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第二次愿望》黑山老狸

4、房子

　　费里南像是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他开始自顾自地预备后事。
　　“我把江边的房子留给你，林林。”他拉着林烨的手说。现在他确诊了绝症，被搬到重危病房居住。屋内宽敞明亮，给予了他浑身的插管足够的施展空间。
　　“我不要。”
　　“都这时候了你还犟什么呢！你那点工资，三个你拼命打工都买不起一套房。”费里南跟他急。
　　“我买得起。一个我就买得起。”
　　“你买个老破小，有什么意思？我的房子很新很大，本来就是准备跟你一起住的，你不愿意来。”
　　“我自己能行……不对，费里南，你还没死呢，干嘛老说这么晦气的话题？”
　　费里南真的快死了，他病得很急，就像死神按了加速键。
　　短短两天内费里南完成了三次休克。他受伤的胳膊和腿上伤口无法愈合，一再地发炎和溃烂，护士不得不每两个小时给他换一次纱布，每一张被换下的纱布都鲜血淋淋，沾染着他破败的皮肉组织。
　　就在昨天，费里南还能自己走。他学习病房里的其他老头，穿着羊毛衫和紧身内裤在房间里招摇，甘之如饴地成为病房里的脱衣舞郎。现如今他却只能躺着了，他被持续的高烧剥夺了力气，身上的伤口也在腐烂。
　　和衰弱的费里南成为对照的是，林烨并没有展现出恋人将死的绝望感。他抽离于境况之外，正在冷静地核算一场买卖：用这唯一的愿望交换费里南的生存，究竟值不值。小眼赐予他一个愿望，即是将决定费里南生死的权力让渡给他。眼下他是费里南唯一的救世主，是能决定让他生还是让他死的神。

　　费里南给林烨的第一个礼物，是他用了一年的旧手机。
　　那时候的林烨还没有现在这么有骨气，他想要一个新手机，哪怕是被别人用过不要的。
　　冯婷婷是费里南女朋友三人组之一。她在学校的名声不好，被称为“公交车”。学生们对于冯婷婷与费里南恋爱一事的评价是：费里南公车私用，真不厚道。
　　冯婷婷喜欢这一称号，她不介意成为学校里最有名的婊子。因为她漂亮、时尚，那些男生表面上叫她公交车，背地里都在争着献殷勤想和她睡觉。而冯婷婷，她只和长得帅的男生睡。
　　唯一让她苦恼的便是费里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费里南平等地称呼她们为“朋友”，这让冯婷婷炫耀私事的行为立不住脚。冯婷婷需要和费里南的绯闻，和全校长得最帅的男孩厮混可以让她的身价上涨，这不是一件赔本的买卖。
　　冯婷婷忍不住炫耀和费里南在一起的事情。根据她的描述，虽然他们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但是有时候聊得火热了，朋友之间也会分享器官，互利互惠一下。她给别人看费里南的私照，裸着上半身的自拍，或者是洗澡时候的照片。费里南稚嫩的腹肌在昏暗的浴室若隐若现，这些都是他们关系不一般的佐证。
　　每一个聆听费里南艳事的高中生都沐浴在火热的暑气里。封闭又压抑的校园里，校草的情事在柳条的荡漾中随风游走
　　大家小声地为故事增光添色，并在真实的事件里融入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加工。费里南的名字成为了校园传说的一部分，他取代龙傲天成为男频爽文的主角。然而这样响亮的名声也没有带给费里南任何麻烦，因为他爸跟省教育局局长关系很好。
　　林烨也因为这些故事浮想联翩。
　　他挨了费里南的拳头，但费里南也因此消停了几天，没再处处找他的事。他这才领悟到自己在校园里是怎样的胆战心惊。因为费里南犯贱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他都没空整理自己的紧张情绪，以至于当费里南不找他事的时候，林烨反而成了惊弓之鸟。他时时紧盯着费里南的动作，小心他什么时候又要犯病了。
　　就这么安静地过了几天，费里南又在某个蝉鸣的夜晚蹦到他的面前，问他：“上回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林烨也有问题要问他：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是不是真的？”
　　“他们说你经常带人去如家开房。”
　　费里南笑了：“放屁，我都是带人去香格里拉。如家那破地方谁看得上。”
　　林烨生气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于是他转身就走。
　　费里南伸手拉住了他：“怎么样？你要来吗？香格里拉。”
　　林烨没有拒绝。
　　诚如冯婷婷所说，费里南年轻气壮，势不可挡。
　　林烨不太明白费里南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他瘦弱、苍白，脸上还在冒着青春痘，贫穷使得他的校服总是比别人的旧一点，因为他几乎只有这一套衣服穿。但这不妨碍他做梦，他想也许费里南爱的是他的灵魂，也许费里南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孤寂而极具品味的内心世界，那个残破的世界正在等待一个懂他的人降临。
　　后来费里南是这样解释的：“我想试一下同性恋，但又不想把事情搞大。刚好你在学校里也没朋友，我猜你就算跟我做了也不会跟别人说，就想着你也行吧，哈哈没想到咱们还挺有缘，一直在一起这么多年。”
　　林烨不甘心，又追问他为什么总给自己发下流的动图。
　　费里南回答：“我就是想测试你是不是同性恋。”
　　费里南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能够破坏林烨所有一厢情愿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