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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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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飞机时B市正在下雪,远望去,真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国外两年,陈曦对这样寒冷的天气有了一定的适应性,到了出租屋,又花了两天时间置备东西。
收拾东西时陈曦还在想,尽管他主观上,没有任何“流浪”的念头和意愿。
可这几年,他似乎一直在到处飞来飞去,不停地更改居住地。
人生的际遇是很难预料的。
陈父死后,陈曦就像是失掉根的蒲公英,种子撑开伞,随风飘到半空,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表面是他在决定扎根地,但不可测因素太多,导致结果总是意想不到。
这未必是坏事。陈曦一直明白,他是很幸运的。
可……这种情况,是何时出现的?
陈曦脑海中,浮现一道模糊的身影。他笑着摇摇头,随即铺上新床单。
学期末,交完结课论文,项目同样迎来假期,只剩下B市实验,陈曦狠歇口气。
某天晚上,陈曦做完实验,于校园中行走。
不经意间抬头,便见结冰的湖水,干枯的柳枝,小丘头岿然不动的塔。
景色与绿意葱郁的夏日自然无法比拟,却另有一种风情,那种历经沧桑岁月而屹立不朽的厚重感,此情此景□□会更深。
沧海桑田、星移斗转,亘古不变的规律。
自然尚且如此,何况只有百年的人类。
寒风萧瑟,飘着小雪,陈曦裹紧围巾,手揣进大衣,加快脚步,往校门走。
“嗨。好久不见。”
陈曦顿住。
对方穿着暖白色长款羽绒服,遮到脚踝,脸上戴着毛绒帽、口罩,只露出一只兔子似的眼睛。
淡色格子围巾围得严严实实。还戴着手套。看起来确实很冷。
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皮肤,被风吹得变了颜色。
“嗨。”陈曦打完招呼,继续往前走。
“我来这出差。你在做什么?”
这问题问得好笑。这是陈曦学校,这人却问他在这干什么。
叶景曜迈开脚步,跟着他。
“做实验。”陈曦撂下句话,仍走得很急。
“陈曦……”
叶景曜越过他,拦住他,细软的刘海散在眼前:“陈曦!你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陈曦几乎没犹豫,“天太冷了,都回去吧。”
“是吗?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没有。”陈曦没发觉自己话硬得像冰块。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叶景曜问得小心翼翼,“还是朋友对吧。”
“嗯。”陈曦:“太冷了,先回去吧。”
“你住哪儿?”
陈曦不答。叶景曜又说,“我住XX路XX酒店,顺路吗?”
正是陈曦的街道。他住了半个月,还真记得附近有这家酒店,便沉默着点头。
叶景曜眉眼一弯:“一起走吧。”
陈曦没说话,只是渐渐放慢了脚步。
天冷,又是七点多,路上车和人都很少,寂静得仿佛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叶景曜:“又下雪了,很漂亮。”
“嗯。”
“你出去玩过吗?还是实验很忙没空?”
“很忙。”
“这么忙……读博很辛苦吧。”
“还好。”
出租屋离学校不过几分钟,两人交谈间便到了,陈曦礼貌道别,转身欲上楼。
叶景曜慢吞吞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
“我也没有。”
叶景曜漆黑狭长的眸,在这样的夜中格外亮,“我不想吃外卖了,这里的饭我吃不惯。能请你……能麻烦你多做一点吗?”
陈曦站在原地,好一会没说话,不动,任凭雪花拂落肩头。
叶景曜手被冻得有些僵,他隔着手套搓了搓。
“上来吧。”
“谢谢。”
这间出租屋是两学生合住,陈曦租下放假学生的房间。
另一个男生时来时不来,大多数时间都是陈曦自己。
电梯里,没别人。
陈曦站得离叶景曜很远,看向前方亮得反光的墙板,问想吃什么。
叶景曜正盯着楼层数字,闻言摘下口罩,笑得很乖巧:“吃面可以吗?会麻烦吗?”
