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兰幺鸭

18、我不想要嫂子

　　初夏的时间总是过得那样漫长，日子在平稳不惊的生活里悄悄滑走。
　　在经历几周的各种模考之后，期末真正到来了。这是林子希转校来的第一个期末，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哥哥家里，爸爸听说他要期末考试打电话过来让他好好表现。他应付几句却十分苦恼，因为爸爸从来没有真正管过他的学业，哥哥也给他一种一会忙碌一会又闲地不行的感觉并且哥哥其实玩心很大总是喜欢拉着他到处逛，却被林子希硬拉着要对方辅导自己作业。到底毕业没多久还懂点中学知识，林嘉明有时候会帮弟弟看看，但是到底不可能一直照顾他学业。
　　此刻又是个周末，林嘉明靠在书房椅子里敲键盘，忽然手边诺基亚响了一下，他收到胡倩倩的消息：嘉明，最近是不是很忙？工作还好吗？在忙些什么？
　　原来自从那次林子希发现他哥身边貌似有女人出现后就一直暗自提防着，偶尔能摸得到哥哥手机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发来的未回复消息他都会删掉，已回复的消息他会上下来回翻着看他俩的聊天记录，幸亏林嘉明和胡倩倩都是那种不喜欢和别人在文字上暧昧拉扯之人，林子希至今为止都没看到两人有什么过分的话语。
　　但是严重到有些偏激的占有欲却让他愈发在意那个未知女人和哥哥的关系，他变得喜欢暗中监视林嘉明一举一动，有好几次林嘉明说要出去应酬，他都很想开口询问是不是和那个叫倩倩的女的。然而理智还是让他始终没有开口，一直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哥哥的事情。
　　然而林子希也知道自己绝非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他表面上沉稳地要命，小大人一样的风度翩翩，实则就是一个爱吃他哥醋吃到不行的幼稚孩子。
　　所以他坐在哥哥书房里看书的时候听到不远处哥哥手机响了一下，立马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在哥哥那边了。他不动声色把书翻了一页，视线却慢慢移动到了哥哥手上。林嘉明完全没有意识到弟弟的默默注视，在键盘上打下一句“还好，最近WZ项目工程已经到了尾声，我平时主要是督促他们然后提提建议。”
　　打完这句话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忽然就觉得有一道视线牢牢锁着自己。林嘉明随口说了一句“认真看书，不是马上要考试了么”，却没有得到以往拖拉的应答。他倒也没多理睬继续敲着面前台式电脑键盘，过了好一会那目光却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
　　林嘉明又说了一遍好好看书，忽然少年就冷不丁开口了：“哥哥，你是不是谈朋友了？”这其实是林子希憋了很久的问题，与此同时，手机又响了一下，胡倩倩的另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没事嘉明，你有事就先忙吧。之前约你你一直不睬，我还以为你工作上有什么变故呢。没事便好。
　　林嘉明听到林子希的话语首先就觉得很怪很突兀，再一眼读到这条消息就愈发觉得奇怪，他捏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
　　Arun是怎么知道他的事的？对方仿佛责问的语气令他隐约不适，也隐约有了为难。还有，他确实一直没看到胡倩倩约过她的消息，之前他们两人唯一一次吃过饭还是他约的对方，胡倩倩说约了他他怎么不知道？
　　两道题同时出现在他眼前，他选择挑重要的解释。弟弟是小孩，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其实对弟弟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于是林嘉明只是调侃一句“阿伦，是不是偷听哥哥打电话了”应付过去，然后专心去回胡倩倩消息。
　　然而，他远远低估了他弟弟对此事的反应。他刚为对方发过去一句“对不起倩倩，我之前确实有疏忽”，忽然弟弟就抛了书几步抢过来，直勾勾瞪着他的脸。林嘉明怪责道：“怎么了？”一面转过去要看电脑，忽然林子希就用一种紧绷的语气再次开口：“哥哥，你谈朋友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林嘉明觉得很怪，但是一向对弟弟的耐心还是令他解释起来：“这是哥哥的私事，而且你是小孩，说这些事对于你们小孩来说不合适，乖听话，不要闹。”
　　林子希知道哥哥这是等同于承认了，他的表情便微妙地变化起来。端正的脸庞逐渐走上一丝气恼与不可置信，五官皱起来，他忽然发出一声怒号，把他哥吓了一跳：“你怎么可以去找别的女人！？”这是什么话？林嘉明一下子停了手上的工作去瞪他弟，忽然那头小狼就真的猛扑过来，一头栽在他哥身上又嚎又闹：“我不想要嫂子，我不想要嫂子！”林嘉明怀里结结实实钻进来一只快有他高的小野兽，宽大的扶手椅上竟然一时间容纳不下两人，两人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林子希的爪子在他哥怀里乱摸，一边摸一边号叫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的以为他哥得了绝症，即将就要抛下他一样。林嘉明被他弄得很狼狈，提高音量：“哥哥又不是不要你了…哎你先不要闹…别闹了，起来！”
