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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翰林 ...

  •   昭元十三年,皇城贴出皇榜,已故丞相刘琨之孙、一入长安才名就家喻户晓的洛阳公子刘玄寄不负众望夺取了进士榜上第一名。

      谢恩、朝集、过堂、关试,接下来就是曲江池畔礼部亭子里举行的杏园宴。一大早西京城就人潮涌动,十二街前楼阁上,家家卷帘看神仙。

      卯时二刻,十七名披红挂彩的新科进士准时从朱雀门出来,沿着朱雀大街向南游向曲江。一路上晚梅早杏,干果珠翠不绝抛来。公卿之家的珠幕钿车,更是从朱雀门一径排至雁塔之南的杏花园。

      越近曲江,花果越稀罕,香翠越珍贵,由南北二里担任主力的追星族拉拉队喊得也越欢畅:“洛阳公子,十七郎。洛阳公子,十七郎。。。”

      当状元,跨马游街,真的很威风啊。璇玑轻摇着折扇,露出她认为最美的微笑,一边不停地向装扮妖娆的少妇少女们招手,一边灵巧地拨打着那些虽然漂亮好吃打在身上却也很疼的环佩与硬果。

      葡萄干?接着,扔进口里,嗯,味道不错。顺便给漂亮的小姑娘送去一个深情的秋波。

      “哈,你看小刘,拽的那样。”看着璇玑愉快地嚼着葡萄干的红唇,润玉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是什么?莲花就开了吗?哦,绢做的。簪马耳朵上。“谢谢了,大姐。”不枉我生了张桃花满天的脸。

      “真淘气,连大嫂都不放过。”润玉捧腹。

      核桃?没法吃,闪。“下回记得换鲜桃。”

      “这家伙,越来越招摇了。”

      哗,这又是什么?好长的一串珠链。“小姐,本公子不是马,别瞎套。”唉,人太英俊就是麻烦多啊。

      “虽然有点功夫,可惜还是三脚猫。”

      咦,怎么簪子也来了,“姑娘我们有仇吗?会扎死人的知道不知道?本公子虽然人见人爱,也不用热情成这样。”免费白眼一个。

      “太可恶了!”润玉挑脚就要冲过去,“真是胡闹,随随便便在大街上走,万一碰上刺客怎么办。”

      刺客?浩泰看着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润玉,“你很关心小刘。”

      “废话!他是小虞的表弟,就是你和我的表弟,难道你不关心。”润玉理直气壮地说着。突然想起终南山上雷击电震般的一瞬,不由打个突:难道他对小刘的关心真的过了?

      “他终于原谅你了?”

      “还没有。。。”自信满满的皮球一下子卸了气。不过,很快又自动充满,“你不是说过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一有空,我就去找他,总有一天小刘会原谅我的。”

      正说着,却听马蹄疾响,路旁行人纷纷闪避。喧哗声中,一匹黑亮的骏马出现在御道,横冲直撞地向进士队伍冲去。

      “太不象话了!”润玉提气跃起,却见骏马四蹄高扬,一声嘶鸣立停当场。紧接着,一个银玲般的笑声响起来,马上衣衫火红的少女用生硬的汉语高声询问:“谁是洛阳公子?”

      “我就是,姑娘有什么指教吗?”流利的波真语。看见拦住马头的是个漂亮的波蛮姑娘,璇玑立刻眉花眼笑,本公子果然魅力无穷呀。

      马背上姑娘睁大了眼:“你的波真话说得很不错呀。不过,你这个小不点就是天朝第一的洛阳公子?天朝没有男子汉了吗?”

      不要。。。这么侮辱人好吧?“是姑娘少见多怪吧。天朝人才济济,我这个天朝第一小不点也不输给任何一个外邦男子汉,”贼忒兮兮地瞟一眼红衣如火的西域小辣椒,“就算波蛮第一的大姑娘我也不怕。”

      “小不点吹大话,先看看你能不能胜过我。”姑娘扬起马鞭,唰地甩了过去,不料马鞭突然硬如坚铁,倒甩得她手臂酸软无力。抬眼看去,一个浓眉如漆的少年握着鞭稍正瞪着她:“喂,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喜欢我的鞭子,说一声就是,难道我会舍不得?”姑娘看怎么拽都拽不回马鞭,干脆耍赖,“原来天朝第一小不点是这么个英雄法的,两个打一个,不要脸。”

