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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蓄意讨好 ...


  •   密室空空荡荡,放眼看去只有一张桌子可用,苏辞把它搬了过来,屈膝半蹲,认真地看向言淮,“怀瑾,如果我把这张桌子扔下去,你踩着它,你觉得最多能跳到多高?”

      虽然居高临下,但苏辞的语调给人一种十分关切的感觉,而且眼下能求助的也只有他,所以饶是心存芥蒂,言淮也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抬眸扫了一眼石壁,冷冽的视线定在半空中,淡淡道,“三尺。”
      ——即便他全力起跳,也只能够到离地面三尺的地方。

      三尺。

      本来苏辞预估的是五六尺,可没想到,言淮竟然能硬生生缩短一半,这弹跳力未免惊人。

      片刻后,苏辞敛去眉间惊讶,“怀瑾、世子,我要把桌子扔下去,你们避开一些。”

      “苏兄你放心扔吧。”

      等他们站好,苏辞将桌子翻过来,“嘭”一声,以桌面着地的方式扔了下去,确认无误后,苏辞又背过身,在两人看不到的角落,利落地扯开腰带,脱下了身上的绸质劲装外袍——这里没有其它工具,他只能拿衣裳当绳子用。

      而后苏辞返回陷进边上,一手托举着衣服,屈膝半蹲看向下面——因只穿了单薄的玄色里衫,他线条漂亮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橘黄昏暗的烛芒中,显得格外柔和俊美。

      “怀瑾。”他喊道。

      底下,言淮默默摆好桌子,闻声抬首,瞳孔却陡然一缩——隐隐约约的昏光中,黑衣青年眼角噙着笑意,俯身向他看来,那一模一样的眉眼、眼神,恍惚是年少的长意站在了面前,似乎下一瞬,那人就要忍俊不禁地笑出声,眉开眼笑地冲他伸手,笑说,“小曦,来,上来。”

      长意...

      明明是不应该的场所、不应该的人,经年旧去的记忆却陡然击中心脏,逼得言淮下意识攥紧了指尖,眼眶也瞬间酸涩难忍...然而他很快想起了眼前这人是谁,非常冷冰冰地出声,“你这是干什么?”

      “......”苏辞敏感地察觉到这人又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看了看自己脱下的衣服,苏辞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一瞬后,他温声解释,“怀瑾,这里没有绳子,我需要个东西拉你上来。”他只怕言淮又回想起什么不堪的事。

      默默叹息一声,苏辞转向卫春庭,眉眼又带了点笑意,“世子,我这衣服料子不行,不够结实,劳驾,能不能用下你的?”

      卫春庭还在状况外,没想清楚要脱他衣服干什么,不过苏辞笑得太从容可靠了,于是他想也不想,直接就扒下了他那金丝作绣、外观华丽、价值一百八十两银子的紫色外袍,然后团成一团,双手使劲一挥,“苏兄,接着——!”

      苏辞眼疾手快,恰好将其接住,他将两件衣服并到一处,搓麻绳一样缠到了一块儿,又在中间和两头分别打了结,他试了试,觉得轻易扯不断,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并无问题,这才伸手将衣服垂吊下去,温声冲着下面的言淮,“怀瑾,你试一试,看能不能上来。”

      这柔和的语调几乎与记忆中的人重合,言淮闭了闭眼,极力撇开了心底挥之不去的异样。

      片刻后,他后退几步,似乎是在蓄势,然后,他猛地疾跃上前,脚尖在桌背上轻轻一点,瞬间,那修长劲瘦的身躯就像一柄极富韧性的黑色利剑,在半空中弹跳出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竟真的就这么够到了苏辞手里的衣服。

      顿时,苏辞感觉手下猛地一沉,但好在他在屈膝同时,早已勾住了身后的巨石借力,因此双手很快稳住,只是右臂上的伤再次崩裂开,渗出淡淡的血腥味儿。

      苏辞忍痛忍惯了,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言淮却对此类味道十分敏感,饶是再刻意躲避,这股气息还是不断地朝他鼻尖里钻,时时刻刻提醒着头顶有人正在负伤帮他。

