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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最不耐相濡以沫 ...

  •   外面大雨滂沱,院子里的花纷纷扬扬,一地落英缤纷,零落成泥,来年,这些又会催生出新的美颜绝尘,一轮又一轮,像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永不落幕的约会。

      云舒坐在窗边的梳妆台前,梳理好头发,看着用到铁皮的眼影,准备往脸上涂抹的手顿下,今天反正也不出去,就算了吧。刚来这个世界时,她的性子做不来男装打扮,便每天用化妆品把自己化丑,基本上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涂黑。

      想到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人,云舒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人五官清秀,眉眼舒展,杏眼干净剔透,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山水养人,她感觉这两年多来,她的皮肤变得细腻水润多了,曾经的痘印和斑点再没来烦扰她。她不是那种张扬的长相,眉目清淡得犹如山水画一般。

      想来这样清淡的长相应该不会让景行惊讶,他那样的人物,一定见过各色绝色美人。这样一想,她也就放心地将化妆品放下。

      门口传来敲门声,云舒赶忙起身开门,就见景行撑着雨伞端了吃的站在那里。

      女孩没有特意化粗的眉毛秀气嫣然,皮肤细腻白嫩,比上好的绢都要丝滑,平时故意遮掩的五官露出庐山真面目,比他见过的所有世家贵女都要杳然瞩目,不点而朱的唇瓣在这黑白分明的美颜中冲击出一份惊人的美,她比他想象中的更动人心魄。

      他一向心细如发,将近一年的相处,他怎么可能没发现她刻意掩盖了容颜,也能明白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自保的心态。她单纯但并不莽撞,她热心却不盲目,她总是不远不近地靠近这个世界,又努力保护自己。

      她能够接受生活简单朴实,又偏偏矛盾至极地对生活品质有一些偏执的要求,就像是一朵被精心养护的花朵,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后,努力适应,又想念曾经的一切。

      本来他想着自己如何都无所谓了,身上的伤也好,灵力也好,他都不要紧,无人在意,他也不想在意。

      那天晚上,他想起她肚子不舒服,给她准备了热汤子,给她捂肚子,她先天性地每月承受那份肚子痛。走近房间,就听见里面压抑的哭声,女孩轻声喊着“爸爸妈妈哥哥”,他透过窗子望见云舒趴在桌子上抽噎不成声。

      她的忧伤就是源于此吧?一直以来,云舒是山间的晨风,清爽干净;林木间的清溪,一目了然;天空中的云彩,飘忽不定。

      他能读懂她,又偶有迷雾。

      第二天开始,他就想办法赚了钱,让云舒给他买来治疗伤疤和恢复灵力的药,也开始教她学习灵力。

      “我,对不起。”云舒低头赧然,想要解释自己的脸。

      景行将伞放在角落,拉着她坐到桌边,将东西放好,看着她认真地说:“你这样很好,云舒,我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

      说完景行给她倒了一杯果汁,这是他特地从后山采的野山莓,窖藏了一缸,每次吃饭的时候,两人就喝上一壶,酸酸甜甜的,沁人心脾。

      他递过来杯子,云舒看着他的手,如果从前有人跟她说谁的手怎么怎么好看,她绝对会觉得对方有毛病,可她现在不止一次看着景行的手移不开目光。那是一双骨瓷白净,不过分纤细,充满力量感的手,干净得像是玉石,看着这双手做事,可谓赏心悦目。

      景行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嘴角微微勾起,继续给她夹菜。

      云舒反应过来,脸上发烫,心里暗叹,她又何止是看着他的手发愣。

      云舒吃饭比较慢,景行陪着她慢慢吃,不时给她夹菜,给她续酒,她不小心将菜掉到桌上,他捻起来继续吃,她吃完了,景行就给她轻柔地擦擦嘴角,然后忙乎着收拾桌子。

      “我来吧,饭你做的。”云舒觉得他要把她养废了,过意不去。

      “女孩子的手不该做这些,你闲得无聊就看看话本子吧,这次的你应该喜欢。”

      云舒只能目送他出去,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一直阴郁的心情在饭食的安慰下起来了点,她坐回一边的沙发,这沙发也是她特意找人定制的,跟现代的很像,她像从前在另一时空一样,窝起来,看起了话本子。

      景行忙完回来,给她端了一盘果子,放在茶几上,坐在她身边,也拿了本书看,边看,边拿起签子喂她,窗外雨声隆隆,风吹不进这屋子,雨瓢泼着,止步于屋檐,室内灯光蒙蒙,岁月静好。

      “景行,我想学弹琴,你教我好不好?”

