住了步，因那门口的石阶上雕了海棠的花纹，而她在贺济的腰带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纹路。
下一秒，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年被人从门内丢了出来。
那是贺济，却不是她要找的贺济。
“小济，哥哥奉劝你一句，既然死皮赖脸待在贺家，就不要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门内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他相貌堂堂，但此刻眉宇间尽是狠戾之色，原本皮囊自带的如玉君子般温润的气质被破坏，只余让人生不起半分好感的骄横。
他应该是贺济的二哥，贺渟。
“我……”贺济用手撑着地面，用了全身气力支起身子，因而他的手臂不堪重负地颤抖，“没…偷！”
贺渟闻言，冷哼一声，走下石阶，一脚踩在他肩头，将他又压回地面。贺济惨叫一声，手掌在地上擦的血肉模糊。
血沾在了贺渟的靴子上，但贺渟根本不关心。
他从储物袋里抓了一把金叶子，丢在贺济脸上：“小济，人赃并获，狡辩还是免了吧。这些钱够你在凡间过逍遥日子了，以后就别回来。若你执意要丢贺家的脸，那就别怪哥哥不留情面。”
贺渟收了脚，睨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弟弟，无视掉他怨恨又怒意狰狰的目光，转身回去了。
这一幕发生时街上有不少围观群众，贺渟一走，他们就围上来看贺济的笑话。
青珏看的清楚，有好几个出言嘲讽的人佩戴着一等世家和二等世家的腰牌。
这是幻境，可青珏还是拔开人群，把死狗似的趴在地上的贺济扶了起来。
一个来自二等世家的青年不乐意了，道：“姑娘倒是发善心，家里想必供了菩萨，改天儿我也去拜一拜。”
青珏冷冷瞥他一眼，又环视一圈：“看来名门望族里也不乏素质低下之辈。”
一名腰牌上写着“姜”字少年笑了：“姑娘第一次来缇郁吧，这里不提倡助人为乐，而且家族内部事务也不容外人置喙。姑娘既想帮他，就不要再生事端。姜家与贺家，哪一个姑娘都惹不起。等本公子和兄弟们玩够了，姑娘再来尽情一做救苦救难的菩萨罢。”
几乎是挂在青珏臂上的贺济微微抬了一下头，极为艰难地开口：“别管…你…咳、你走。”
“姑娘可听见他的话？人家不领你的情，又何必救呢？”姜姓少年笑的恶劣。
青珏抿了抿唇。
澜痕仙君向来以正直见称，而今日，她将不得不抛下一个被欺凌的无助少年——他现在不是邪修。
她不能因这是幻境而不救人，也不能因这是幻境而挑衅两个一等世家的权威，毕竟，“以真入世，行己于世”是她自己选的道，《循心策》不容她把幻境当作虚假，她只能把贺济交给姜姓少年。
这令她稍微有些难过。
一根黑矢破空而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乾破境的磅礴灵力附在上面，轻而易举地掀翻了世家的纨绔子弟。
“澜痕，打群架居然不叫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亓璇施了身法，几息就站在了她身后。
“师姐……”青珏脸一红。
那姜姓少年还躺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一把长约九尺的戟就飞了来，狠狠扎进他双腿之间的地里——幸亏他腿是张开的，要是再过来半个指节的距离，他就废了。
他看那把寒光凛厉的戟入地三寸，直接吓尿了。
步嶷走到他身边，一脸嫌恶地把戟拨出来，掐了一个净尘决把戟清理干净，然后往他腰牌的边缘轻踩一下。
他使了巧劲，那腰牌顿时弹了起来，跳到了他手中。
“一个旁支，也这么嚣张，步某今日到见识了姜家的威风呢。”步嶷只看了一眼，就把腰牌丢回被姜姓少年润湿了的地上。
他走到青珏身侧，把半死不活的贺济接了过来。
“你、你们…你们等着！”姜姓少年活像没长脑子，色厉内茬地开始危胁三人，“家主已至生立境，定能将尔等全部伏诛！”
亓璇听了直接笑出声，步嶷的嘴角也要翘不翘的。
乾破境的修士不是背后有大势力就是身怀大机缘，姜家那生立境的老家伙会为了一个尿裤子的旁支得罪人？
再说，生立境杀乾破境也得费点功夫，更何况是俩。步嶷虽不擅长逃命，但亓璇擅长呀，她搬救兵超快的！
而且…这只是幻境，除了澜痕那个死脑筋，谁和幻境里的人打交道啊？
亓璇“啧”了一声，一把搂住青珏的脖子，拉得后者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怎么办呀澜痕仙君～”亓璇掐着嗓，极其矫揉造作地说道，“人家只是乾破中——阶，师尊也不过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小小渡空境——哎呀，澜痕仙君可得好好保护我这个弱、女、子～”
步嶷看青珏脸红得跟爆炒的辣椒似的，完全没在意亓璇说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儿点头，不由得无语地别过脸。
亓璇装模作样的声音也给他恶心坏了，他需要缓缓。
姜姓少年还欲再说，身后爬来个人捂住了他的嘴：“少爷，您行行好，别说了！”
姜姓少年一扭头，发现整条街上除了他俩和亓璇一伙，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地上那群是什么时候偷偷溜了的。
他拉开身后之人的手，又一次开了口：“你们在贺家门前闹事，就不怕吗？”
步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亓璇这次笑的更大声了。
“我的师弟师妹们似乎并未碰到贺家的台阶，而缇郁的街道，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战场吗？若姜少爷执意不饶，那灵栖宗就静候姜前辈的拜访了。”
没脑子的姜姓少年听见身后有人这么说，不禁更奋力地支起身子，扭了脖子回望，但只看见来者在风中翩跹的衣角，他就被生立境的浩荡威压给吓得瘫回地上装死了。
沐晚照抬眸望向青珏，温润一笑：“澜痕，宗门是拿来撑腰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堕月（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