      “波蛮第一大姑娘,我不出手,是怕你输得太难看。”这小子还没死心吗?璇玑把目光从润玉身上收回,笑嘻嘻地看着神气活现的波蛮丫头。突地一甩右手,一支袖箭嗖地飞出,将马鞭一击两断。波蛮姑娘只觉一股大力突然消失,不由自主地后仰,三只不知道何时发出的短箭却已经射到了面门,吓的眼睛一闭乖乖等死。

      噗地一声,戏谑的语音在耳边响起:“第一大姑娘,我的幻影烟花不错吧。”波蛮姑娘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早有热心人将两人的对话翻译成汉话,看着波蛮姑娘五颜六色的大花脸,长街两旁顿时喧声冲天,有人拍手,有人叫好,也有人大笑。就连新进士中年岁最大的马原都忘了身份,伏倒在马背上。

      “原来天朝第一是这么来的,这种戏法,在波蛮十岁的小孩子都会。”莫名其妙输了一阵,波蛮姑娘极不甘心。

      “是么?看来波蛮的小孩子很有钻研精神。”璇玑莞尔,“有机会倒可以和他们一块研讨研讨。”

      波蛮姑娘瞪着她:“我有三个题目,你如果全答的上来,我杰斯敏不但承认你是天朝第一,也承认你是天下第一。”

      哦,有意思,“说来听听?”

      “有一个牧人,他有十七匹马要分给三个儿子,大儿子分得其中一半,二儿子分得三分之一,小儿子分得九分之一,该怎么分?”杰斯敏得意地说出题目,波蛮智者的这道题曾经难倒了四方三十六个博学之士呢,最后还是最最聪明的伊斯曼解了出来。

      “我当什么难题呢,天朝任何一个学算学的都能够答出来。我这匹马借给他,牧人就有了十八匹马,三个儿子分别分得九六二匹,正好剩下一匹还给我。这道题的关键就是三分之一加二分之一加六分之一不等于一,而是十八分。。。之十七。”

      “小刘确实博学,这种成心刁难人的题她也能解出来。”浩泰不禁对璇玑刮目相看。

      杰斯敏吃惊地看着笑得有点淘气的璇玑,“解出一道题不算什么,你能找到天上的星星吗?”

      “天上的星星?”璇玑看着杰斯敏,眼中含笑,“这个问题倒有点意思。”

      “回答不出来了吧,我可没有故意欺负你,拿没有答案的题目来难你。这个问题是波蛮最最聪明的丞相伊斯曼想出来的。”

      “伊斯曼啊。”璇玑点点头,“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我们天朝钦天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天上的星星落到地上就成了陨石,大明宫的御园里就有一块。巧的是,本公子天朝第一小不点的这块扇坠正好是用陨铁做的。姑娘若是喜欢,本公子决不吝惜送给你。第三个问题呢?”

      “我错了,你果然是天朝第一。”杰斯敏的傲慢不翼而飞,代之而起的是满心的钦佩,“第三个问题么。。。”

      正想说不用了,却听马蹄杂踏,道路上竟又来了十几骑骏马。马上骑者和杰斯敏一式的红衣骑装。杰斯敏眼珠一转,“第三个问题就是,那十七个姑娘里,哪一个是波蛮的公主?”

      璇玑一扬马鞭:“公主,你头上有一只马蜂在飞。”

      “啊!”杰斯敏花容失色,惊惶地跳下马来,“来人呀,把它赶走!”

      “公主,我看错了,原来是你的头饰在动。”

      听着众人的哄笑,杰斯敏醒悟过来自己被戏弄了,“你骗人!”

      “天朝第一小不点不敢骗波蛮大公主,是大公主不忍心小不点当不成天下第一才有意成全。”璇玑很辛苦地忍着笑,好笨的公主,衣服虽然换了,头饰却不换,波蛮哪位没出嫁的姑娘敢头戴十二支孔雀钗的?“大公主现在可否让出一条路,让小不点继续骑马游街?”

      杰斯敏气嘟嘟地看着璇玑,突然一笑,“你不是小不点,你是天朝第一男子汉洛阳公子刘玄寄,我记住了。我叫杰斯敏,你也别忘了。”

      “公主这样的美人,想要忘记只怕也很困难。”

      “这波蛮公主倒蛮有趣。不过,跟小刘比,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了。”

      “似乎波蛮人都很喜欢出题考人。”浩泰猛地一怔,“陛下不是正为波蛮丞相的赏赐发愁吗?也许小刘能够解决那个难题。”

      “呀,差点忘了。陛下可能还没有离开紫云楼,我这就去通报!”