      “好。”

      翌日,两人在窗前,开始了学琴,云舒记忆力变好了,景行教了几遍,她就掌握了关窍,景行握着她的手,两人晕红了脸,又舍不得放开,脉脉情愫,纤纤素手,默默传递。

      景行阅卷无数,无所不知,云舒喜欢听他说大荒的各种奇闻轶事,书里的知识在他低沉清越的嗓音里,也成了悦耳的曲调,有时候听着听着,她就愣愣地望着他,像是陷入了一场绮丽的梦里。

      景行低低一笑,忍不住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禁不住摸摸她红润的耳朵。

      回春堂

      小六扶着病人去厕所,病人看着洁白如玉的蹲厕,惊呆了,“这是?让我拉在这上面?”

      “嗯,快拉吧,拉完记得用旁边水缸里的水冲下去。”说完,小六就关上门到外面等着。

      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外面围墙上,想着刚刚病人惊怔的模样,回想起当初云舒让人过来安装时家里人的表情,不禁望着天空笑起来。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性子干净纯然,任谁也能一看到底,偏偏又有让人看不透的秘密。他将嘴里的稻草吐掉,不过这世上谁人没有秘密呢?反正心烦的也不会是自己,想到景行那张臭脸,他就得意地笑起来。

      “六哥,你又在意淫什么啊?不会是想女人了吧?”经过的串子问。

      小六翻了个白眼,“你是想屠户高的女儿了吧?”

      串子摸了摸脑袋,呵呵一笑,最近他一有空就跑去屠户高家帮忙做事,家里基本见不到他人影。

      小六想了想家里的银子,这点钱结婚肯定是不够了,看来得想想办法才行。

      晚上,麻子和串子回屋睡觉,老木和小六商量:“串子还能等等,麻子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说不定就黄了,家里钱不够,要不先找云舒借点,先过了这一关,后面再还?”

      小六摇头,“云舒的钱估计都花在景行身上,他那身子能恢复到如今的状态,不知道花了多少珍贵的药材。”

      老木便道,“那我进山一趟,挖些好药草,如果能够侥幸挖一两株灵草......”

      小六摆摆手,打断老木的话,“后山是神农义兵的地盘,你一个皓翎逃兵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况且你也不认识那些草药,还是我去吧。”

      小六怕串子和麻子阻拦,没告诉他们,准备好后,天没亮就出发了。

      哼着小曲,啃着鸡爪,小六渐渐走进了山里。

      “咦,小六哥哥,你怎么来了?”云舒睁着肿肿的眼睛,诧异地看着背着背篓的小六。

      小六走着一阵也累了,擦擦汗,挨着云舒坐下,拿了鸡爪出来,分云舒一只,边啃边摇头晃脑,端的是惬意,他轻快地问:“你呢?每天跑这里来。”

      云舒垂着脑袋,沉郁道,“我想回去,可惜三年了,还在这里。”

      “回去?回去哪里?这里能回去?”

      许是太多次失望,许是心中积郁太多,云舒第一次跟人说起回家的事,“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个方向,我只知道我一睁眼就来了这里,这里是我唯一的线索,已经三年了,如果再回不去,我可能只能放弃了。”

      云舒不是个拧巴的人,在等待回去的契机之时,她就给自己规定了时间,三年,如果三年回不去,她就放弃,以后就安然地在这个世界生活,再不想回去的事。

      “三年你就放弃?”小六理解不了,神族生命漫长,三年真算不了什么。

      “嗯,回不去就不回了,这个世界有意思的地方也挺多的,找个爱的人,成个家,生儿育女,不也是一生?”

      小六不忍去看她的表情,也不忍心告诉她,她说起来洒脱,声音却哽咽不成声,他甚至听到了她的眼泪声,那是控制不住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没再说什么,绝望的滋味他体会太多,知道那是无法安慰的黑洞,任何言语都进不去,即便进去了也会马上被同化。

      不知过了多久,小六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深山里转一下?那里有很多好看的林木,说不得还能瞧见什么好看的小动物。”

      云舒红肿的眼睛只剩下一点缝隙,迷茫着四处张望一阵,那个时段已经过去,如同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子一样,什么动静也没有。

      许久,她回:“好。”

      两人往林中深处继续走,一路上,小六采了不少稀有的药草,每次采到她就会跟云舒唠叨一番草药的性状用途,云舒也不管记不记得住,尽量去记。

      走了不知道多久,小六突然蹲在地上,盯着几坨动物粪便,笑呵呵地说:“太好了,是腓腓,这小家伙长得可爱,把它养在身边,能让人忘记忧伤,很受人族贵族的喜欢,是能卖大价钱的异兽。”

      “你缺钱了?”

