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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开棺剖尸 ...


  •   “哐当——”

      刀刃落地,虽然并未有多痛,但文颜如立刻怒目而来,旋即她被匆忙赶来的夫婿扶住身体,说了声“我没事”后,如视罪大恶极之徒一般狠狠瞪着苏辞。

      见她没有再做其他过激举动,苏辞微微松了口气,垂眸看向身后的同时,立刻触电般松开对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他始终记得对方该是忌讳他的触碰的,是以撒手的动作特别快,但就是太快,略过了少年眼底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怔忪和错愕。

      “文姑娘。”转身后,苏辞上前一步,颔了颔首,“曦王殿下一袭素衣而来,只为给老太傅上一炷香,绝无恶意。”

      说实话,苏辞也颇为意外。他本以为以言淮横行无忌的性子,哪会顾忌什么死者为大,今日依旧会是一身嚣张的殷红,却没想到对方是以一身黑色素衣现身。此外,言淮他一个随从没带也就罢了,他一身精悍敏捷的身手,竟会被年迈的文老夫人推搡下台阶,如此忍气吞声,真是稀奇。

      不过文颜如显然不会领这份情,她闻言重重“呸”了一声,“杀人凶手,不配玷污我父亲的灵堂!”说罢“哗”一下扯下发髻上盘发的木簪,紧紧握在了手里,仇恨的目光连同木簪尖端一起,恨恨对准了言淮,大有下一刻就要血刃仇敌的架势。

      见状,苏辞心底叹息一声,理解她的丧父之痛,但还是怕她一时冲动,是以侧了侧身子,尽可能挡住她可能冲向言淮的路——他本意只是想拦一拦而已,然而此情此景,这举动放在旁人眼里,就忽然有了一种他奋不顾身、拼了性命也要保护身后之人的意思。

      “......”言淮显然也误会了,心念微动,黑黝黝的瞳底有一瞬的恍惚。

      “文姑娘。”苏辞斟酌片刻,声音温和,“你是有孕之人,还是不要如此大动干戈。何况曦王殿下乃是奉皇命前来祭拜,无论如何,若是一直刻意为难...”

      余下之意,他不说众人也懂,虽然只是景隆帝口谕,但若是文颜如一直大肆阻拦言淮上香祭拜,恐怕有不敬圣旨、忤逆圣意之嫌。

      “......”文颜如很显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次,她没有呛声回去,只是手中依旧紧紧攥着木簪,看向言淮的时候,眼中难掩恨意。

      她夫婿见状,躬身冲言淮的方向行了一礼,明显是强忍着不满,冷淡出声,“既是王命,曦王殿下请进吧。”

      闻言,苏辞身形微动,让开一个位置,侧首看向身后,低声道,“殿下,去吧。”

      ——众人或充满恨意或嫌恶或审视的目光里,这声音是难以言喻的温和清平。

      “......”言淮沉默着抬眸看他,眸光微动,瞥见他侧颊不甚清晰的红印,视线凝了一瞬,唇瓣翕动,似是想问什么,但最终只是安安静静迈上台阶,走入灵堂内。

      苏辞紧随其后。

      灵堂内,原先侍候的下人已经走了出去,簇拥在文颜如夫妇身后,不久前前来祭拜的大臣也并未在灵堂停留,而是四散在灵堂外小声交头接耳,是以偌大的灵堂内,便只剩下刚走进来的他们二人。

      灵堂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巨大白幡,正中间一樽还未完全合盖的冰玉棺,文老太傅年迈冰冷的遗体安详躺在其中,冰玉棺正前则摆着灵位香案,供奉的香炉内剩有不少残灰。

      无视灵堂外窥探的众人,言淮一言不发走进去,从旁捻起三支香,沉默而安静地就着香烛点燃了,而后端正着将其插在石青色方形铜炉中,做完这一切,他不声不响后退一步,竟是对着那灵位淡淡作了三揖。

      身后,苏辞若有所思看着这一幕——言淮作揖躬身的动作徐缓而恭敬,袅袅烟雾下,他素来昳丽到显出冰冷攻击性的容貌忽然被衬得有些模糊,一瞬间,仿佛真有不易察觉的感伤和哀悼之意从那苍白漠然的侧颊显露出来。

      ...这反应与苏辞设想的不太相符。

      一个常年针对自己的人死了,依言淮的性子,他会这么认认真真地行礼吗?

      见状,苏辞不知怎么就想起先前在文府书房看到的评语,谁能想到呢,传言里一向看不惯曦王的文老太傅,竟会在他自己的批注里一反常态,毫不吝啬自己对这位曦王殿下的悔恨、感概和赞叹。

      看来这一老一少的关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恶劣和冰火不容。

      片刻后,苏辞将顺手从文府书房带出来的书册放在一旁,也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刚作了作揖直起腰,便感觉身边走近了一道人影,紧接着,言淮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挨打了。”

      苏辞闻言动作一顿,浅笑了笑,“我还以为看不出来了,很明显么?”

      言淮沉默着看了看他,少顷,眼眸微微垂下,慢慢吐出三个字,“...不明显。”

      苏辞笑笑,“不明显就好。”

      “...是文颜如打的?”他静了片刻,又问。

      苏辞“嗯”了声,眉眼清朗含笑,仿佛对自己被打这回事不甚在意,“真相未明,文姑娘心里有恨,宣泄宣泄倒也正常。”

      “......”
      所以他就因为自己白白被打了一巴掌么?

