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妖族当导游》折枝一桂

15、藤蛇（12）

　　“说，他们在哪儿？”

　　刀环飒飒作响。

　　又是一刀落下，辛蔓惶惶看去。

　　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是牛妖爷爷。

　　小的时候，他最爱将她放在脖子上，陪她嬉闹，带她玩耍。

　　就算她揪了他的胡子，爷爷也只会笑呵呵地说：“蔓儿手劲真大，往后定是个活泼的姑娘。”

　　身后女妖们崩溃的尖叫声刺入耳中，辛蔓脑中嗡鸣，眼前发晕。

　　爷爷慈祥温和的脸，与此时那张僵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重合，她痛彻心扉，发出一声嘶吼，“不要——”

　　辛蔓踉跄着，几乎一路跪上去。

　　凤冠摔落，珍珠一颗颗跳跃着奔向远方。

　　双手死死捏着孔栩的衣摆，她疯一样地求他。

　　“求你，你放过他们，我带你去找廷玉，我求你，求求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孔栩低头，“那贱/人的姘头是你什么人？”

　　辛蔓面色霎时变得难堪。

　　她望着孔栩，语气如古井深潭，毫无起伏。

　　“他是我未婚夫，今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

　　“未婚夫？”孔栩哈哈大笑，“行啊，负心汉和贱/人，天生一对。”

　　他猛地捏起辛蔓的下巴，眯着眼打量，调笑道：“还是个美人。你说，白嫣雪和你，在你未婚夫心里，谁更重要？”

　　“我要是在这儿办了你，廷玉，是出，还是不出？”

　　辛蔓瞳孔紧缩，目露惊骇。

　　条件反射往外跑。

　　刺耳的裂帛声响起，她茫然回头，却见身上的喜袍，已然被撕成了两半。

　　白皙圆润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

　　伴随着齐齐的抽气声后，淫/邪的目光接连落在她身上。

　　辛蔓近乎胆颤，向后跌倒，双臂紧紧抱着肩膀。

　　孔栩看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令辛蔓心脏直跳。

　　他向前一步，辛蔓后退两步。

　　在孔栩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时，咪咪扑了上来，忍着恐惧调笑，“她无趣得很，公子不如看看奴家？”

　　抛了个媚眼，咪咪主动脱下外衫

　　“公子，这女人刚生过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公子还是看我吧。”

　　颜娘不甘示弱，笑容纯真而魅惑。

　　二人在两侧将孔栩紧紧拦住，不让他有触碰到辛蔓的机会。

　　“什么下/贱的东西都敢碰本公子？”

　　孔栩神色嫌恶，抬手将二人击飞。

　　“咪咪！颜娘！”

　　辛蔓伸手。

　　身体陡然一阵晃动，孔栩扯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拉。

　　另一手在她身上摸索。

　　就在辛蔓绝望地闭上眼时，天色蓦地暗了下来。

　　“什么东西？”

　　孔栩的咒骂声令她燃起一丝希望，辛蔓猛地睁开眼，惊喜道：“爹爹！”

　　天空之中，一条蓝紫色巨蟒盘桓。

　　蛇身长得望不见尾巴。

　　它张开巨口，冲孔栩发出愤怒的吼叫。

　　孔栩微眯着眼，将辛蔓如丢渣滓般丢弃，饶有兴致道：“没想到在这种犄角旮旯，居然还能有这般修为的蛇妖。”

　　辛磊直坠而下。

　　“公子！”

　　鼠妖担忧道。

　　“站住。”孔栩呵斥了将要上前的鼠妖，眼中涌动着贪婪的神色。

　　“你的妖丹，是我的了。”

　　话落，他飞身而上。

　　二人斗法间，空中轰鸣声不断，辛蔓修为不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能仰起脖子，忍着眼睛的酸涩，一下也不敢眨。

　　咪咪和颜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单薄的身影仿佛瞬时注入了力量，辛蔓深吸一口气，感激地握紧她们的手。