      “串子的婚事要花一大笔钱。”

      “我还有一些钱,应该够。”

      “嘿,我还能老找你借钱啊,你现在养着景行,可不比从前。”

      “我没有养着景行啦,他很厉害的,赚了很多钱,给了我不少,他的伤药都是他自己出的钱。”

      小六有点吃惊,转头看她,“他怎么赚钱的?还很多钱。”

      “他做了个果中屋,顾掌柜见了惊为天人,出了大价钱。后来又做了个檀木帆船,顾掌柜说绝世无双,他要拿去西炎城拍出天价。”

      小六脑子木木的,恨不能拍自己脑子几下,怎么人家随便做个东西就能卖出天价,他这串子的一点结婚钱她都拿不出来。突然,他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去把景行救下来。

      云舒惊了一下,“啊!”

      原来,小六没忍住把这想法说出来了。“呵呵”小六尴尬一笑,“我这没把门的嘴。”他拍拍自己的嘴巴。

      云舒忍俊不禁,不过想到也许自己哪天就回去了,便伤感道,“小六,也许哪天真需要你收留他,如果我回家了,麻烦你帮我盯着他,照顾他,我总觉得他受了太多的罪,心理上的伤太重,我怕我不在了,他会出问题。”

      “哟呵,这是托孤吗?他年纪可比你大,看着也还好,听说灵力都开始恢复了,又能赚钱,体力又好的。”说到后面,他有点酸酸的,怎么他收养的都是废柴,连学医都学不会,这云舒收留回来的,才这么点功夫,就家里家外一把手,还是赚钱小能手。

      云舒叹气,惆怅道,“有些伤痕刻在心里,哪怕是过个十年,百年,也是消弭不了的,虽然景行哥哥没说,我却能感觉得出来,他只是看起来还好,实际上心里千疮百孔的,不知道哪天就崩溃了。他太依赖我了,我担心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击。”

      小六难得静下来,看着她长睫簌簌,柔荑软若无骨地把玩着衣角,这番话也触到了她,触到了她许久不敢翻开的童年。

      夜晚,她们将就着吃了些饼子,又煮了野菜菌菇汤来喝。

      云舒想到景行,她这么晚没回去,估计他都等着急了吧。

      小六看着她皱巴巴的脸,笑起来,“怎么?担心你家景行了?”

      云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嘟囔,“不是我家的。”

      小六怪模怪样地学她,“不是我家的~”

      气得云舒锤了他几下。

      闹一阵,小六仰靠在一棵树上,唱起了歌:“君若水上风,妾似风中莲相见相思 相见相思
      君若天上云妾似云中月相恋相惜 相恋相惜
      君若山中树妾似树上藤相伴相依 相伴相依
      君若天上鸟妾似水中鱼 相忘相忆相忘相忆”

      歌声悦耳动听,忧郁情深,携着情思穿林而过,被夜风吹散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上,被清扬在梳梳抖动的树叶间,被弦弹在清辉常在月牙上,被播撒在深不见底的山谷中。

      腓腓被歌声吸引而来,开始时胆小怯懦,躲在暗处,待感受不到危险了,忘却不了让人遗忘忧伤的天性,忍不住露出身子,吱吱鸣叫。

      云舒瞪大眼睛看着它,心都要化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可爱的小动物,圆乎乎,白嫩嫩,关键是它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翻跟头,踢小腿,吐舌头,做着各种憨态可掬的动作,逗小六开心。

      小六叹了口气,挥手解除了陷阱,“小傻子,你走吧,我不捉你去换钱了。”

      腓腓疑惑地看着小六,突然,尖锐的风呼啸而下,一只白羽金冠雕抓向腓腓,腓腓惊慌之下,跳到了小六怀里。

      小六感觉到这雕能听懂人语,他作揖行李,叹了口气,“雕大爷,这腓腓小得很,还不够您塞牙缝的,不过放过它吧?”

      云舒立刻挡到小六身前,警惕地望着这凶性十足的野物,她能感觉到它那尖利的爪子抓在身上定是会刻骨铭心。

      小六被云舒这举动一暖,躲在她身后,一手抱着腓腓,一手轻轻地往外弹药粉,双眸无辜地看着白羽金冠雕,很是真诚谦卑又无害,“雕大爷相貌英俊、身姿不凡、翅力惊人,一看就是雕中之霸主,小的实在佩服得紧。但我今天真不能让你吃了它。”

      白羽金冠雕想灭了面前两人,可它只觉得头晕爪软,感觉就像是喝了烈酒一般,左摇右晃,它软倒在地。

      云舒松了口气,将小六怀里的腓腓抱进怀里,稀罕地挼了挼,又用额头去顶它,才对云舒说:“小六,你不要卖它啦,串子的结婚钱交给我啦,腓腓送给我可以不?”

      小六看着她那爱不释手的样子,大方道,“行啊,卖给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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