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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夏日游戏的少年们 ...

  •   夏季,烈阳晴空,四处都是飞舞的蚊虫与扑面而来的热气,躁得人压根睡不着心里烦闷。而距离那个冬天已经过去七个月,宋一舟刚好到十六岁。
      是有力气可以去干活承担家庭负担的年纪。
      也意味着,他长大了。

      那天,二叔家里摆酒席,共同庆祝一个他家七十多岁的老人寿终正寝。
      貌似,除了宋一舟一人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去世要这么高兴之外,其他亲人全都你推我搡地倒着白酒,连外面的唢呐声几乎都是悦耳的。

      宋青青只比他小三岁,即便看上去是个人小鬼大的姑娘,实际上的心理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幼稚。
      例如,如此严肃的场合,她一个人装模作样地拿着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找到宋帆,问:“哥哥,这里有一道题我不会,你教教我呗。”
      宋一舟在一旁翻着白眼,蹲下来问她:“你作业还没写完啊?马上就要开学了。”
      宋青青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放在桌上的手:“没写完怎么了?我哥愿意教我,关你什么事。”
      “嘿你……”他愤怒地问,“我不是你哥哥吗?你干嘛推我?”
      宋青青扭过头,继续呛他:“我不承认!我只有宋帆这一个哥哥。”

      一句不承认,把宋一舟弄得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
      一边怒斥她毫无良心,一边对宋帆说:“你还教她干嘛?她看上去是要你教的吗?她完全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呢!”
      更加言简意赅一点,她就是故意在大人们面前装自己是一个非常热爱学习、是一个非常聪明又努力的孩子。实际上这点小九九在宋一舟看来,完全就是一天到晚闲不下来的磨人精。

      所以他阻止着宋帆,拿走手里的笔:“哎呀,你别教她了,快陪我出去玩。”
      宋青青惊恐地拉着宋帆的手臂,提醒着:“不要陪他出去玩,他除了打鸟叉鱼以外还有任何优点吗?一个连学都不想上的人,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宋帆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人小鬼大,说出的话也十分扎人心,可见平时没少听别人如此形容他,所以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宋一舟站起身,火冒三丈地指着她:“你信不信我打你!你再说一句试试!”

      宋青青躲在宋帆身后,拿他挡着这位一言不合就要发飙的哥:“你敢吗?你不敢!略略略!你打不到我!略略略!你就是打不到我!”
      宋一舟和她二人在宋帆身边打着转,还没抓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街外,响起一连串鞭炮声,炸得人耳朵一时失去知觉。
      鞭炮声消失后,众人要安排位置吃晚饭了。宋帆无可奈何地抓住他对小孩伸出的手臂:“行了啊,你俩都别闹了,该吃饭了。”

      宋青青仰着脸,一脸不屑。
      宋一舟龇着牙,满脸不服。

      农村的酒席,晚上那一顿是最为丰盛的。
      位置分布也十分恰当,大人和大人,小孩和小孩。于是非常不幸地,他又和宋青青坐到一块了。俩人在桌上抢猪蹄的手速堪比光速,不一会儿,餐桌上的肉一扫而空,而他俩满面红光,嘴里漏着油。

      晚上还有一出节目,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
      刚开始,人还挺多,无论吃没吃酒席的人都跑过来占位置,偌大的地方全部是十里八乡跑过来凑热闹的人。
      舞台上,那些节目也确实新奇、好看,让人挪不开眼光。咋咋呼呼的,氛围实在温暖。

      宋一舟目不转睛地跟着他们一起鼓掌,可渐渐地,脸色沉了下来。
      宋帆望着他,良久,才问:“你怎么了?”
      宋一舟没听清,凑过去:“啥?你说啥?”
      “我说,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你要去哪儿?”
      宋一舟想了想:“天涯海角!处处都是我家!所以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觉得哪里好?”
      宋帆皱着眉,拉过他的衣服:“跟我来。”

      小卖部前,堆了几箱子的陈年烟花炮竹。宋帆从里选了几个,递给他。
      宋一舟没接,疑惑:“干嘛?放烟花啊?现在又不是过春节,放烟花干什么?”
      宋帆反问:“不是就不能玩了?你脑子生锈了?”
      宋一舟摸了摸头发,犹豫地点着头:“是,是可以。诶诶诶你别买多了,放不了多少的。四叔不是一直腿脚不好吗?你还是留着给他买膏药吧。”