“不会。”
一进屋子,陈曦便倒了杯滚烫的热水递给叶,接着到厨房忙活。
北方冬天暖气开得很足,叶景曜脱掉羽绒服。
最里只有一件轻薄的针织高领打底,外面叠穿了白色卫衣。
同样,陈曦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
他挽起袖口,正在接水,似乎带了点专业而精准的审慎态度。
陈曦做饭的背影,叶景曜见过许多次。
闭着眼都能描摹出他脊背的蝴蝶骨,和核心用力时绷紧的腰线。
似乎什么都没变。可又都变了。
叶景曜问卫生间在哪。陈曦回答:“在最里面,门锁坏了,你不要乱动。”
卫生间门锁不太好使。
可能是出租出去,房东对房子不太上心,同租人又不常在,便无人关心。
陈曦刚来时,原本是想请人来换的。
可碍于一直没什么空闲,何况只有一个月,忍忍就过去,就此搁置。
面很快被端到桌上,一碗许多碎掉的荷包蛋,还有很多肉和肠。
陈曦见他不动筷,心中疑惑,只说:“凉了就坨了。”
叶景曜发红的眼尾被面的热气掩盖,他吃得很仔细、很认真。
陈曦早就吃完,一旁等着他:“吃不完,不要吃。晚上别撑到了。”
叶景曜蜷起手指,蹭掉嘴角的汁液:“可以带走吗?”
“不行。剩饭不能吃。”
叶景曜捧着碗,眼巴巴看着他:“那我下次,还能吃到吗?”
陈曦跟他对视。瞬间移开眼:“再说吧。”
叶景曜嘴角上扬:“那我还是带走吧。”
说得什么屁话。
陈曦不想跟他多计较,将他剩下的都倒进了垃圾桶。
“你……”
叶景曜看到,似乎有些生气,又难以置信,“你……浪费粮食。”
“嗯。”陈曦将碗碟放进水池,“吃完,就走吧。夜一深,就更冷了。”
叶景曜一言不发进了卫生间。
陈曦刷完碗,没听到门响,不知不觉便踱步至卫生间门口。
刚才叶景曜反应似乎不太对劲,他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冷淡了。
可是两人已经这样了,不这样,陈曦还能怎样?
还没等到卫生间门打开,大门率先打开了。是他那个不太面熟的室友。
室友带着女朋友回来了,两人还在玄关,就旁若无人地接吻。
陈曦羞得不行。
他跟叶景曜,碰见室友和女朋友在……四目相接,想想就知道有多尴尬。
可巧这时叶景曜开门出来,陈曦想了没想就拽着他一起回了卫生间,还关上了灯。
“对不起对不起。”陈曦捂上眼,食指抵住唇,声音很低,“等会再出去吧。”
叶景曜嗯了声,他嗓子仔细听,其实有些哑。
可陈曦无暇顾及其他,满脑子还是室友跟他女朋友的香豔画面。
室友接着喊了几声“陈曦”,陈曦这种处境,怎么好应答,便打定主意不说话。
没得到回应,室友以为陈曦不在,更大胆起来,拉着女朋友来浴室。
陈曦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道不妙,直接反手锁上了门。
室友拧了几下没拧开,低低地骂道:“艹,这破门动不动就坏。”
“先别洗了。”
“宝宝……”
紧接着,陈曦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在卫生间门口,就开始。
各种支离破碎的s。y和情难自抑的dirty talk层出不穷。
只有一墙之隔,顺着门缝飘进来,听得再清楚不过。门还跟着晃。
陈曦汗流不止,根本不敢看一旁的叶景曜。
他跟叶都没拿手机,不敢乱动或发出任何声音,此刻连转移注意力的途径都没有,只能被迫聆听全程。
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一切,终结于他室友的一阵低吼中。
陈曦听见他卖力耕耘的室友,气喘如牛地问女生有没有慡.到。
女生似乎亲了他室友一口,话说得很稳:“当然啦,老公最棒啦。你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床上吧。”
脚步声逐渐远去。陈曦拧门把手,打不开。
用力拧了好几下,纹丝不动。
完了。陈曦这才想起来,门坏了。
他连手机都没带,何况一跟室友联系,不就暴露了他其实一直在卫生间,还听到全部的事实。
到时候怎么解释。
叶景曜跟着拧了几下,没什么差别。
陈曦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借着走廊的光,想起热水器那有根细长的铁丝,够下来,拧了一小段。
往钥匙孔里试了试。
“你会开锁?”叶景曜问。
陈曦当然不会。
但这种情况下,总不可能一直跟叶这么呆着,唯有死马当活马医。
陈曦努力了半天,结果铁丝可能跟空气接触太久,柔软性有余而韧性不足。
只听“咯嘣”一声,陈曦掰下来的那截铁丝,直接断在了钥匙孔里。
