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录[三国赵云]》七月七晴

6、第六回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卞之琳。

　　这个滩涂是李牧每次随老庐主来汪老汉这里时必定会去玩的地方，其实它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那样一小块浮于江岸不远处的陆地，多站上去几个人似乎都会有沉没的危险。有一座很单薄的竹桥连接到那上面。李牧记得那是因为一次涨潮之时她还未曾离开，结果差点被潮水冲走后汪老汉和他的儿子为她搭建的。
　　其实在它搭建好后，她走过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的，医庐的变故来的太快也太早，她不过才十五岁，老庐主却在临终时将那么一副重担狠狠的压在了她的肩上，而年少轻狂的她却也并未曾考虑到以后所要面对的会是那么多的坎坷和磨难，若非凭着自己心里那股信念和始终在旁边支持她的这些朋友，医庐会不会有今天她也不得而知。

　　日头慢慢的自对岸滑落，染红了整个天空，也渲染了整个江面，当李牧缓步走过那座小小的竹桥，缓缓的走上那个开满了芦花的小小滩涂时，觉得自己恍如走进了一幅美轮美奂的落日风景画中一般。
　　而她，也确实成了别人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赵云就那样带些散漫的坐在离江面不远的小斜坡上，今日是他受封正式上任桂阳太守的日子。上午拜官受印之后和桂阳城的一些文武官员摆宴欢庆，酒过三巡他便让他们各自散去，结果到得军营，又拗不过一众跟随他征战沙场的兄弟硬是拖他到了桂阳城中游街。看他们高兴，他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便有了刚才游街的一幕。

　　待到一众人尽了兴致，他中午饮的酒意也已然全醒，遣散了属下，他便骑马闲游到了这里。听军中兵士皆道桂阳城中景致最好之处莫过舂陵江和蓉山芙蓉峰，既然到了这里，他便下来放缰任白马闲游，自寻肥美的水草，他则斜坐于这江边土坡之上观赏这长河落日。
　　眼角余辉扫到那艘渔船之时便已见到佳人缓步而出，一袭白衫在落日的映衬下飘逸脱俗，远远望去宛如遗落于凡间的仙子一般。赵云只是那样安静的注视着她缓步走过竹桥，在一个小小的布满芦苇的滩涂上紧靠着水边站定。或许是她太专注于那美丽的落日，奕或许是她走的方向的原因，李牧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斜坡上同样一袭白衣的赵云和那闲步觅食的白马。
　　于是她站在一片绚目的灿烂中感叹上天创造的神奇美景，却不曾想她从此进入赵云多年来空寂的感情世界。

　　两人都顾自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一直到落日的余辉终于消失在地面，白天的序幕缓缓的拉上，南方的启明星率先闪出并不夺目却同样璀璨的光芒。
　　当脚踝处冰冷的寒意传来之时李牧才恍然惊觉，她又忘记了时辰，而小奎没有在旁边提醒。一低头，迅速涨起的潮水已经很快到了她的小腿，她伸手抓住边上的芦苇，迈步向竹桥方向行去，但弄湿的长裙裹住了双腿，偏偏让她寸步难行。
　　李牧有些懊恼，若是换成平日里采药时穿的裤子就不会如此狼狈不堪了，也亏的附近无人，她将裙摆提高露出双腿也不伤大雅。奈何，等她提着裙摆回过头时正好看到了急急的往这边跑来的赵云。
　　“站着别动！”赵云其实一直在注意她，只是发现她有些狼狈的拉扯自己的裙摆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是很通水性，赤壁大捷之后，他也学了一些，但是万一她若是被潮水卷走，他还是无力相救的，所以他才迅速的跑了过来。

　　也幸亏，那水漫过竹桥不过一掌深，他便三五步的跨过竹桥，在李牧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她的旁边。
　　“赵太守！”李牧看到他一脸的紧张和那让她几乎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有些微的发愣，出什么事了吗？
　　“你没事吧？”看到她发愣，赵云自然认为她是害怕了!
　　牧姑娘，赵云得罪了？”
　　“什么。。。。。。？”李牧再次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将他拦腰抱起，并以飞快的速度几个大步之后，到了江岸上。
　　李牧在明白了他的意图后，忍不住微微的弯起了嘴角，这个赵云，还是有些可爱的。
　　“放开她！”赵云抱着李牧还未站稳脚跟，便已经听到了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其实若是平日他是肯定会知道附近有人的，只是他刚才太过于紧张，失了平日的警觉；而若是平日也绝对没有人可以用剑这样架在他的脖颈之上，但是他此刻怀中抱着佳人，自然无法还手。而且，他发现此人的武艺相当了得，能在他警觉之前出现在他周围，从拔剑到出剑速度非常快，赵云心中不由起了爱才之心。