　　他怎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谈个朋友弟弟那么抵触，结果是林子希的重量把他禁锢在椅子上一时半会还站不起来，半大孩子那种独有的叛逆劲与倔强让他使劲且没理由地发疯，林嘉明就像怀抱一只巨型大猫一样一点办法也没有，又不舍得摔掉又推不开，很是无奈。结果就是林子希在他身上闹够了，软绵绵地把脖子搭在他哥肩膀上，含含糊糊吐出一句话：“哥，删了她好不好。”
　　他这句话半分撒娇半分难过，态度完全不复方才无理取闹，而是理智恢复后的恳求。林嘉明心里一动，扭头看他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弟弟眼角一块红，分明是真的难过了。“乖，”他像从前弟弟还小那样抄着对方胳肢窝把人抱起，发现有点拖不动之后选择把人按在怀里，像哄三岁小孩那样哄着对方，“哥哥保证，哥哥会一直陪着你。”他自己在这么大的时候物质条件丰富精神上却没有得到那么多的宠爱，所以他变得很会照顾别人的情感，变得很会爱人。他总是对弟弟或是像弟弟这样年纪的孩子那样包容，却也愈发容易让别人得寸进尺。
　　“哥哥总是要成家立业的，Arun长大了也是要的。但是哥哥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是哥哥身边最亲最好的人，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比拟。哥哥会一直接你放学，一直带你去吃你想吃的，你不相信哥哥吗？”
　　林子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愣了一下，眼眶里面一抹光芒盛了又盛。搂着哥哥身子的手臂微微颤抖，忽然轻轻扭过头来，软软的嘴唇在林嘉明唇边轻轻印了一下。
　　林嘉明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一下子就变得身子紧绷，甚至有些弹起来的动作，手也不自觉有些僵硬，堪堪有离开弟弟肩背的意思。他不想细思弟弟这个动作的含义，但是他知道十六岁小子应该懂点该知道的东西了，他弟弟这个动作意味特殊。
　　因为父亲是华人，从小家里教养孩子的习惯都没有以亲吻嘴唇来表达对家人的好感的，即使是后来林伟容离开泰国定居中国，每年他跟着父亲回家探亲，从小生长在泰国的弟弟也从来没有过以亲吻表达他对家人的喜爱。
　　这是第一次林子希主动去吻他嘴唇。林嘉明不知道自己究竟忍着多大的冲动才没有把弟弟掀开，他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弟弟这个行为是不是幼年缺爱导致，弟弟这个行为是不是青春期男孩没有对自己的喜好有正确意识导致，弟弟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震惊间没有抽身，林子希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又厚脸皮地蹭上来，真正开始了令他哥头疼的闹剧。
　　他趴在他哥肩头，脸贴在他哥肩上，直勾勾看着他哥，鼻腔里全是哥哥衣服上好闻的属于哥哥的味道。林嘉明这才想着要起身离开却被林子希一下子按住了，后者下手不是很重颇有点玩闹的意味，脸又可怜兮兮地凑过来不知道要干什么，在那一刻林嘉明浑身一哆嗦直接就把人猛地推开。这个动作力道有点大，“砰”一下把椅子撞开的同时林嘉明立马站了起来，林子希被迫从他哥身上下来，趔趄一下靠在电脑桌前。
　　林嘉明表面上还撑着可以维持的从容，然而一开口声音却低了下去，脸色也沉了下去，细细观察可以发现他的手有点抖：“Arun…”
　　忽然，桌上的电话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场闹剧。林嘉明看看弟弟，然后飞快拿起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说了好久。林子希一直站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耳边就听见大门那传来一声闷响，林嘉明接完电话之后就出去了。
　　林子希立马冲出书房趴在客厅窗口往下看去，就看见哥哥开着他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出去了，在路口拐了弯然后扬长而去。
　　林子希有些失落地撑在了窗口，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情感无处发泄的失落。哥哥这回居然没和他说什么话就直接出门了，看来对方真的恼地不轻。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这样僵硬，可以他真的憋了很久了，而且今天又看到哥哥和那个女的聊天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哥哥还没有否认他和对方的恋情，这真的很烦啊。
　　他太迷恋哥哥了，他不能允许哥哥属于其他任何一个人。
　　想到这里，林子希站在窗边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朱丽叶，站在天台上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思念与等待。
　　只不过这里没有维罗纳古老蜜色的城墙，碧色河畔和开满鲜艳花朵的小城，没有月夜与凄美的故事，没有一个叫罗密欧的人站在他的阳台下，告诉他这一切就如同美满的梦境。
　　只有属于他一个人的设想与未知的将来。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