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录[三国赵云]》七月七晴

24、第二十四回

　　一转眼，李牧在许昌已经待了一月有余，眼看着华佗的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这几日更是连写字都显吃力。李牧每日前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小奎去了江陵已然有好些天，却杳无音讯。
　　曹仁这几日也依旧寸步不离的在她旁边，连她去监牢也一同随往，李牧多次想开口相求，可是曹仁的条件，她无法做到。
　　士为知己者死，李牧看着镜子中自己明显憔悴的脸，忍不住伸手轻触，从来都知道红颜多薄命，可她一直认为命在人而不在天，而今看来，一切天定，由不得她。
　　上午前往天牢之时，华先生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待在那里，可他却坚持要在死前完成自己的书著，手握纸笔不肯停歇。似是知道她的委屈求全，华佗从不曾要求她带他离开，其实任是谁都知道，若是早日离了那阴暗潮湿之地，他的身体也不会衰败的如此之快。

　　曹仁已经两日不曾来找她，他的耐性也终于是用光了。
　　李牧想起了韩封，那个总是对他温柔宠溺的笑着的男人，每次她遇到麻烦不与他商量时，他总是会屈自己的食指，轻轻的刮她的鼻梁，然后温柔的说：下次莫要再自己一个人承担，有什么事我会帮你解决。
　　可是，他走了，待功成名就，一定会回来，三媒六聘，他要给她最好的。走的时候他没有问李牧，但是李牧多想告诉他，这样就好，所有她爱的、在意的人都在她的身边，都活的健康，她要的仅仅是这个而已。他没有要她等，那个时候她已经年近二十，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但是李牧却默默的守护着自己的心，十年、二十年，她等他。
　　她等到了，等到的却是来自远方的一纸丧报，他还来不及一展抱负便已经战死沙场，而她疯狂的寻找,却连尸骨都不曾看到。那是她的人生中最难熬的岁月，短短的几个月，她流光了一生的眼泪，用光了所有的坚强。

　　一具一具的尸体散发着腐烂的恶臭，战败的军人没有尊严，尸体被任意的堆弃，即使已经腐烂的面目全非，但李牧知道自己一定认识。
　　美丽的手上沾满了泥污和腐败的血肉，那个味道李牧相信自己必定终生难忘，她厌恶战争，可她生在乱世，即使心中有恨，却不知道该去恨谁。
　　韩封喜欢白色，所以她也喜欢，他曾经说，有一日，他会身披战甲骑着白马回来娶她，所以在初见赵云时，那白马银铠让她有一时的错觉。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记忆中那刻骨的痛在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慢慢淡去时，李牧甚至开始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有致死不渝的爱情存在，她不想忘记，她却又想将他忘记，当那张曾经以为自己终此一生都会隽刻在脑海的脸渐渐的模糊时，她却无能为力。
　　她想起了赵云，同样的英气不失儒雅，同样的待人谦逊，同样的一袭白衫。认识的时间不过月余，他在她的心中却已如隽刻般清晰，她甚至已经完全记不起韩封的样子。韩封不会象他那般爽朗的大笑，也不会有他那样不时间流露出的霸气，或许是相识太久，韩封不会在面对她时有丝毫的紧张，所以赵云掌心那过于激烈的心跳一直缠绕在她的指尖不曾淡去。
　　他一定在担心她吧！那样坦率的言明喜爱之情，那样热切的眼神，每次他舒展浓眉，弯起唇角，目光炯炯的盯着她时，她发现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吧，若不然，面对曹仁如此的珍视、如此的讨好，她怎么会丝毫不为所动。

　　淡扫的娥眉，轻描的唇彩，美丽的双手从不曾为自己的脸多加过任何的修饰。这段时日，曹仁叫人送来的锦衣华服，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她从不曾动过分毫，只是今日，她穿上了他送的衣衫，戴上了他送的首饰，那么是否意味着，过了今日，李牧也就不再是李牧了。
　　“将军，李小姐在外求见。”仆人前来禀报之时，曹仁已经心急如焚，他依着赵范所言之计策，这几日不曾去找李牧，只是这华佗已经活不长久，若是再不采取非常手段，华佗一死，他还能如何要挟李牧。
　　“快，快让她进来。”入秋的时节，天气日寒，她这些日子明显的清瘦，他何尝不心疼。
　　“将军，小姐既然来了，我等便退下了！”赵范告退，院中与李牧迎面而过，李牧目不斜视，视若无睹，赵范却难掩得意之色。这些年来，他受李牧的气也确实不少，而今也可算连本带利尽数讨了回来。虽然如此美人归了曹仁这个武夫有些可惜，只是这李牧确实桀骜，却也不是他能应付，现在利用她在许昌谋个一官半职也算以前的气没有白受。
　　“李牧见过曹将军！”李牧缓步进入将军府，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这些日子来，任是曹仁软硬间施，她也从不肯进入半步，而今却是自己送上门来。
　　“进来，进来，怎么手如此冰冷，莫要着凉了！”曹仁拉住她的手，将李牧拉进屋内，随从退出关上了门。

　　李牧没有挣开，如果连拉手都无法忍受，那么以后又该如何，所以她必须习惯，强迫自己必须习惯。
　　“这几日，我军务繁忙，冷落了你，你不要生气。”拉她坐于榻前，多年的思念今日终于得偿夙愿，这曹仁倒也不急，只是用手轻抚李牧的脸，将唇慢慢靠近。
　　“李牧不敢！”终于还是没能强迫自己，李牧轻轻的别开头。

　　曹仁没有逼她，只是坐在她的身侧，将双手置于双腿之上：“据我所知，姑娘与那华佗并无关系，他既非你的亲人，也非你的恩师，你们两个天南地北怕是见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为了这样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姑娘值得这样做吗？”
　　从第一次见面突生爱慕之意开始，曹仁便知道自己并不只是为她的美貌所迷，吸引他的是她身上那独特的气质。其实就在刚才，他还认为，女人，得到了人自然就得到了心。然而，却在这刻看到她低垂的头，没有表情的脸庞，他突然发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美丽的身体，他要的是她的心，想看到的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华先生是李牧的朋友，君子之交，如水但隽永，李牧可以为知己而死！”对于他的不强迫，李牧心生感激，原本对他不多半句话，但此刻却无法忽视他出自真心的关怀。
　　“明日，我会下令放了华佗！”站起身，负手于背，曹仁长叹了一口气。
　　“真的？”李牧抬起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我可曾欺骗过你？”喜欢她就是喜欢她，不想放她走，也是直接派人看护着，除了利用华佗来牵制她，他也没有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多谢将军！”李牧跪于地上，伏身行礼，“将军大德李牧铭记于心。”
　　“罢了，罢了……今日你早点休息，明日一早随我去天牢。“说完便再次长叹，开门离去。

　　“将军……”属下副将不解的看着他，他跟随曹将军多年，前次在桂阳时，他也在，为了这个女子，将军也可说是费尽了心思，怎么如今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将军反而……
　　“让人好生伺候，莫要委屈了小姐。”曹仁吩咐在外守侯的侍女。
　　“ 将军，属下不明白？”副将跟上曹仁的脚步。
　　“哈哈哈……你以后会明白的。”大笑着拍了拍副将的肩膀，曹仁对几个属下喊，“走，陪我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