得,这下不用医了,死得透透的了。陈曦绝望地抱了抱脑袋。
但更绝望的还在后面。
房间隔音本就不好,可能仗着陈曦不在,两人没有任何顾忌,叫得很大声。
即便跟卧室隔了很多道墙,仍听得很分明。
一时,陈曦不免考虑起是从房顶排风扇,还是从下水道离开的可能性更大。
“抱歉……真的抱歉,”陈曦还是不敢看叶景曜,“你明天有事吗。”
“没事。”
“那就好。”陈曦真不敢保证他室友是否会、什么时候会找人来修。
他跟叶的手机都放在餐桌上,想喊人都没办法。
陈曦洗了把脸,擦了擦墙壁,蹲下,缩成一团。
闭上眼,耳边就充斥着室友和他女朋友的叫喊。
刚开始是很尴尬的,后来听惯了就还好,只觉得很吵闹。
还有,光论刚才时长,陈曦没任何共鸣可言。
大概一个多小时,外面杂音都没了。
门外的光也暗了一些,可能是室友卧室的灯关了。
陈曦放下心来,看向站着不动的叶景曜:“你坐会吧。真是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怎么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叶景曜没说话。
卫生间很小,被陈曦打扫得很干净,可还是……太小了。
叶景曜呼吸声似乎就在耳边,比刚才室友二人的呻y声强了千倍万倍。
那一呼一吸,千丝万缕缠绕在一起,分明是在跟空气作交换,却摇摇晃晃地全飘进陈曦耳朵。
刚才涌上来的那点困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知又过了多久,叶景曜嗓音哑到听不出原声:“对不起,我有点……介意吗?”
“不会。对不起。”
都是自己害得。陈曦想,连上个厕所都不能。
陈曦闭着眼,好一会没听到声音,只有压抑难耐的低pant。
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做什么。
陈曦其实没见过他做这种事。
他们还在一起时,叶景曜压根没有必要这样。
陈曦情不自禁看向叶的侧脸。他很久没见过了。
叶景曜刘海都湿了,贴在额头上,眼神没什么焦点,鼻尖几点汗珠,下颌线勾勒出干净的脸型。
光线问题,从陈曦角度,叶景曜处在一团模糊的光晕中,动作切割光影,似明似暗。
陈曦刻意控制住下移的视线。
和叶本人太不搭了,无论是颜色还是外形。
这一分一秒都太过漫长,陈曦真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才闻到熟悉的味道。
味道很快溢满这方狭小的空间。
水声传来,叶景曜在洗手。
陈曦出声,发现自己鼻音很重:“你现在……有伴吗?”
“没有。”叶景曜答得很快。
“真的吗?”
“这几年,我都没有。”
陈曦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那些视频,你删了吗?”
“什么,视频?”叶景曜问得不无艰涩。
陈曦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陈曦问:“几点了?”
叶景曜看手表:“一点半。你明天实验怎么办?”
“少去一天,没关系……你的工作?”
“少去一天,没关系。”
时针拨向三点多。
几乎是一整天最安静的时刻,最晚躺下的那批人刚放下手机,而最早起的那批人还没醒来。
城市犹在沉睡。
陈曦仍抱着肩膀,腿蹲麻了,往旁边倒了倒。
叶景曜抬手扶住他。
“我……腿麻了。”
陈曦压着叶胳膊起身。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曦手搭在叶景曜小臂,都没动。
呼吸愈发粗、沉,分不清是谁的。
一滴水滴落,在这样的空间中,对耳膜的刺激都放大到无限。
叶景曜深深抽了口气,手缓缓覆在陈曦tun瓣:“……可以吗?”
陈曦没说话。
他扯开衬衫。
叶景曜看见那条四叶草项链,短暂怔了怔。
随即折起眼镜,低下头,伏在陈曦胸前。
卫生间门被拍响几下。
“艹,忘了这锁坏了。简直有病。”
很快叶景曜站了起来,他看着陈曦,转头打开了花洒。
他脱掉衣服,进去淋水。
陈曦知道他完全没调水温,室内再暖,也是冬天。
便推开他,边调边试温度。
叶景曜:“温水不行。”
陈曦想也没想:“那也不能,用凉水,感冒了怎么办。”
不期水陡然一热,连带着花洒一拐,淋了陈曦全身。
他身上本来就不干,这下干脆脱了。
叶景曜不看陈曦,还在坚持:“温水真的不行。”
“那就不洗。”
他走开,叶景曜却抱住他的腿,头埋在他tun間。
“不……不要。”陈曦眼里都不止是惊恐,他不住地推叶景曜,“我不要这样。”
陈曦几乎是硬揪着头发把叶揪起来:“我说了不要!”