　　乌云不知不觉聚拢，等她发现不对时，电闪雷鸣已轰然而至。

　　恐惧霎时袭上心头，辛蔓高喊，“爹爹当心！”

　　然而已经晚了。

　　“轰隆——”

　　狂风肆虐，巨大的雷光直直坠下。

　　激荡的能量散去，辛蔓终于能看清。

　　然而眼前一幕，却令她肝胆俱颤。

　　那雷准确无误地冲着辛磊而去。

　　巨蟒怒吼一声，飞身而上，一口将那雷吞下！

　　雷光在它体内炸响，巨蟒坚/硬的蛇鳞一片片脱落，鳞下肉身已是伤痕累累。

　　光线在蛇鳞上折射出颜色各异的光芒。

　　仿佛下了一场极为瑰丽的雨。

　　巨蟒蛇身在空中痛苦地剧烈翻涌，乌云被它蛇尾击溃，露出其后孔栩的影子。

　　阴沉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傲慢道：“你的妖丹，归我了。”

　　巨蟒倒三角眼中闪过一缕凶恶的光。

　　孔栩步调幽幽地向它而来。

　　就在这时，巨蟒猛地发力，直起蛇头，狠狠咬下。

　　“啊！”

　　孔栩猝不及防，被它咬下半张脸，俊朗的面容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他痛苦地捂住脸，妖力一泄，从空中跌落。

　　被雷光折磨的巨蟒不堪重负，刹那坠了下去。

　　“不——”

　　辛蔓跌跌撞撞地向它奔去。

　　巨蟒轰然摔在地上，庞大的身体往上弹起，又猛地坠落。

　　它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尤其是七寸的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灰尘爬上了伤口，它奄奄一息地倒下，仿佛下一瞬，便会毫无生息。

　　辛蔓跪在它面前，伸出双手，却不敢碰。

　　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爹爹，爹爹……”

　　看着她，巨蟒冰冷的竖瞳浮上温柔之色，张开蛇口，吐出一道人声。

　　“蔓儿，爹爹不能再陪你了。”

　　辛蔓哭得不能自已，“爹爹，不要离开我，不要。”

　　辛磊叹息一声，“蔓儿，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蛇头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丝，辛磊忽而向天发出一声咆哮。

　　“不！不要离开我，爹爹，不要离开！”

　　辛磊低头望她最后一眼。

　　那目光极尽温柔。

　　它的七寸忽而发出一道柔和的亮光。

　　那光越发强盛，它的气息，也越发虚弱。

　　一颗蓝紫色的妖丹自它体内飞出，直直没入辛蔓身体中。

　　与此同时，辛磊庞大的身体骤然倒在废墟之中，没了生息。

　　“爹爹，爹爹……”

　　辛蔓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可辛磊再也不会应了。

　　她惶然跪坐在地，望着辛垒的尸身，面色呆滞。

　　以往，爹爹虽不在她身边，可她想他时，会去后山山洞诉说她的思念之情。

　　可今日起，那山洞，就真的只剩山洞。

　　她再也没有爹爹了。

　　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辛蔓张嘴，发出无声嘶吼。

　　孔栩倒在鼠妖怀里，目眦欲裂，“那蛇妖竟强行炼化了神雷，并将它封在了妖丹内。”

　　忆起脸上的伤口，他恨得面色狰狞，“拿下那名女妖！待她炼化妖丹，定会成为一条全所未有的吞雷蟒，到时，我们绝不会是她的对手！”

　　孔栩一声令下，身后无数妖兵立即向着辛蔓狂奔而去。

　　“蔓儿！快跑！”

　　颜娘高声呼唤。

　　孔栩猛地偏头，嘴角泄出一丝残忍，“自讨苦吃的贱/人！”

　　鼠妖知他心意，反手一刀。

　　颜娘面上表情就此定格。

　　辛蔓回头的刹那，正见她被一刀从脸到脚，劈成了两半。

　　“颜娘！”