      天子从御座上下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身量未足的少年,微微皱了眉:“是你解了波蛮公主的三道难题?”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璇玑低着头,一边回答,一边偷眼数着殿中走动的靴子。明黄色,不用说是天子的;三哥和才子在左边,某贺兰混蛋在右边,旁边还有一个是内侍。

      “卿抬起头来。”不行也要试一试了,“朕有一难题,不知卿能否为朕做答。”

      “臣叩龙门本就是想为陛下分忧。”好谄媚啊,大哥要是听见了,会不会不认这个妹妹?

      “卿有心。行健,你说给刘卿听。”

      原来大明宫总管也在。

      垂手侍立一边的白行健应了一声,开始叙述事情的始末:“十日前,波蛮国来朝,献上诸般贡品。贡品中有一种波蛮棋,和我天朝象棋相类,不过,棋子不行线,而行格,棋盘共有六十四格。陛下念波蛮多年相助我天朝抗御波色国,又是千里而来,诚心可鉴,所以赐下厚赏。不想来使波蛮国左辅相伊斯曼却说赏赐太丰,不敢领受。陛下便问他想要什么?当时伊斯曼正在演示波蛮棋的下法,听陛下如此说,便手指棋盘,说只需在第一个格中赏他一粒小麦,第二个格中赏他两粒,第三格四粒,。。。”

      “第四格八粒,后一格所赐皆二倍于前,直至六十四格均满。好狡诈的伊斯曼!”天子一定以为区区六十四格小麦,值不了多少,哪料到这个陷阱竟然如此之深。

      穆昭神色微霁:“卿果然未卜先知。当时朕只当他小看我天朝,谁知鸿垆寺办了五天,竟连一半都未能填满。到后来粮库里搬来的麦子一天还填不满一格。鸿垆寺卿终于觉得不对,找来算学博士,几个人算来算去却算不出到底需要多少麦子。朕空有文武满朝,竟全都是些废物。”

      “填完六十四个格子,大约需要一亿个一亿颗麦子,如果一升麦子是一千粒,就是一千亿石,天朝十年的收成全扔进去也只填个零头。”璇玑心生怜悯。这个什么伊斯曼是成心讨死么?天朝皇帝的颜面岂是随便削得的?

      果然穆昭大怒,“混帐!一个小小蛮国的来使胆敢如此欺瞒朕!行健,叫杨思恩去行馆,把伊斯曼逐出长安!让他回去告诉利安,准备好符书印玺,素车婴组,在诃兰城外迎侯朕的王师!”

      “陛下不必动怒!臣即破得波蛮公主的难题,又何惧波蛮使者一个破局。”璇玑傲然一笑,“他自作聪明,陛下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告诉他粮已备好,着他第一日来领第一格一粒麦子的赏赐,过二日来领第二格两粒的赏赐,再过四日来领第三格的四粒麦子,第四格的八粒麦子就要再过八日,如此这般,便留他一辈子在天朝,也不过一日费一粒麦子。何须大动干戈,劳师远征,使百姓疲弊呢?”

      穆昭注视璇玑半晌:“卿说得不错。卿家世代侍奉天子,皆有功于朝廷,如今卿年纪轻轻也立此奇功。。。朕倒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了。”

      糟糕,一得意就原形毕露,忘了韬晦。璇玑立刻垂眉低首,满脸真诚的恭慎敬顺:“陛下英明神武,本来弹指间就可以让波蛮灰飞烟灭。只是臣知陛下仁寿德昌,不忍黎民受战祸之苦,才大胆讲出陛下心中所想,岂敢厚颜领受非份之赏。”

      穆昭再看璇玑一眼,点点头,“卿全朕颜面,更免了朝廷一场刀兵,岂能不赏。嗯,雍州长史前些时候丁忧还乡了,朕记得你的祖父三十年前也曾任职雍州,就赐你从五品朝请大夫、雍州长史即日赴雍州上任。”