      苏辞手下逐渐用力,一点一点将黑衣少年从半空中往上拽。然而随着这力道一点一点加重,他苍白劲瘦的手臂青筋毕现,处理好的伤口也随之继续崩裂,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

      终于,直到两人手腕只剩一拳之距,苏辞垂眸看向了言淮,低声提醒他,“我可能要抓住你的手臂才行,可以吗?”
      ——这种情况下,只抓着衣服根本没有借力点,是不可能攀上去的。

      对此,言淮显然非常清楚,闻言仰首看去——没有了额前碎发的遮挡,他漂亮的眼睛直白暴露在光线下,清透如墨玉。或许是情况使然,此时此刻,那其中没有分毫的杀意,苏辞听见他低低冲自己“嗯”了一声,意思是同意这个安排。

      话音一落,苏辞便猛地用力一提,右手向下一探,飞快扣住了对方手腕。

      两相触碰,苏辞不自觉愣了一下:他先前便知道,言淮看着高挑,但体重实际很轻,抱起来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柳叶。但如今握住了对方手腕,才发现他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纤瘦,坚硬的骨骼上仅覆着一层单薄的肌肉,握起来有些咯人。

      太瘦了。

      但瘦不瘦什么的,压根儿和苏辞没什么关系,于是他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又回到眼前的事情上,只想着把人先拉上来再说。

      不过不等苏辞肘部上提,就见言淮突然放开一只手,他五指纤白细如伞骨,倏地贴在冰冷石壁上,就像紧紧吸附在上面的壁虎。

      这是要干什么?

      苏辞正疑惑着,就听见“啪”一声:言淮掌心猛地冲石壁一拍,脚尖也忽然一蹬——他竟然借着苏辞的手为支点,将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弯折度向上旋翻,硬生生将自己甩了上去。

      “天呐...”底下,卫春庭瞬间瞪大双眼,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喃喃道,“这、这还是人吗...”

      苏辞也在霎那间感受到震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按言淮这架势,虽然能成功将自己甩上来,但他等会儿肯定来不及调整姿势,势必会狠狠摔在地上。

      心念陡转之间,苏辞已经有了抉择:在黑衣少年落地前一刻,他伸手一揽,眼疾手快将人接住,但是,这也同时相当于抱了一个弹射人肉沙包在怀里,只听“砰”地一声,那撞击的猛力并未放过苏辞,用惯性狠狠将他冲倒在了地上!

      “嘶...”

      当人肉垫背的感觉确实不美妙,饶是苏辞再能忍痛,也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

      言淮本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却没料到会被人小心地护住,他在苏辞怀里茫然了一瞬,然后又意识到身后这是谁的怀抱,反应过来就要挣扎,谁料还没有所动作,就感觉苏辞轻轻地将他放在了地面上,一边咳嗽着,一边飞快起身,走到了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

      那模样,就好像知道他不喜欢他的靠近,所以在帮了忙之后,又飞快地抽身离去。

      “......”一时之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言淮心头漫开——明明他该对苏辞充满恶心与杀意,但他偏偏又在另一个面孔的掩藏下,受到了对方不加掩饰的好意与关怀...而且是三番五次。

      这种感觉十分糟糕,但此情此境,却偏偏又无法宣泄...

      苏辞已经走到了弓弦边上,一边走一边平复着五脏六腑被撞击的疼痛,他回头一看,却见言淮呆呆站在那里,垂眸不知想些什么,先诧异地喊了一声,“怀瑾?”

      言淮愣了一下才回神看他。

      苏辞指指弓弦,“卫世子应该没有你那么好的功夫,上不来。但我猜只要射中了对面,不仅能结束这一关,这陷阱也会自动升上来。要不...”

      他本来是想说,要不两人合力,看能不能拉开弓弦,但想到这么做可能会有肢体触碰,不禁又迟疑了一下,“你愿不愿意试一下,看两个人能不能把弓弦拉开?”