　　她想向她奔去，可一个圆盘从头朝下，辛蔓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乖巧可爱的小兔子，就这样残缺地倒在了地上。

　　辛蔓面色空白。

　　无数妖兵冲她而来。

　　可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却被她腹间的妖丹狠狠弹了出去。

　　孔栩气疯了。

　　“该死的蛇妖！给本公子杀！把这些低贱的妖全杀了！”

　　妖兵们带着癫狂的笑向四面涌去。

　　乱了，全乱了。

　　咪咪被一个妖兵抓住，正要动手时，那妖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顿时眼冒绿光，将她压了下去。

　　辛蔓看着，越来越多的妖兵扑在她身上，细弱的呼叫求饶声被缓缓淹没。

　　其他妖兵见了，大笑着冲进女妖们中。

　　同样的场景，在这小村子的不同地点上演着。

　　她们中，有翠姨的侄女喜鹊姐姐，有颜娘一母同胞的姐妹，有咪咪的小姑子……

　　还有好多好多……

　　妖兵们将魔刃伸向地上被困住的妖。

　　他们将绳索隔开，给他们逃跑的机会，然后，又亲自给予他们绝望。

　　锋利的刀刃割在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不会致命，却备受折磨。

　　辛蔓看着，马叔的儿子小马哥哥被妖兵折磨地气息奄奄，掉下一块又一块碎肉。

　　到最后，几乎只剩了骨架。

　　鲜血、残骸、断肢……

　　曾经平和安宁的小村子，在此时成为了地狱。

　　面上濡湿。

　　辛蔓睁眼看着。

　　珠串般的血泪滴落。

　　她只能看着。

　　目光不其然与眸光死寂的咪咪对上，血泪越淌越多。

　　咪咪忽而绽放一抹笑容。

　　娇艳地如同花开，却也灼目地似回光返照。

　　她张了张唇，无声对辛蔓说了一句——

　　活着。

　　一颗灰色妖丹自她口中吐出，飞速没入辛蔓体内。

　　辛蔓瞳孔剧烈颤动。

　　不要！

　　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啊！

　　可咪咪却再也无法回答她。

　　越来越多的小妖看向她的方向，面上露出与咪咪如出一辙的神色。

　　辛蔓崩溃大哭。

　　无数妖丹飞升至半空。

　　它们颜色各异，却闪烁着同样温暖的光芒。

　　而它们的主人，面色却不可遏制地灰暗下去。

　　在孔栩和妖兵们还未反应过来时，妖丹齐齐涌向辛蔓。

　　小妖们的神色期盼殷切。

　　体内灵气充盈，温暖如春。

　　辛蔓却满脸死寂，眼珠充血。

　　这场献祭盛大豪华，无数张熟悉的脸对着她，说着同样的话。

　　活下去。

　　即便代价，是他们的生命。

　　也在所不惜。

　　终于，“咔嚓”一声响，头顶圆盘刹那破碎。

　　辛蔓一步踏出。

　　地面尸体多得几乎无从下脚，她心中剧痛，猛地呕出一口血。

　　“快杀了她！”

　　孔栩声调里带着惊恐。

　　辛蔓低低闷笑。

　　“杀……杀……全杀了……”

　　她抬起头，唇边血迹猩红，似哭似笑，似疯似癫。

　　“……杀了……你们……”

　　狂风席卷大地，灰尘迷了眼睛。

　　妖兵们再睁眼时，只见一条比辛磊更大上一圈的蓝紫色巨蛇吐着信子，竖瞳冰冷地盯着他们。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吸收了所有妖丹的辛蔓，威力大盛，她张开嘴，将所有妖兵吞入腹中。

　　到最后，只剩下孔栩与鼠妖。

　　孔栩终于怕了，使出妖力正要离开，辛蔓一尾巴甩在他脸上，将他抽飞。

　　鼠妖举刀来战，辛蔓咬上他的手，蛇身蠕动，将他紧紧缠绕。

　　硬生生挤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只剩孔栩了。

　　辛蔓面无表情地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