　　慢慢的放下怀中的李牧，他的眼角余光看到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牧旁边的那个黑衣男子。
　　“小奎，不得无礼！”李牧站定之后，立刻对着小奎轻斥，“还不将剑放下！”
　　见她无事，小奎才缓缓的将剑自赵云脖子处移开，但是仍旧全身戒备，拉过李牧将她护于身后。
　　“赵太守，小奎并非有意冒犯，还望海涵.”裙子还是湿的，李牧有些别扭的挣开小奎拉着她的手走到赵云面前微微的作揖，“李牧在此多谢将军相救之恩！”
　　因为和汪老汉一家亲近，李牧其实是深识水性的，其实就是在那次差点被水冲走之后，她硬是缠着汪家大哥教会了她，不过看到他那副紧张模样，李牧没来由的心情大好。
　　“牧姑娘不必在意，在下只是路过刚巧遇到.”赵云略低头环手回了个礼。
　　“有如此巧事？”小奎的口气始终友善不起来，剑也不曾收起，他与李牧可谓自小相识，刚才的一幕发生时他在不远处已然看清，李牧那挂于嘴角的笑容让他知道，她不讨厌这个新任的太守。这让小奎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一如那个陈应，虽然李牧一直对他保持着距离，但是在旁人眼里，自古美人配英雄，早在年前陈应任军前校尉时便有人想撮合俩人，还好李牧婉言拒绝了。更何况现在这个赵云，比起陈应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小奎，把剑收起来.”李牧沉了脸色，小奎一直很知道分寸，当初她与赵范闹僵之时他还劝解过她，说她任性，得罪了这些权贵以后怕是会遇到不必要的麻烦，可今天他是怎么了？
　　小奎有些不太甘愿的将剑收回鞘中，带着负气的转身走向不远处他刚才去驾来的马车。
　　“将军见笑了，小奎性情一向如此.”李牧看着小奎坐于车上不再多看这边一眼，忍不住微微摇头，转向赵云致歉。
　　“无妨，刚才确实是赵云冒犯了.”方得此时赵云才细细的看清了她的容貌，肤白胜雪、细如凝脂，柳眉凤眼、颦笑间别有一番风情，让赵云竟有些看的痴了。

　　这时远远的汪老汉手上提着酒食走了过来，看到他们便略微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汪叔，你回来了.”李牧笑着迎了过去，奈何群摆湿了一半，走路还是有些不便。
　　“你这丫头，又贪玩忘记了时辰，看你这样子回去，月丫头也不会轻饶了你！”一看到她的样子汪老汉就开始摇头。
　　“船上不是有炉子吗，烘烤一下就好了.”取过汪老汉手上的酒葫芦，打开后放于鼻子边轻闻，“好香，是陈年的杏花酿。”
　　“呵呵，你这鼻子哦.”汪老汉注意到了李牧旁边的男子，“这位先生是。。。。。。？”
　　“哦，这是牧儿刚认识的朋友，他姓赵.”思虑再三，难得的和老人家一起喝酒，怕是知道了赵云的身份会徒增尴尬，而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弄湿鞋袜，她多少也得表示一下谢意不是。
　　“赵先生。。。。。。”李牧冲赵云略带刻意的眨了一下眼，“如此行路怕是多有不便，不如到汪叔船上李牧帮您将鞋袜烘干再行如何？”
　　“这。。。。。。”赵云略有犹豫，于理似乎不应打扰，只是举手之劳出手相救罢了，但是看着她浅笑等待的脸，赵云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如此，赵某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好好。。。赵先生，请！”汪叔其实也是好客之人，而看这赵先生气宇轩昂绝非一般人，况且李牧与他又和止刚刚认识那样简单。

　　四人进得船内，这船和舂陵江上穿行的打渔之船小而轻巧不同，原是汪老汉一家的居所，自然是有些宽敞的，只是这赵云和小奎两个人一进入，这仓便觉得略有些小了。
　　船舱中间有桌子，四人坐倒刚好，待三人坐定李牧便很熟练的生起了一个火炉，将自己的鞋和袜放于一边烘烤。
　　“你这丫头，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爱光脚的毛病还是没改掉.”汪老汉倒是并没有在意赵云的存在，他家的牧丫头如此出色，即便年纪早已过了婚嫁之时，身边的爱慕者却是从来不缺，在他眼里，赵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湿了，总要烘干的，不然如您所说，月姐又要念叨了.”在医庐里她和程月的威信是一内一外的，外人皆觉得她清冷孤傲不易接近，却又因她医术高明都对她有些敬畏；而医庐内务全由程月一手打理，和着她害怕程月姐念叨而怕她，庐内其他人也就跟着怕了。
　　“呵呵，也就月丫头治得了你了.”
　　“赵先生，将湿的鞋袜退了吧，既然来了，就不必拘礼了。”看到赵云略带些拘谨的神态，李牧不禁有些好笑，他好歹是个大将军，大场面自然见的比他们要多，况且对于他当面拒婚这件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若说是见到她而拘谨，她还真不太相信。
　　“那就有劳姑娘了！”其实也怪不得赵云，他虽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是常年来征战沙场，加上他忠心为主，主公大业未成，他也无心儿女私情。身边女人并非没有，只是却没有遇到过一个可以让他坪然心动之人，此刻，对这女子突生的倾慕之情竟让他有了无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