“对不起。”叶景曜垂下脑袋。
陈曦很后悔刚才吼了他,又拉不下脸道歉,洗二人苦茶去了。
叶景曜在他身后看着。
陈曦边搓洗边轻声道,“不要……很脏。”
洗好,挂在暖气片上。转身。因而看不到叶极力辩解又克制的表情。
陈曦天人还没交战出个所以然来,又听到水声。
一丝热气都没有。
他关上水洒,忽略叶景曜不忍和犹豫的脸:“……来吧。慢点。”
手抓住架子时,陈曦有些灰心。
谁都有,那自己到底跟别人有什么不同。又有什么非他不可的理由。
没有,没有,没有。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均是出了一头汗。
陈曦很快就将这念头抛之脑后,随着叶一起,沉到那片深不见底的地方去了。
这里无边无际,漆黑一片。
是痛苦的炼狱,也是……极.乐的天堂。
陈曦原本不用来这的。他不必有那么多不可名状的快乐,自然不必面对得而复失的痛苦。
他很久没来过,叶景曜是他唯一的领路人……
不,叶是个混蛋、是魔鬼,正是他引you了自己,让自己堕.落至此。
可往日一幕幕浮现,叶又是那么乖巧、可爱。
陈曦眼前蒙上一层薄薄的雾,细密的光斑渐次闪烁……
正在这时,叶景曜捂住了他的嘴。
“老公,你听卫生间是什么声音,我怎么老听到水声,还有人在说话?”
“哪有什么声音。门都坏了谁能进去。”
哈欠声,“有人也不怕,锁到里面肯定出不来。我说你们女生就是胆小,有我在呢怕啥,继续睡吧,明天还上班呢。”
……
第二天下午五点多,叶景曜托着陈曦,后者丝带般附在叶身上。
开门声。
叶景曜停下,拍陈曦:“哥哥,醒醒,有人来了。”
“王叔,卫生间门又坏了,陈曦我没联系到,你看看怎么办。”
陈曦还是没什么反应,叶景曜给他擦了擦身体,塞上自己內.褲,穿上衣服和鞋袜。
喷了很多空气清新剂。
卫生间门被撞了几下。
“怎么回事啊,我先拿螺丝刀看看。”
叶景曜迅速套上裤子和上衣,给陈曦擦把脸:“哥哥,醒一醒。”
陈曦眼都没睁开,闻到叶景曜味道,听到他声音,下意识张开腿:“还难受吗……”
“这个锁根本拧不动。从锁下手是不可能的了。我直接把门把手整个卸掉。回头再安个新的吧。”
“哈哈还是王叔办法多。”
叶景曜怔怔拿起陈曦手贴着自己脸:“不难受了,哥哥,睁开眼,看一看我。”
“稍等等哈,这个门把手我马上就能卸下来。但估计没装之前,这厕所门关不上了就。”
陈曦气若游丝吐出口气,他掀起眼皮,听见房东和室友声音,才慢慢起身,脚下一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腾”地一声,没了门把手的门被打开,门内门外四人面面相觑。
陈曦解释:“他是我找来,修锁的,但没修好,都被锁住了。”
房东笑得不行,又问你是怎么回事。室友有些疑惑地看来看去。
叶景曜:“我俩关了好几个小时,他没吃饭,低血糖。”
“哦,那赶快出去。先给弄点糖水。”
陈曦喝了口水,嘴唇没那么干,看向叶景曜:“你先走吧,这不需要你了。”
叶景曜迟疑着点头。抱起陈曦一只纸箱,便离开。
房东:“嘿,这年头,连修锁的都长这么人模狗样。”
室友瞥陈曦:“挺奇怪的,修锁还能把自己锁里面,身边连个家伙事都没。弄个纸箱完事。也不穿工作服。”
陈曦只能乱说:“我朋友。不是专业的。以为他会修。”
房东:“你可先休息吧,马上过年了,别病倒在这回不去家。”
陈曦向两人道谢,找到手机,便回床上躺着去了。
动起来还不觉怎样,一静下来,陈曦感觉肚子涨得难受。
呜呜来晚了,这一章一直在改,怎么都不满意……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