      宋帆绕开他,不想跟他解释煞风景究竟有多么不解风情,自己一个人径直往池塘边走去。
      立在地上的烟花,倏地一声,往天空飞去,然后等待两三秒,又在恍惚间炸开。

      宋一舟扯着嗓子和他说:“哥,你相信我,等我出去回来后,我就给你买烟花。买可多可多,你放三天三夜都放不完。现在就放这些吧,省着点花吧。”
      宋帆没理他,自顾自地点着火。
      宋一舟无奈地蹲下身哄他:“行行行,我又扫你的兴了,你又不想理我了。那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挑个响的。”

      池塘边,蝉鸣声和青蛙声四起,远处,是一群人热闹鼓掌的舞台,动静快要响破黑夜。宋帆无奈地放下手,重新站起身后,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一溜烟地往天上飞去,他怀里的烟花彻底放完了。
      等到宋一舟回来,他看着宋帆怀里空空如也,问:“你没给我留一个啊?”
      宋帆回头,震惊着:“啊?哦……忘了。”
      宋一舟没好心情地将东西放在地上,沉默地点着火,随后又埋怨道:“忘了是吧,我以后不和你玩了。没意思。”
      小型烟花炮竹冲天而起,持续时间不长,但花样挺多,绚烂夺目,像一株盛开在黑夜的花朵,给前行中的人带去希望般的曙光。
      宋帆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的:“喔,还有一个。”
      “哪儿?”
      宋帆点着火,松开手,那小玩意轰然在半空中飞旋:“看,飞天了。”随后,他笑着走开,暗自享受捉弄弟弟这个极其好玩的事情。

      宋一舟跟上他,连声叫着:“哥哥哥哥,我明天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去哪儿?不是好地方不去。”
      “去嘛,又不会把你卖了。而且又不远,不止有我,还有胜儿,我俩约好去河边烤鱼吃,你是不知道这个季节的鱼,撒点香料,香得很嘞。某人没去,可不要馋得流口水哦。”
      宋帆“嘁”了一声:“明天我们比比谁更会叉鱼怎么样?”
      宋一舟:“好啊!我猜你肯定比不过我。”
      “不一定。”

      其实那天春枝河边,不止有三个少年。
      还有一个人,距离他们的位置差不多有三百米远,但依稀能看出此人膘肥体壮,是个吃得多又不爱运动的小胖子。
      至于他为什么在河边而不回家,原因则是,他暑假前的考试考得不够理想,每天回家只能听见父母叹气的声音。长此以往,他的精神不太好,喜欢远离人群的独处。

      于是,他学着钓鱼的人一样,来到了河边,每天垂钓,每天为自己的成绩叹息,思考着再不考上大学,还不如跳下河里被活活淹死。
      他还不知,远处正走来了三个少年,全都拿着一根细树杈。而树杈上的尖端被锋利的刀片削到反光,用力的话足以插死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比他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的钓鱼要便捷多了。

      宋帆远远看见了他,试探性喊了句:“小文。”
      三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弄得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他低着头,使劲朝宋帆看去,只见,这不是他某位亲戚家的哥哥吗?没想到在此地遇见,还真是让人意外。
      许树文面颊潮红,从喉间挤着话:“宋……宋……宋帆……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时,他的眼睛还没有被学习摧残坏,他还没有宋一舟印象中的高大瘦长。两只豆大的眼睛下有着一张被脂肪堆积的脸,挤满了无助与害怕。
      仿佛他们再多问一句,他便能泪流满脸,哭得像一个烂番茄,让宋一舟看了禁不住捧腹大笑。
      当然,他也习惯别人的嘲笑与欺凌,敏感的神经仿佛天生就应该承受这些,从小到大受到了不少侮辱与恶意。

      刘永胜疑惑地打量着这位伙食不错的小伙,吹了吹口哨:“小伙子害羞什么?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去烤鱼?”
      他们越是热情,许树文越是害怕,觉得他们像是一群调戏小姑娘的野兽,忙不迭地往外跑:“不……不了……我还有事……我先……我先回家……了……”
      奈何,人没跑出二里地,一只大手抓住了他。宋一舟抓着他的衣服问:“跑什么?我们又不是要把你吃掉?”