      嗖。。。嗖。。。嗖。。。,璇玑只觉暗处多了无数的嫉妒的冷箭。陛下是要我满朝树敌,晚上睡觉也要小心被人砍死吗?呜。。。

      “陛下,玄寄年轻识浅,一无开国之功,二无匡扶之绩,不过读了几本杂书,并没有处理州县事务的经验,平白领这等厚赐,只怕人心不服,还请陛下另行赐封。”上州长史,从五品上的职官呐,大哥出生入死三年,也不过刚刚正四品下。真的不能不佩服自己,天才啊!。

      穆昭也颇觉满意:眼前这少年状元年级小小,倒坦诚知进退。即没有一般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也没有官场老人九转回肠的油滑,绝对是个可造之才。“卿确实年轻了些,升得快了招人嫉妒,于将来反而不利。这样吧,卿也不必跟旁人挤,就在朕的身边,做一名翰林学士,在中书省挂个补阙的名。”

      右补阙,从七品上,一下子降了六个等级。不过,翰林学士耶,天子的私人,直接得闻政事,参与制知诰;内宴时坐宰相以下,百官之上。天上真的有馅饼掉下来!璇玑喜出望外,“谢陛下,臣可否再讨一个恩典?”

      穆昭看他少年心性全露了出来,不由一笑,突然想起自己少年时深爱的那位女子,也是这般如花笑颜。扶苏若是没有遇上自己。。。心中骤软,“卿要什么恩典?”

      “玄寄年轻,虽然对陛下一片忠心,也难免行差踏错,甚至被小人构陷。臣只求陛下别判臣死罪,给臣一个分辨的机会。”冒名顶替女扮男装,是欺君的大罪啊,这么好的时机,当然要赶紧骗块免死金牌,万一的万一的万一露馅了也有条退路。

      “好,朕允卿,只要不犯谋逆的大罪,朕决不杀卿。”穆昭慷慨地应允,解下身上龙佩亲自递过去。

      “恭喜恭喜,刘学士!”新任翰林学士刚从紫云楼下来,一个头顶光滑可以和铜镜相媲美的矮胖男子就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

      “哪里哪里,武大人还没有回家吗?”门下省给事中,家有从十岁到十六岁呈递增数列排列的七位淑女。危乎险哉!璇玑的心中悄悄亮起一盏灿亮的红灯。

      果然:“特意在这里等你呢!怎么,下个旬休有空吧!本官邀了几位同僚过府饮宴,学士务必赏光光临哟!”

      “哎呀,真是不巧,下个旬休玄寄已经答应了李大人。李大人是家父的同年,若是失信的话,就太失礼了。武大人的好意,只好说一声谢谢了。”

      “这样啊。小女可要失望了。她们一直仰慕学士的文采,希望能够得到学士的指点呐!”

      “让令嫒失望实在是下官的过错,还请尚书大人海量汪涵。”名声太响也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响呀。

      “没关系,来日方长嘛。如果公事上有什么问题,记得找本官商量啊。本官虽然不才,好歹虚长了几岁。”

      “有劳大人费心,下官年轻识浅,的确不熟悉官场事务。呃,将来若是不小心封驳了大人的奏章,还请不要见怪。”门下省是吗?一个在大明宫左掖,一个在大明宫右掖。散了朝,出了紫宸殿,阁下往东,本学士向西,井水难犯河水。

      呼,总算离开了杏花园。

      一辆马车好巧不巧停在路口。当今天子的堂兄从车窗露出半个脑袋:“这不是十七郎吗,真巧啊,还记不记得我呀?”

      巧,真是巧。江洲王府搬家了吗?还是本学士走错了路?璇玑努力地挤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就算忘记了自己,玄寄也不敢忘记王爷呀。呃,王爷有什么吩咐?”

      “说什么吩咐不吩咐。我和你姑父是枪林箭雨里打下来的交情,和你爹也算朋友。你小小年纪离家,下人肯定有很多地方照顾不到。没事呢,就过来王府坐一坐,让婶娘给你补一补。知道了吗?”

      “知道了,多谢王爷关心。”

      “一家人客气什么。”

      “不客气不客气!”一家人,兰陵郡主是吗?可惜,她目前还没有兴趣去当心理医生。唉,才貌双全,真是容易招蜂引蝶的素质。

      翰林学士跳上马背,一边感叹,一边拐进亲仁坊,继续向魏国公府进发。很快,重檐飞阁在望。

      青衣小帽的家仆迎上前来:“表少爷,您回来了?宇文大人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

      国子监祭酒宇文晟在长安城非常有名,因为他有七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秦、祺、淑、华、诗、茗、音。她们分别嫁给了鸿胪寺少卿、工部侍郎、左卫将军、天子、涿州刺史、起居舍人以及荥阳县令。不过他本人却一向以清高和饱学自诩。难道连这个饱学长者也别有企图?

