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24、安静

　　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生怕他没耐心挂掉，当着对方的面就点了接听。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谢行言在电话里问她结束了没有。
　　崔安静抬眼看了眼对面，小声嗯了一句。

　　谢行言甩给她一个定位，说：“我在这里等你。”挂完电话，崔安静站起身顺便还把单拿了，抱歉说：“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单我买就行。”

　　后面的人还想说什么，她权当听不见，快速离开这里。
　　出了店门，她感觉呼吸都通畅不少。
　　低头看谢行言发给她的定位，拦了个车坐进去。

　　十几分钟后，她见到了谢行言。

　　谢行言搞了个帐篷支在草地上，车停在一边，坐在一把懒人椅上，手上拿了一把肉在烤，那翻动的动作显得漫不经心。

　　她走过去，还没走近，谢行言扭过头来，两人对上视线。

　　崔安静只好停下。

　　几秒后，谢行言重新看向手上的肉。
　　崔安静走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见他不说话，主动打开话题：“你会烧烤啊。”

　　“不会。”谢行言不带任何情绪说话时，像更难以近人。

　　那你是在干什么。
　　这话她当然没敢问，继续讨好：“那你还挺有天分，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谢行言没搭理她，自顾手上的动作。
　　崔安静只敢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表情，冷漠得很，似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肉在烤架上发出油渍的声音，崔安静顿了两秒，问：“你是不想跟我说话了吗。”

　　说完，感觉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闻言，谢行言抬起头来看她，一贯冷清有了片刻裂痕。
　　“拿着。”他把手上的肉递给她，随后站起来，“烤一下。”
　　“你要干嘛。”崔安静仰头看他。
　　目光跟随着他，就见他打开车门，拿了包烟回来。
　　他坐下拆封包装后拿了一根点燃，夹在指尖吸了一口。烟雾飘渺，迷糊了视线。

　　男人一言不发抽完一支烟，周身散着烟味，皱眉看她，被烟沾过的嗓有些沙哑。
　　“崔安静。”

　　崔安静侧过脸去看他，听到他说。
　　“上次你跟我说不回宜桐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捡到小狗那天，她告诉他不打算回宜桐。他记了那么久吗。

　　见她沉默，谢行言心口涌上一股烦躁。
　　“你打算留在黎萍镇，然后随便找个男人结婚，就这样打发自己的下半辈子是吗。”

　　崔安静目光一凝。

　　谢行言撞上她的眸，步步紧逼：“我说的对吗？”
　　崔安静说不出话。
　　这在他眼里，形同默认。

　　“崔安静，你连面对我说对的勇气都没有。”谢行言愤然移开她身上的目光。

　　说话间，手上的肉许久没翻，都被烤糊了，崔安静垂下眼帘，拿了一个干净的盘装起来，放到桌上，看见旁边的炭又加了两节进去。做完一切后，仿佛是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才娓娓说。

　　“我没回答你，不是因为默认你说的对。”崔安静的语速很慢，垂着脑袋，一边抠自己的指甲，“说实话，我也没想好自己留在黎萍镇能干嘛，感觉自己离开了娱乐圈什么也不是，未来的事情我也说不准，回宜桐这件事至少我现在还不想，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我想多陪陪家人。”

　　“至于相亲的事情。”说到这儿，崔安静眨了眨眼，故作轻松笑笑，“从小到大，我没喜欢过别人，不懂爱情是什么，按我这种状态，大概未来也不会遇见喜欢的人，但我其实挺害怕孤单的，我记得那次我喝酒过敏，在医院跟你说过，我没有任何人依靠，我父母年纪大了，弟弟妹妹们也还在上学，真遇到什么事，家里能力有限。”

　　崔安静抬起眼：“如果真遇到一个合适的人，父母也满意，我会选择跟他结婚。也许你不会理解，我自始至终想守护的，只有我这个家。”

　　昨晚听到她坦白自己要去相亲时，一开始是无理由的生气，久久不能散去，到了后半夜，翻出她的微信，盯着上面的名字，指尖怎么也下不去，睁着眼到天明，直到现在，他才觉得，昨晚上那些情绪包括刚才显得多么可笑。
　　她有她自己的规划，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一个外来过客。

　　“崔安静。”他喊她，“在医院那次你跟我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能理解你们那样的归属情感，我承认，我无法站在你们角度去考虑这些亲情因素，我不能干扰什么。”

　　“但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一直抱着这种消极的态度生活，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份工作，一个伴侣，不能为了谁就可以将就，然后牺牲掉自己一生的情感。”
　　“你能懂吗，你不是烂沟的泥巴，你比大多数人更优秀。”

　　这可能是他们认识以后，谢行言对她说过最多的一次话，他的话很像课堂上标准式地对一个学生的教育，但每个字都很温暖，每一下都像鼓锤在她身上。

　　崔安静不禁吸起鼻子，怕他看见，低下头。
　　“嗯，我知道了。”
　　“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
　　她想，自己的运气也不算特别差，至少在宜桐遇见了他。