      寂静的灵堂内,言淮无声望着对方,长睫下眼瞳幽深宁静,倒映着某种复杂而晦涩的弧光。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震惊于青年的屡屡示好,只是对方人前人后的戏演得太好,以至于他每每被以如此亲近的姿态护住,总能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青年那不是在向上谄媚,而是真的将自己放在了心上,当成一个重要的人在保护。

      可这可能么?

      苏辞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恨、不畏惧自己么?

      世上当真有人,会对曾折辱凌虐自己的人俯首称臣么?可如果不是,苏辞伪装得这样好,他究竟图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如此袒护自己?

      ...为什么?

      无数的揣测、茫然以及心头那难以描述的异样纷杂而来,最终归寂于沉默,消散在少年漆黑的眼底深处。

      片刻后,言淮无声收回视线,结束了两人之间那短暂而静谧的对视,出乎意料的,他竟抬步又靠近了一些,使得两人之间仅剩下咫尺之距。

      苏辞见状愣了一下,然而就知道了言淮凑这么近干什么,因为对方低低冲他道,“我想开棺验尸。”

      验尸?苏辞想到什么,下意识问道,“可文府的府医、羽林卫和大理寺的人不都验过?殿下是还有什么疑虑?”

      “为了避讳我,刑部的仵作没有参加过验尸。”言淮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压低声音的缘故,他音色不似寻常冷漠,透出一点少年独有的干净与纯粹来,“羽林卫昨日撤走后,我的人趁夜来过一次,摸出文清腹内似有硬物,但文府的人来得很快,他没来得及仔细查验。”

      腹内似有硬物?

      苏辞沉默了一瞬,微不可闻叹了口气,“殿下,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是要开膛破肚剖开文太傅的遗体?”

      “......”言淮静静看着他,乌黑长睫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那模样,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苏辞感到头疼。

      开棺剖尸可不是一件说着玩玩的事。文府的人本就对景隆帝秘不发丧,强行将文老太傅遗体扣押在冰室内大半个月的做法颇有微词,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言淮还是他们眼中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恐怕‘开棺、剖尸’这几个字一提出来,文府的人就要用唾沫和怒意将他们二人给淹了。

      更何况,撇开办案不谈,开膛破肚这种事,到底是对亡者大不敬。

      “......”垂眸沉吟了一会儿,苏辞正色道,“殿下,你确定文太傅腹内有异物?”

      言淮颔首微“嗯”了声。

      “一定要这么做?”

      言淮沉默一瞬,“文清肚中的异物虽然小,但十分坚硬,绝非食物。大理寺的仵作根本没有仔细查验,他们不值得信任。”

      听言淮这么说,苏辞下意识地瞟向冰玉棺内,他手边是半人高的香案,右手便随意往上搭了搭,那无名指、中指、食指十分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依次漫不经心在香案边缘处轻叩了叩,如此不声不响重复了几次,俊美沉着的面容上露出微微思量的神情。

      短暂的沉默中,言淮不经意留意到青年的小动作,那一刹那,视线却倏地凝住,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出现一些零碎模糊而又与眼前情景十分相似的画面,然而还不待他深想,便被苏辞忽然的出声打断思绪:

      “好,那就这么办。”

      “......”

      开文清的棺剖尸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少不得要承受文颜如等人的震怒和辱骂,再挨个十巴掌也不是没有可能。言淮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就应了,回神后不由得愣了愣,一向冷得像个刺猬似的脸颊上罕见露出迟疑:

      “...你...答应了?”

      苏辞眉眼噙着笑意,眼底不乏揶揄,“我这会儿要是不同意,殿下晚上是不是要偷偷找人来?”

      言淮:“......”

      “看来我才对了。”苏辞笑着叹息一声,“可殿下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派来验尸的人神通广大发现了什么,可这样偷偷摸摸、没有人证在场的情况下,谁会相信那是真的?”

      言淮:“......”

      他罕见被问得吃瘪,只能抿了抿唇,某个瞬间看上去竟像是个被夫子训话后不敢说话的学生,少顷才皱了皱眉,“...这件事不好办,文府一家子不会轻易同意。”

      苏辞“唔”了一声,“确实有些棘手。”

      言淮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的人就在府外,人虽不多,但羽林卫如今已撤走,挟制文府不成问题。”

      “不行!”苏辞不慌不忙打断他,不由有些好笑,“殿下,咱们要是这么暴力,是会挨揍的。”

      “......”言淮抿了抿唇,眸光在青年面容上凝定片刻,只见那苍白皮肤上隐有几丝红印,可见先前掌掴力道之大,只不过对方眉眼促狭而柔和,倒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点狼狈。

      他沉默片刻,道,“稍等我会当众直接下令,届时,文颜如等人会被挟制,不会再让他们伤到你。”

      苏辞闻言愣了一下——不会让人伤到他?

      “不是殿下,我不是担心这个...算了。”苏辞蓦地失笑,眉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件事倒也没有多难,殿下无须出面,我来办就是了。”

      “...你是要?”

      “无论我做什么,殿下稍安勿躁,不要与文家人正面起冲突。”

      “......”
      言淮闻言皱了皱眉,不过到底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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