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19、安静

　　对门街王妈妈家这月底要嫁女儿，一大早，王妈妈兴高采烈过来请林曼去帮忙，看见崔安静，笑说：“安静，我家楠楠说要你送她过去呢。”

　　崔安静点头：“她已经跟我说了。”
　　崔安静跟王楠楠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学到高中，大学选择城市的学校，这些年来，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林曼问：“嫁哪儿呢？”

　　王妈妈：“宜桐嘞。”
　　林曼：“那是有点太远了。”
　　“远点好，省得嫁近了，自家没个扫帚都来我这儿偷。”

　　开玩笑的话，就一个独苗闺女，哪会真这么舍得。
　　王妈妈走后，林曼朝崔树生说：“要你闺女嫁这么远，你舍得不。”

　　崔树生看向崔安静，“她喜欢就行。”

　　说罢，两人齐齐看向她，崔安静无言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林曼抓起手边一把花生朝他扔过去：“你这当爹的，女儿的人生大事你是一点不急。”

　　花生砸身上撒了一地，崔树生搞不懂又怎么惹到她了，只好弯腰一颗一颗捡花生：“我这当父亲的怎么好开口。”

　　林曼：“罗婶昨天又过来问我的意见，我寻思着，要不要让安静去见见，不合适的话再说。”

　　崔树生剥开花生壳往嘴里放：“你女儿这性子，她肯去才怪。”

　　“……”

　　林曼态度强硬：“不去也得去。”

　　“……”

　　晚上吃完饭，崔安静收碗要去洗，林曼叫住她，让崔闹闹去洗。

　　崔安静重新坐下：“有什么事吗。”
　　林曼看向崔树生，让他先来开口。崔树生收到她的信号，万般不愿意，坐离远她一些，当做没看见，拿起遥控器准备看电视。
　　林曼气得使劲推他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遥控器。
　　崔树生也不干了，索性摊平：“你自己去说，我才不去。”

　　“……”
　　崔安静见他们一来二去的，心中了然：“你们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林曼还想收拾一下他，崔树生听到女儿开口，连忙躲闪：“女儿跟你说话呢。”

　　注意力这才被转移去。
　　林曼不得已只能瞪他一眼，看向女儿，踌躇两秒开口：“昨日你罗婶又过来了一趟，张罗给你介绍对象，对方是本地人，家里就他一个，离我们家五公里不到，刚当兵回来，现在在一所学校上班，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崔安静：“那你妈妈您怎么想的？”

　　林曼：“妈当然是想你去见见。当然，你要是不想的话，妈妈也不逼你。”

　　崔树生抬头。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崔安静只考虑不到两秒便松口答应。
　　这倒让林曼跟崔树生惊讶住了，两人面面相觑。
　　这就答应了？

　　崔安静见她欲言又止，又问：“还有其他事吗。”

　　林曼摇头：“没……没了。”

　　崔安静站起来：“那我先就上楼了。”剩下两人坐在沙发上，久久反应不过来。

　　很快，林曼通知了罗婶，时间定到周末。

　　……
　　崔楠楠的婚礼当天，黎萍镇好生热闹，鞭炮声连天，外面的马路停满了小轿车。

　　崔安静坐在房间里陪她，说是陪她，其实她不缺人陪，因为来的朋友很多。几人都认识她，找她拍了许多照片。

　　到底是别人的婚礼，这么喧宾夺主好像不合适，崔安静应求她们，拜托她们别将在哪儿遇到的传出去，打算出去。

　　但其中有位朋友居然还是她的忠实粉丝，见这么好的机会，凑到她面前激动说：“真没想到我能在这儿遇见你，我……我太喜欢你了，喜欢你好久了，你最近播出的那部剧，真的好好看。”

　　回来那么久，不戴口罩出门，也没有几个人会认出她，也是这段时间她才发现，最近被认出来的几率开始变大，她猜想，可能是剧播了的原因。
　　到现在，她才恍然感觉到，原来她远离娱乐圈已经半年了。

　　崔安静是真的开心还有人这么喜欢她，回了她一个拥抱，等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回到新娘身上时，默默退出了房间。

　　小时候，她最爱的就是镇上的酒席，不仅能吃好吃的，还能跟好朋友们一块玩到天黑，如今，朋友们都已结婚生子，她一个大姑娘在这儿，去哪儿都有些格格不入。

　　她没在外面停留，进了厨房烤火。
　　厨房都是一些伯妈婶婶，跟她们聊天不会有那么多顾忌。

　　外面的宾客又换了一桌，崔安静才重新走进房间。来看新娘的人很多，多数都是亲戚，崔安静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又有人进来，崔安静没在意，给人让了个位置，直到有人喊出，“崔安静”。她这才看去，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孩子，穿得很时髦，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头一次，崔安静感觉自己的皮肤在灼烧，倒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而是她喊了那声后，吸引过来的那道视线。

　　跟那天下午在车站外面相撞的一样。

　　他又怎么会在这儿。
　　他真的在黎萍镇，她没有看错。

　　正是中午，温度是最高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发冷。
　　崔安静转身就要走，一道温柔的女声叫住她。