　　渐渐地，太阳有了要落山的痕迹。崔安静擦干眼泪，伸手拿了一串烤肉给他，眼睛里的泪还亮亮的：“你不尝尝吗。”

　　谢行言接过咬了一口，有些糊了，见她吃的香，想到什么：“刚刚没吃饭？”

　　崔安静摇头：“我只喝了杯白开水，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走了。”

　　“这么说，是我这电话打得不合适了。”

　　“没，很合适，我不想继续跟那个人聊。”

　　“不合适？”
　　“不合适，他好像把我当颗白菜，想让我出钱给他买房。”

　　听到这儿，谢行言才有了动作，有点想笑，给她找了一串鸡翅，自己开了瓶啤酒，眉目舒展靠在布椅上。
　　“剩下的你解决吧，我不爱吃。”

　　她疑惑：“那你为什么出来架烧烤？”

　　谢行言朝她身后点点下巴，几分无奈的表情：“那小家伙睁开眼睛了，于是带它出来晒晒太阳，闲的无聊，租了个烧烤架。”

　　崔安静顺着他的话往身后看，果然把那个小家伙带来了，她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呢。她放下烤肉，走过去看它，明明昨天才见过，好像个头又圆润了不少，爪子粉粉嫩嫩的，睡得好香。

　　她伸出食指跟它击了个掌，被它轻轻握住。崔安静扭头看他，勾起笑：“它居然会抓我手。”

　　就着她身后那刻光景，谢行言看见她脸上露出最真实的笑意，明媚大方，泛至眉梢，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晃了眼，慌忙避开时，才发觉心口酥麻。

　　说完她回过头摸摸它的头：“小家伙，你爸爸带你出来晒太阳啦，要好好长大哟。”

　　突然想起它还没有什么正经名字，问走过来的男人：“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谢行言蹲下，正要说话，崔安静便说：“不会叫“过去”吧。”

　　“……”
　　谢行言瞟她一眼，平声说：“没有。”

　　继上次的“过来”之后，崔安静还有点戒断反应，差点以为他取名叫“没有”。

　　“那你怎么不给它取个名字。”

　　“崔安静。”
　　“在。”

　　她发现，最近谢行言总喜欢叫她的名字。
　　“狗是我一个捡的吗？”
　　她摇头。
　　“所以。”他慢条斯理开口，“你取。”

　　崔安静也不太会取名字，思索了一会儿，见它全身的毛都是白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花色，便问：“小白？”

　　“可以。”他随意地点头，仿佛她随便取什么行，反正他都同意。

　　“是不是有点太过简单了。”崔安静说，“我看其他狗狗都叫汤圆，芝麻什么的。”

　　谢行言：“我觉得挺好。”
　　得到他的肯定，崔安静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笑起来：“那就叫小白。”

　　重新低头去看小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谢行言也勾唇笑起来。

　　两人呆到下午五点才收拾准备回去。
　　还帐篷烤架的时候，在纸盒里的小白睡醒了，眼睛还灰蒙蒙的，四处探头找奶嘴。

　　谢行言车上带了奶粉，但准备回家再给它吃，崔安静心软，听不得它叫，去找老板要了热水给它冲奶。

　　谢行言坐在前车盖上，垂眸伸指戳了一下它的脸，引来它的嘴吸了一下，有些嫌弃地收回手：“等会儿，你妈给你弄奶去了。”
　　说完，小家伙叫得更急了。
　　“……”

　　十几毫升的奶送到它嘴里，两分钟不到就被它炫光，对此，谢行言皱眉，有意去打扰抢它的奶嘴：“跟我对着干是吧，我喂你的时候怎么没那么乖。”
　　小白使劲用爪子推他。崔安静噗呲笑出声，喂完把它放回小窝，将奶瓶给他：“难为你了。”

　　“奶粉买了吗？”崔安静问。

　　“还没。”
　　“那我们现在去买？”
　　“行。”

　　重新坐上车，崔安静一边扣安全带一边想到另外一件事，轻声问：“你昨晚上是不是很生气？”

　　谢行言闻言一顿：“为什么那么想。”

　　“因为你昨晚上跟我说，没有下次了，感觉出来的。”

　　听到这儿，谢行言觉得有必要替自己解释一下，停车旁边靠，看着她说：“我说的没有下次了，意思是这次先原谅你。”

　　“除了那次去剧组接你。”谢行言无奈笑，“我哪次生过你的气。”

　　“即使后面我做过更过分的事情。”崔安静抿唇问，“你也不生气吗？”

　　“你指是哪件？”
　　“筑泥小院那次。”

　　“生气。”
　　“但你好像没有朝我发脾气。”

　　“我是人，情绪都是暂时的。”谢行言说，“而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句话，崔安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