      许树文的眼睛里冒出泪花,无助地看着宋帆:“哥……”
      宋帆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他们不会吓你。倒是你,现在回家有事做吗?有人陪你吗?”
      “没……没事……没人……”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许树文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我……我不敢……”
      三人没忍住笑了,宋帆苦口婆心:“没事,真没事,放轻松。既然碰到了,不如我们三给你叉条鱼吃吧?”

      许树文吞吞吐吐地问:“真的……真的吗?我不用……不用叉鱼?”
      宋一舟邪恶地笑了笑,一脚把他踢到了河里。许树文倒在水里和石子做了一个亲密接触,喝了一嘴河水,浑身上下湿透了。
      宋一舟却恶作剧得逞地道:“当然是假的!”

      宋帆脸色一黑:“你是真不怕他被呛死啊?”
      宋一舟无所谓:“怎么了?有我在,他还能被浅水淹死?不好笑吗?”
      “强词夺理!”宋帆不想继续与他理论这做法有多粗鲁,从水里把许树文拉了上来。
      幸好烈日之下,阳光充足,没过多长时间,许树文的衣服便干透了。
      可不幸的是,衣服刚干,又被泼过来的水渍弄湿。
      洒水的狂叫着奔跑,在不太平坦的路上躲藏;追人的不依不饶,跟冬天打雪仗似的非得弄个心里平衡。乃至于到最后没一个人幸免于难,全部被泼过水。
      这种简单粗暴的游乐方式,像极了泼水节送出去的祝福。

      树林间,河水边,太阳下行。
      几人玩得忘乎所以,等到肚子饿到咕咕叫,叉了几条肥瘦不等的鱼,兴高采烈找来树枝架起来烤火的时候,卷起的裤腿上还滴着水。
      小鱼被碳火烤得两面金黄,刘永胜尝了一口,鱼香味充足!
      他拿着鱼分享给宋一舟,却瞧到了这家伙面无表情,貌似不太高兴,故而他偷偷地问宋一舟:“你怎么了?怎么现在不说话了?是不是怪宋帆凶你冷落你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你哥,还能真的凶你?”
      “诶,我问你,宋帆是不是认识他啊?”
      宋一舟毫不意外:“当然认识,宋帆妈妈那边的亲戚。我也见过他,每年都来我们村拜年,每年都是这一副衰样,我光看着他说话都嫌磨叽。”

      宋帆把烤好的鱼递到许树文面前,让他闻了闻,还怕弟弟被烫到,细心地剥开外面的鱼皮吹了吹,才放心地送到许树文手心。
      刘永胜看着他们,终于明白了,小声道:“难怪,原来也是他弟弟啊,所以才这么关心。我还好奇,帆子哥怎么突然对一个人这么好了?你看看,他对你笑过吗?”

      宋一舟吃鱼的动作一愣,顿觉不妙,但是他又不知道不妙在哪里,反正心里头不爽是真的。
      可宋帆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以往,宋青青和他在一起,宋帆也只会对宋青青一个人笑,就是不对他笑。
      不论他和谁在一起,宋帆温柔对待的人都不可能是他。从小便如此,很少改变。这么一说,宋帆岂不是从小就讨厌他?不然为什么不给他好脸色?
      他还以为这人秉性如此呢!就是个冷淡的人呢!

      宋一舟后知后觉地问刘永胜:“我哥……对你笑过吗?”
      刘永胜仔细想了想:“有啊,但是不多。没有像他们一样……可以说,他没有对我特别温柔过,我简直难以想象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宋一舟惊奇地一拍手:“那完了!我俩都被他讨厌了!”
      他回头,只见宋帆和许树文正不明所以地盯着他,这个停顿的姿势,应该是看了有一会儿了。
      完了,被看见了。
      宋一舟虚心一笑,笑容苦涩难看。
      完了个大蛋……现如今,多一个人讨厌他了。这上哪里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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