　　见人停住脚步，崔林茹走过去，“安静，真的是你啊，你不认识阿姨了吗。”
　　光注意谢行言了，没看到崔林茹也在。
　　崔安静极力忽略掉那道麻掉头皮的炙热，对着崔林茹扯了扯笑：“阿姨，好久不见。”

　　崔林茹拉住她的手，一脸亲切问：“真巧，能在这儿遇见你，安静，你跟楠楠认识？”
　　崔安静点头：“嗯，我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异常亲切，原来我们是同一个地方的。”

　　崔安静这回有点惊讶。
　　原来谢行言的外婆家就在黎萍镇。

　　外面的人喊马上要吃饭了，崔林茹拉着她：“吃饭没，陪阿姨去吃饭怎么样。”

　　崔安静无法拒绝，只能点头。

　　谢行言跟在身后一起走出去。

　　落座后，崔林茹又问她这几个月都在这儿呆着吗，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问了许多问题，弄得她有些应接不暇。
　　聊了好一会儿，崔林茹这才想起还落了一个人，“行言，你爸呢，还没上来。”
　　谢行言淡声：“应该还在下面玩牌。”
　　“那你打个电话叫他上来，马上要吃饭了。”

　　谢行言：“掉了。”

　　崔林茹扭过头：“什么？”
　　谢行言淡声补充：“手机掉了。”

　　“……”

　　手机掉了还能坐在这处之泰然，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崔安静抬头看他。

　　崔林茹气得：“那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想到自己的手机也不在自己身上，在看看谢行言，是指望不上他了，决定自己去下去一趟：“安静，你先在这儿等我，阿姨马上回来。”

　　崔安静答应：“好。”

　　崔林茹走后，崔安静如坐针尖，沉默寡言，指甲抠着牛仔裤布料，不敢往旁边看。
　　快要上菜了，谢行言开始拿起桌上的白开水烫碗，烫完自己的，接着很自然地拿过崔安静面前的碗，崔安静下意识拒绝:“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谢行言垂眼看着她的手，没说什么，提着水壶手柄的力道松开，递给她。

　　正好见她有一根头发丝掉在碗边，想说什么又止住，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听见碗底重新接触桌面的声音，耳膜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喉结下意识一滚。
　　“崔安静，你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崔安静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听到这句话，指甲陷进肉里，停滞片刻，慢慢摇头，轻声回：“没。”

　　谢行言放低声问：“既然这样，那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得到的回答，依然是女孩的摇头：“没。”

　　第一次，谢行言第一次觉得挺无力的，他卸了气，不在看她：“行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崔林茹还没回来，崔安静时不时往后看人回来了没。
　　很快，厨房有人端着菜过来上菜。

　　谢行言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不用等了，我舅婆肯定留他们在那儿吃饭了。”
　　听他这么说，崔安静这才放心：“哦。”

　　谢行言看她一眼又迅速收回。
　　一只闷瓜。
　　懒得跟她计较。

　　桌上有人要开啤酒，正好放在谢行言这边，他拿起要递过去，见对方是个老人，便多问一嘴：“要不要我帮您先打开？”

　　老人说不要才递给他。

　　谢行言收回手，就听到旁边的人呢喃软语一句：“我没想过会在这儿遇见你。”

　　四周声音都很吵，什么声儿都混到一起，唯独她那句，夹在其中，总会第一时间分辨。
　　突然什么气也没有了。

　　谢行言替她夹了块肉放进碗里，“先吃饭，吃完再说。”

　　崔安静刚吃完饭没多久，吃得很少，没多久就吃好了，放下筷子等谢行言。
　　这会没有刚刚初见面时的尴尬，气氛温和不少，于是问：“勾月没跟你一起来吗。”

　　即使在这样敞天的环境中，谢行言也吃得优雅斯文：“没有，她没什么空，最近在带新人。”
　　崔安静重新垂眸：“哦。”

　　“哦什么哦，不多问几句？”
　　崔安静摇头：“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

　　这桌刚好有长辈认识崔安静，见她旁边多了一个俊俏的男生，笑着问她这是不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崔安静被问的有点愣。
　　怎么会这么以为呢。

　　她看了一眼谢行言，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多余不悦，出声澄清：“不是，伯伯您误会了，他是楠楠家亲戚，过来参加婚礼的。”

　　闻声，谢行言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轻笑了声，接着放下筷，擦完嘴后朝着那位说话的长辈说：“您慢吃，我们先下桌了。”

　　随后，拉着崔安静出了大院，她走在身后：“我们要去哪儿啊？”

　　“消食。”

　　“我没吃多少，不用吧。”
　　“我用。”

　　“……”

　　“我还得回去找楠楠呢，而且……”她低头看自己被拽着的手腕，“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走太快了。”

　　谢行言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也是才意识到这件事，随即松开手，若无其事看了看她身后：“我对这儿不熟，能不能陪我去找找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