      说话间,苏辞试探着弹了一下那硬邦邦的弓弦,想着言淮应该是会帮忙的吧,毕竟他也要通关?

      淡淡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蔓延,言淮的视线不动声色在苏辞受伤的地方顿了一下,墨玉瞳孔黑黑沉沉,涌动着不知什么样的情绪,忽而回复道,“不用这么麻烦。”

      苏辞一愣,就见他上前取下一根箭,然后背身走向那条横跨一丈多宽的裂缝——并不明亮的光线中,黑衣少年身形利落无比,仅仅助跑两步,便如一尾疾跃而出的游鱼,轻而易举一跳,便跨过了那一丈宽的屏障,如鸿羽一样稳稳落在地面上。

      苏辞见状再度震惊了一下,即便常年练武,言淮的弹跳力、柔韧度、敏捷度也实在是厉害到诡异,绝非一般人能达到的水平。
      而在苏怀瑾留下的记忆里,言淮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些,惯常使用的武器也不是刀、剑,而是那一手使到出神入化的银鱼刃。

      难怪,难怪他非要顶替苏怀瑾来参加试炼,原来是有足够傲视他人的本事。

      想到这里,苏辞暗暗叹了一声,若论单打独斗,再来一个他恐怕也不是言淮的对手,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别再落到对方手里了。

      这会儿功夫,言淮已经将箭镞插进了牛首铜像中,孔洞中的凹槽与箭镞形状相吻合,片刻后,只听“咔”地,铜像后的门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卫春庭脚下的石台也飞速上升,把一直在底下胆战心惊的他给送了上来。

      “怀瑾兄、苏兄!”刚踏上地面,他便热泪盈眶地左看又看,但他的怀瑾兄和苏兄分别站在两侧,稍微挣扎之后,他还是先扑向了离他近的黑衣少年,“怀瑾兄,多谢你好心救我,我保证,我等会儿绝不会再拖你后腿了!”

      一边说,他一边不怕死地扯住了言淮的衣袖,“怀瑾兄,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等我回府了,我一定买了送你!”

      这卫世子倒也真诚可爱。说实话,苏辞之前没想到言淮竟然会去救他,毕竟京城传闻曦王殿下残忍狠辣,视人命如同草芥,可刚才他却奋不顾身出手,这举动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他真正怀有杀意的人,是不是只有自己?

      苏辞不禁深深看了那黑衣少年一眼,然后若无其事转了转右手手腕,默默蹲在地上,一边伸手去解地上缠在一团的衣服,一边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不必了。”言淮惜字如金,冷冰冰拒绝了来自卫世子的套近乎。

      “怀瑾兄,你不必同我客气的。”

      “......”言淮瞥他一眼,漠然无情抽出了自己的衣袖。

      卫世子自然是讨了个没趣,不过他很快用“怀瑾兄面冷心热”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噎了一下以后,立刻又颠颠地跑到苏辞跟前蹲下来,“苏兄,需要我帮忙吗?”

      苏辞刚想说不用,一抬头却注意到卫春庭上半身穿的衣服有些奇怪:无数个很小的铁环环环相叩,无缝相接,做成了一件带袖子的里衫穿在他身上,奇奇怪怪的,像是某种贴身的软甲。

      似乎是察觉到苏辞的疑惑,卫春庭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轻响,解释道,“这是乌金软甲,刀枪不入,我娘担心我受伤,特意让我穿上的。”

      苏辞“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即把解开的外袍递过对方,“先拿着等会穿,我们先去下一关。”

      卫春庭伸手去接,才注意到苏辞玄色里衣的袖子上一片黏腻血迹,不禁担心道,“苏兄,你流了好多血,不疼吗?”

      “不要紧,有止疼药。”苏辞很快捞出白瓷瓶,从里面倒了两颗出来,面不改色塞进嘴里。然后他飞快捞起衣服,还有放在一旁盛着四个小耗子的木盒,示意卫春庭赶紧跟着他走。

      路过言淮时,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怀瑾,去下一关?”

      言淮沉默地垂下眼帘,抬步走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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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蓄意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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