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36、安静

　　其实崔安静对下雪没有那么大的惊喜，黎萍镇每年冬天都会下雪，她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站在这里，看雪掉进湖里然后被融化，任风搜刮自己的脖子。
　　明明是一件无聊的事情，而且宜桐每年也会下雪。
　　不知道第几次偷看他终于被抓到。
　　“看我做什么。”

　　“想谢谢你。”

　　谢行言侧头，手中的伞往她倾斜，“谢我什么？”
　　“带我来医院，还有前段时间跟我说的话。”崔安静歪头说，“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一个挺坚强的人，直到今早上看见爸妈在楼下等我的场景，我第一次感觉到幸福，原来生病也不用坚强。所以很谢谢你。”

　　“马上要过年了。”面对她这一堆肺腑之言，谢行言突然无厘头冒出一句。
　　“？”
　　怎么话题转得那么快。
　　“那你是要回宜桐了吗。”崔安静抿唇问。

　　“你想让我回去吗？”谢行言反问她。

　　“可是跟我想不想没关系啊。”崔安静认真想，“你的家人、工作，人际圈都在宜桐，你必须得回去，就像我的家在黎萍，我喜欢这里，也想在这里生活。”

　　这下，谢行言开始沉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安静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而且看着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一下子就变这样的吗，她感觉人的情绪真难猜，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下一秒就变得沉默寡言。

　　她想说什么来打破这种气氛，羽绒服里的手机先响起来。
　　顾铭给她发了几张照片，还连续发了四条六十秒的语音，见她没回，直接打电话过来。

　　崔安静不太想接，任意手机在手心震动。
　　“不接吗。”突然旁边的人问。

　　“啊？”崔安静目光匆匆对上他，电话已经挂断，还没张口说话，他又重新打进来，颇有她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

　　崔安静只好跟说先接个电话。
　　她没避开他，事实上他车里只有这一把伞，她只能当着他的面接听。

　　刚一接通，熟悉的暴躁声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崔安静，最近这段日子你是不是一直跟谢行言在一起？”

　　崔安静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件事，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正巧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

　　什么叫你怎么知道！崔安静是会气人的，给她发信息不回，电话居然也变成空号，他这个做老板的，还得费口舌去问下属要号码，真特么憋屈，顾铭被气得连脾气都懒得发，捏着眉心，语气冷静。
　　机场广播再一次播放飞往南江的航班停飞，他又骂了声艹。

　　“你能不能看看我给你发的照片，被人拍了都不知道吗！这几个月的日子过得太舒坦是吗？”

　　崔安静的注意力全在偷拍两个字上，自动忽略他的嘲讽，重新点进去，查看他发过来的照片，全是最近的行程，包括谢行言去她家，陪她去医院。

　　被人在暗处偷窥的感觉很不好，瞬间毛骨悚然。她冷着脸不禁往后看，说不定那人现在就在她身后。

　　电话里的内容谢行言全听见了。他抽走她的手机，挂断，拉着她回车上。

　　顾铭看着再一次被挂断的电话，差点把手机砸出去。
　　崔安静，你现在可真能耐！

　　重新被暖气包裹，崔安静抖着手点开顾铭发来的语音。
　　语音里的语气可比刚刚电话里的暴怒不少，大概是那四分钟的怒骂，减弱了他电话里的发挥。

　　崔安静只听了一遍，她没法当着谢行言面播放第二遍。
　　不过一遍跟两遍在谢行言那儿没什么区别，他都听到了。

　　顾铭问她什么时候跟谢行言在一起的，是不是不打算回公司了，也行，爱回来不回来，老子还懒得替你擦屁股。哎不对，你还跑去跟人相亲，你能耐这么大了，之前不是跟我说只专注事业吗，崔安静，呵呵，你好意思吗，爱回来不回来。妈的，你的奖杯重死了，自己回来拿！
　　“……”

　　听完，崔安静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明明这些话都不是她说的。
　　“你们要是觉得耳朵痒可以揉揉。”她笑笑，“他说话一直都这样。”

　　听完，崔闹闹立即揉了揉耳朵，感觉晦气极了，这人说话怎么那么阴阳怪气。
　　“姐，这就是你老板啊，说话真难听，他一定没女朋友，谁受得了他。”
　　崔安静笑笑不说话。

　　“你的电话号码被人泄露出去是不是相亲后发生的？”谢行言问。

　　崔安静仔细回想起来，算算日子还真是。
　　“好像是我妈把我的号码给出去之后发生的。”

　　“知道你号码又熟悉你家的，近期只有这个人，我想泄露你号码跟背后偷拍你的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是那个人。”崔安静睁大眼睛。
　　“嗯，回黎萍镇找到他就知道是不是了。”