      “贤侄,恭喜高中啊。”

      “惭愧惭愧。如果世兄也参与科考的话,玄寄就要名落孙山了。玄寄早想着到府上去拜望他和您老人家呢!”

      “哪里哪里。我看贤侄才是文采风流。”唉,懂得谦虚的后辈真是越来越少了,难怪连性情耿直的裴相也起了爱才之心。国子监祭酒宇文晟满意地点了点头,“贤侄今年才十五吧?怕是我天朝最年轻的状元了,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可曾有妻房?”

      “玄寄一事无成,那里敢成亲。”宇文家七仙女不是都已经嫁出去了?嗯,有备无患,万一还有远房外甥女、内侄女之内的漏网之鱼呢?莫名其妙被人塞个夫人回家,就玩不成了。“家祖对我们兄弟早有训诫,立业之后方可成家。”

      “恩师果然课孙严谨。承桓承概他们安好?”

      “都好,大伯在湖州任上很得民心,二伯左迁到杭州倒迷上了江南风光,说宁可辞官不做了也不离开。爹和四叔还在家里侍候祖母。他们都说问宇文伯父好呢”

      “玄默该成亲了吧?华胥华严呢,可出嫁了?江南文才风流,女婿一定出色。”

      原来是习惯性问候。璇玑笑着回答:“二哥还是不肯娶妻,倒是三哥刚刚娶了崔家十三娘子,华严姐姐嫁给了黄尚书家的二公子。华胥刚刚及笄,二伯舍不得随便许人,他还想着大表哥做女婿呢。”可惜,大哥心里只有一个独孤秀敏。

      怎么都有罗敷有夫了,想起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儿子,宇文晟不禁叹气。“魏国公有个女儿长在你家吧?”

      “那是璇玑表姐,和我同一日出生的。”

      “听说恩师最得意的弟子就是这个女孙,曾许为刘家的谢女班姬。不知怎样的才子才配得上她。”

      “表姐钟灵毓秀,祖母最是疼她不过,说要多留她几年。将来恐怕还要宇文伯父烦心呢。”

      “伯父若有这样女儿,也舍不得轻易许给人家。”总算还有一个好姑娘没有许人,虽然门第高了些,但是宇文氏也是百年世家,应当不至于辱没了人家。只是这些年连着嫁了七个女儿,这口气一时之间还真缓不过来。嗯,不急,该是让浩泰承担家业光大门楣的时候了。

      自觉儿子成家终于有望的宇文晟心情越来越好,想起了同僚的托付。“贤侄,尝尝这点心,味道可好?”

      “形雅味美香清,入口如绵,真是佳品。是五娘子的手艺吗?”

      宇文晟笑而不答:“再看看这幅画如何?”

      “虽然是临摹顾愷之《簪花仕女图》,却深得画痴神髓。大小姐果然手笔不凡。”

      “呵呵,其实这点心和画都是裴府送来的,是裴相爱女的手艺。既然贤侄满意,这个冰人伯父就当仁不让了。”

      呜呼,果然一个没留神就成为待宰的天鹅。

      “表姐,回来了!”喀,鸡蛋壳裂开一个小小的圆孔,粘稠的鸡蛋清缓缓地从从小孔流进盆里。

      “在做玉兰片?”

      “嗯,很快就好。”油、盐、糖、香料有条不紊地飞进面盆,再加一碗奶汁,好,开始搅拌。乌噜乌噜乌噜……

      “青瓜,我突然发现你真得很适合淑女这个角色。”

      “!!”

      “就算穿上围裙也仿如弱柳扶风,果然是我见尤怜,难怪会迷倒大名鼎鼎的西。。。”

      “虞、璇、玑!”

      呵呵,小表弟要爆炸了。“开个玩笑嘛!别那么认真。小孩子火气太大可长不高哟!来,送给你。”啪嗒,小荷包落在桌上。

      “这是什么?”

      “陛下赏赐的免死玉牌。有个这个,你就比别人多了一条命哦。”

      “我要两条命做什么?”

