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第二次愿望》黑山老狸

3、全校

　　费里南不喜欢林烨这件事，全校的人都知道。
　　林烨是从镇上考到城里上高中的。他脑子聪明，人也勤奋，在隔壁的小镇里鼎鼎大名。市一中特意打电话请他来读高中，连带他的学费住宿费都免除了。
　　而费里南长得帅，家里也有钱。如果说林烨上高中是为了读书、考大学，那费里南就是为了享受青春才来的。他谈恋爱，一次交三个女朋友，采用车轮战的方式决定晚自习的约会对象。学校里的人都说他们翘掉晚自习是去开房了，费里南因为打炮太多已经是隔壁如家宾馆的钻石会员。
　　有人问费里南怎么这么花心呢，为什么不能当个专心的好男人呢。他回答：“啊？我们就普通朋友啊，你们思想不要这么肮脏。”
　　这样的费里南每天都在找林烨的不痛快。
　　林烨领读英语课文，费里南在底下怪声怪气地模仿他。林烨数学考了满分，费里南把他试卷偷走扔了，导致上台示范的时候全班都在观看林烨找卷子。林烨打饭他插队，林烨运动他撞人，林烨值日他偷跑。林烨在黑板上写老师留的作业，写一行费里南擦一行。
　　好在学校里犯神经的只有费里南一个人。每次他欺负林烨，都会有女生站出来教训他：“费里南你是不是忘吃药了？”时间长了全班的女生都以为费里南暗恋自己，才会通过捉弄林烨这样错误的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原谅了他，初衷虽好，但不要伤及无辜嘛。
　　只有林烨知道费里南是真的有毛病。
　　每天晚上快要睡了的时候，林烨就会收到费里南的微信。费里南会像疯了一样给他发动图，关于男人和女人那个的特写。这两个部位在精选的片段里狰狞地结合，仿佛流水的山洞被路过的高速火车一次次捅开，高频到了令人麻木的地步。
　　费里南每天发给林烨几十张，还都是不重样的。
　　林烨躺在宿舍的床上。舍友已经都睡了，大家此起彼伏地发出沉睡的呼吸声。只有他还亮着手机屏幕，安静地观赏全校最帅的男生隐秘又喷发的欲望。
　　林烨的手机性能不好，还用了很多年，费里南的3Mb动图连发经常把他的手机卡死。但林烨什么也不说，就好像对面的费里南一样沉默。
　　然后第二天，费里南会像没事人一样接着用幼稚的方式作弄他。
　　有一天晚上费里南叫住了林烨，突兀地问他：“你有感觉吗？”
　　费里南没参加晚自习，不知道从学校的哪里蹦了出来，拦在林烨的前面。他高大而强壮，又有着少年人的纤薄和清爽。少年时代的费里南鲜艳又锋利，走在哪里都像是在炫耀他华丽的五官，俊美如同油画里走出来的那喀索斯。
　　林烨没有理他。他不屈不挠地又挡在林烨前面：“呀，我问你，你有感觉吗？”
　　林烨直视他，他没什么好怕的。“那你呢，你有感觉吗？”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费里南慌了，支支吾吾地问他：“我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面前觉得渺小。”
　　“你说什么屁话？”这个答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无论表面的原因是什么，深层的原因都是这个。费里南，你在我面前觉得渺小。”林烨觉得自己说得很对，他甚至冷笑了一声以表轻蔑。
　　然后费里南这个真正的小人，因为莫名的恼火，给了他肚子一拳。
　　和在成长上超常发挥的费里南比起来，高中的林烨瘦小如同无人看管的野狗。当费里南给他那一拳的时候，林烨的脑内闪过了人生的走马灯。关于他无人看管被奶奶好心收留的童年，以及怀揣梦想进城读书的少年时代。他觉得一切都错得离谱，费里南长得人模人样，但双手无异于驴蹄子。他发起狠来，拳头又重又狠，直直挥向林烨腹部最柔软的地方。那年令狐冲身受剑宗高手成不忧一记掌击而内力全失，恐怕在功力上和今天费里南是同样的。
　　费里南打完人就施施然退场。他既不仓皇失措，也不犹豫不决，仅仅如同在男厕所解了手一般自然畅快地离开。林烨在后面捂着肚子，他觉得五脏六腑中定是什么东西破掉了，疼得他直流汗，一步路也走不了。但这里没人救他，他还是一步一步挨回了宿舍。
　　那天晚上他躺了很久。他咬牙切齿地记恨费里南，记恨这个生下来就什么都拥有又不知道珍惜的人。如若他林烨有一天能够拥有力量，他绝不运用在欺凌弱小身上，他要将这力量回馈芸芸众生，解救天下于水火之中！
　　现在他拥有了神给予的愿望，却小气到连救自己男朋友的命都舍不得用。

　　小眼正在沙发上舔舐肛毛。
　　林烨坐在旁边端详它。他想这世上竟有如此丑陋的小猫，面部花纹乌黑一片，又夹杂着几根不规律的黄毛。它身子庞大，头却又尖又小，两只耳朵各缺了一块，看上去不讨人喜欢。
　　这样的小猫，竟然是外星人的化身。
　　“你是神吗？”林烨问它。
　　“不是哦喵。”
　　“但是满足人的愿望，是神才做的事。”
　　“这世界上没有神哦喵。只有外星人。”
　　“所以外星人是神？”
　　“不是哦喵。”
　　林烨沉默了一会儿，又提问道：“人死之后会去哪里？”
　　“坟墓吧喵。”
　　“那灵魂呢？”
　　“灵魂是一种能量场，一种波动，会永远存在的喵。”
　　“我能看到灵魂吗？”
　　“不行哦喵。你只是三维生物，所以看不到的东西有很多。”
　　“你说你是时间的部分，那你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吗？”
　　“我知道哦喵。”
　　“我的未来会怎么样呢？”
　　“知道自己的未来，这是你的愿望吗？”
　　“不是，不是。”林烨连忙否定。
　　他还没想好自己的愿望，面对这难得的机会，他表现出十足的谨慎。
　　“许愿会有期限吗？比如过了什么时候，就不算数了。”
　　“没有哦喵。在你许愿完成之前，我都会陪着你。”小眼换了个姿势，翻着肚皮躺下。
　　林烨心想，还有时间，费里南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他要是被治好了，自己就不用浪费这个愿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