　　回黎萍镇的心急切，但不巧，高速路封了，就在一个小时前。
　　只能重新返回市中心。
　　崔闹闹问：“那怎么办啊姐姐，我们这几天都要在南江过了吗？”

　　崔安静也不知道。
　　崔闹闹叹了声气，正巧，男朋友的消息进来了，他说他被困在南江了。
　　眼睛骨碌碌转了转。
　　“姐姐～”她放低语气。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崔安静正烦着，便不耐烦打断。

　　话音落下，两双眼睛同时朝她看。
　　前者有点惊奇，后者很委屈。
　　“……”

　　崔安静故作镇定问：“你要说什么。”
　　崔闹闹报了个地址：“我只是想问能不能送我去这个地方。”
　　地址是个酒店名，崔安静问：“你去这里做什么？”
　　崔闹闹嘻嘻笑：“我男朋友也在南江，我想去找他玩。”
　　她刚上大一，谈恋爱自然是瞒着家里人，不过崔安静不同，作为妹妹，所有的少女心事都可以跟姐姐说。

　　谢行言已经自动导航往这个地出发，目光略过一眼，见她嘴角紧绷，笑了。

　　酒店离这里不远，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崔闹闹下车后，崔安静叫住她，给她转了笔账说：“你现在还在上学，有些事我也不想跟你说得那么直白，你自己知道就好，爸妈那边我不会说，你保护好自己。”

　　崔闹闹脸红说自己知道了。

　　车没立即开走，驾驶座的人反而直勾勾盯着她看。
　　“要不要先跟你爸妈说明一下情况。”
　　经他提醒，崔安静这才想起去打电话。
　　林曼跟崔树生无奈极了，但也没办法，大雪天开车确实危险，又问起崔闹闹，崔安静只好说她下车去买吃的了，很快就回来，他们这才放心。

　　崔闹闹其实是个眼线，专门留下盯他的，这些谢行言都知道，只是听到崔安静面不改色地撒谎时，忍不住想笑。

　　平时看着这么乖的人忽然撒谎怎么感觉还有点不太适应。
　　挂了电话，崔安静长长吐出口气。
　　“刚刚的气势去哪儿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跟你说过，有时候我会很没有耐心。”她说。她看着他，眼里仿佛在说，“你得习惯”。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又是这种问题。她怎么知道去哪儿。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才一句，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

　　谢行言眉梢一挑，很意外：“这句话是不是触你逆鳞，怎么一问就发火。”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不要跟我说话。”崔安静摇头闭上眼睛。

　　谢行言勾唇不在打扰她，自己定了个两房一厅的民宿，他嫌弃酒店的餐食，不如自己做。他听说南江的风景不错，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出去走走。

　　定好后，谢行言开车到一家超市，崔安静已经睡了过去，他没打扰她，自己去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以及蔬菜水果。

　　等他回来，崔安静已经醒了，正跟人打电话，他放好东西坐回驾驶座，她看他一眼，跟电话里嗯了声，“他现在跟我在一起。”

　　电话是谢勾月打来的。
　　她的声音很兴奋：“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这几个字真烫让，崔安静接不了，强制保持镇定地说：“没有，不要多想。”
　　“好了，不说了，我先挂了，晚上跟你聊。”

　　崔安静挂完电话，谢行言的电话就立马进了消息。
　　“……”
　　谢勾月在她这儿得不到答案，不会去问他了吧。
　　她哭笑不得，他们明明没有啊，怎么都这么以为，难道是他们最近真的走太近了吗。

　　遇到红绿灯时，谢行言才看手机里的消息，只有一条。
　　谢勾月：哥，顾铭冲来南江表白了，你好自为之，妹妹等你好消息。
　　“……”

　　谢行言垂着眼皮，看完这几个字，没好气地将手机丢一边。
　　“我定了家民宿，这两天先在这儿将就一下？”他问。

　　崔安静点点头：“我都听你的。”
　　离目的地不到两公里，谢行言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问：“你跟顾铭关系很好吗？”

　　“你说的好？是指哪些地方？”
　　“你认为的好。”

　　什么叫我认为的好。崔安静回想了一下，在他公司的这几年，他好过吗，噢，好像有过。

　　顾铭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那张嘴比较毒，一般人扛不住他这么造。
　　她跟顾铭搭在一起，起初是因为他是她的学长，能说上话，后来他创业，她是公司的第一个女艺人，也算是风风雨雨陪他走过来的。只是后来，他急于求成，好几次都将她丢出去，她很失望，
　　明明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后来知道他的背景，她好像也能理解他了。一个私生子，不受宠爱不被看好，再差点或许以后连半点财产都分不到，他这么心高气傲，创下这家公司，很大原因是为了在那个家里证明自己，他没有多少时间去在意她的感受。

　　听说前段时间他的公司成功上市了，她想，自己也该换个地方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