      “语气不要这么轻蔑好不好?要不是看在你为我受尽委屈的份上,就算给我座金山我也不换。”

      “你是嫌脏才送给我的吧?”

      “。。。呵呵,老男人的味道的确很难闻呐,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不过,好歹也是免死金牌嘛,就算废物回收也省得别人不小心绊到摔个跟头对不对?”璇玑将双手从盛满花瓣的水盆里取出,转向万能丫鬟,“怎么,还没有拆完?”

      书桌前埋头奋战的丫鬟抬起头来:“快了,还有。。。十五封吧。这一叠十三张邀请公子去参加婚宴、寿筵还有小儿弥月宴;这一堆二十七封是附上诗文想请公子评论的;剩下的三十五张则是专程邀请公子去赏花、踏青、赴宴以及看歌舞的,其中二十七张请柬家有年轻貌美的待字淑女,包括侄女和外甥女。除了请柬之外,还有媒婆送来的画像八卷,庚帖十一张。”

      “这么多?好像上个月还没有这么热闹吧?”

      “上个月公子只不过是已故丞相之孙,新进士的候选人。现在已经三级跳从铜矿变成了金元宝。。”

      “果然越是锦绣越有人添花。”璇玑随手翻开一张请柬,“户部钱侍郎,曲江泛舟。他的女儿起码也有二十五岁了吧?”

      “可是孙女只有十岁。”

      “十岁?就算是未雨缪绸,也不用这么离谱吧?”

      “还有人喜欢指腹为婚。”

      这样下去迟早被淹死。一定要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萼绿,如果有一个姑娘,呃,或者姑娘的老爹看上了一个少年才俊,可是这个才俊却有没兴趣,你说他该怎么办才能让姑娘的老爹死心呢?”

      “他不当才俊不就行了。”小表弟插话。

      “呃,这不行,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一个才俊。”她虞璇玑千里迢迢女扮男装来长安可不是为了种罗卜。

      萼绿瞟一眼某公子:“他长得很英俊?”

      “。。。在大街上一晃,肯定能攒一车水果回来。”当然啦,比不上二哥、四哥,也比不上老六和老七,应该就这四个吧?

      “那就简单了。”在小表弟的惊叫声中,萼绿抄起裁纸刀扔了过去,“让他把脸划花了,十个老爹有八个可以死心了。”

      “呃,这不行。他还得顶着那张脸去实现他的人生理想。”开玩笑,官场有官场的规矩,破了相怎么当官,而且她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放弃逗人家姑娘脸红心跳的乐子。“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去青楼,找上百儿八十个红颜知己。”

      “你要我刚上任就被参么?嗯。。。”或许可以考虑,虽然那地方据说不是好人去的,可是才子,不是就该狂狷风流么。也许,百年之后,也有人念念不忘洛阳公子的十年一觉长安梦。

      “表姐?你不会当真吧?”小表弟满怀希望地看着翰林学士。

      “呃,不行么?”

      “如果你敢乱来,我就去告诉白凤公主。”

      白凤公主?好像有些麻烦。韶园的正主和丫鬟对看一眼,来到小表弟的身旁:“怎么可能呢。在家窝了这么久,一定很闷吧,过两天我带你去灞河玩,那里风景很不错哟。来,先喝口茶。”

      这还差不多。玄寄仰着脸,“威严”地享受着表姐难得的殷勤。其实,表姐温柔起来,也很象女人的,比天上的仙女还要仙女。唉,怎么能够让表姐端杯递盏呢?真是不像话。玄寄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表姐,你不要喂了,我自己来。”

      “那你慢慢喝,一定要全部喝光光啊。”璇玑笑眯眯地、和蔼地吩咐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象刚刚卖了人正看着受害者帮她数钱的人贩子。“迷汤的味道很不错吧?是新发明哦。”

      迷。。。迷汤?上当了!

      “困了就好好睡吧,小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长大,操心太多头发很容易变白哟。”璇玑笑着,转向善解她意的丫鬟,“萼绿,外面芙蓉争艳,秋色正怡人,我们出去赏花吧?”

      “现在已经快惊蛰了。”萼绿扫了一眼窗外光秃秃的芙蓉树,转身就走。

      “什么年头,丫环全欺负到小姐头上了。”璇玑嘟囔着,乖乖地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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