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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丑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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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苏兄，有耗子！”
这嗓子实在是嚎得惊天动地，那些个小东西更是受到了不小惊吓，一瞬间，七八个黑影从稻草间蹿跳起来，不知是钻进了哪个墙洞，下一刻，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出现在了头顶。
所谓第一关的“子鼠”，竟然就是真的老鼠。
卫世子险些抱头鼠窜，也不知他和耗子，到底是谁吓着了谁。苏辞下意识朝旁边看去，见言淮竟然也一动未动，诧异地一挑眉——若是乍一看，怕是以为他也吓着了。
揉了揉被荼毒的耳朵，苏辞拽着可怜兮兮的卫世子走近桌子，一眼看见上面放了个卷轴。
“捕鼠四只，随身携带至最后，即可结束本关...”才念至一半，卫世子便崩溃地瞪大双眼，“什么！试炼内容竟然是抓老鼠？林老将军怎么想的？这么说来，下一关、下下一关的内容岂不是抓牛、抓老虎？”
别说他，这要求太别出心裁，就连苏辞也懵了一下。
收起卷轴，苏辞正要安慰卫春庭稍安勿躁，余光却瞥见黑衣少年手腕一扬，拔出了手中剑刃，作势要掷向四处逃窜的黑影。
见状，苏辞立刻抛下处于惊骇状态中的卫世子，疾步走过去，只身拦在跟前，“等等！”
看见他挡在自己跟前，言淮闭了闭眼，眼中有猩红色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耳畔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眼前这个人，都让他感觉难以言喻的烦躁。甚至连问都没问，他径直调转了剑尖对准的方向，冷冷吐出两个字，“让开！”
苏辞敏感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太对，似乎是在发抖，便轻声道，“你怎么了？”
刀尖缓缓上移，抵至苏辞心口处，微微拔高了声调，“滚开！”
“......”
苏辞垂眸看了看那剑尖所指，眼底忽而划过些许自嘲，半晌，他听话地退后两步，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怀瑾，你今日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言淮身体一僵，像是被迫从某个梦魇中惊醒过来，瞬间掀起眼皮，尖锐地看向苏辞。
“从前我们确实不和，但之前不是说好了，以后好好相处？”苏辞忽然自责地叹息，“怀瑾，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我有哪个地方做得不好，犯了你的忌讳？”
言淮看着他，攥紧了指尖。
苏辞当然知道这忌讳从何而来，如果可以，他也想离言淮远远的，只可惜对方率先违背了承诺，而且怎么看，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那他也只能步步为营地靠近，直到对方杀意消减为止。
“不管怎样，现在是试炼关头，我记得你很想要这个机会。”苏辞的脾气很好，现下更是将耐心、温和发挥到了极致，他声音十分平静，只不过袖间却悄无声息划下一柄小刀，“若是有什么芥蒂，等闯关结束了，我们回苏府再说，可以吗？”
“对啊对啊，亲兄弟没有隔夜仇。”一旁的卫世子早已恢复正常，见状小声嘟囔，“那什么，怀瑾兄，你的气性未免太大了，老是动刀动剑的，以前没听说过你这样啊...”
“......”或许是察觉自己露出端倪，引起了怀疑；也或许是想起苏辞今日确实帮了不少忙，处处相护；片刻后，言淮忽而收回剑，他看着苏辞，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如你所愿。”
意思就是，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会和他和睦相处。
苏辞缓缓收起了小刀，昏光下，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冷淡。
——言淮，但愿这一次，你说到做到。到时候，我不介意送你个礼物。
“我不是故意拦你的剑，只是这卷轴上的东西，卫世子只念了一半...”片刻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苏辞神色如常地将手中卷轴展开，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示意对方去看。
卷轴前半段和卫春庭念叨的一样：捕鼠四只，随身携带至最后，即可结束本关...但还有一段却是：其中切忌使用兵器，鼠不可死，亦不可伤。
言淮看着这卷轴，已经明白苏辞刚刚为什么拦着他，他抿了抿唇，片刻后，忽而面向苏辞的方向，生硬地说出两个字，“抱歉。”
“......”
这猝不及防的道歉让苏辞怔了怔，对眼前这个黑衣少年，苏辞本来觉得算是了解，现下因为这两个字，却又不确定起来。
“无妨。”敛去眼底异样，苏辞平静道，“接下来说正事吧。”
眼看两人不再剑拔弩张，卫世子长长地哀叹一声，“苏兄啊，我们这是要徒手抓耗子了吗？”
“是啊。”苏辞半含揶揄，“世子别怕，它们不吃人的。”
“唉，我知道。”卫春庭忽然卷了卷袖子，就在苏辞以为他认命了，要撸起袖子准备大展拳脚时，此人忽然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赫然六七块方方正正、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糕点。
卫世子哼哧一块塞进嘴里，然后举着油纸包问苏辞，“苏兄，你要来一块吗？”
“...世子，你这是？”
“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秋茶糕，可好吃了，我临走顺了几块。”卫世子万分忧伤，“可马上就要逮耗子啊，我肯定会摸到那玩意儿，与其等会儿恶心得吃不下，还不如我现在全吃了。——唔，怀瑾兄，你要么？”他抓起来一块，好心地递过去。
言淮别过身，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不过，
“等等。”
“世子等等。”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苏辞愣了愣，觉得应该是想到一起去了，便主动消了声。
轻飘飘摁住卫春庭吃东西的动作，言淮垂眸看了看地面，声色冷淡，“别吃了，留一点给他们。”
“......”
卫春庭“啊”地一下呆住了，为什么啊？
“世子的糕点带得刚好。要是有食物引诱，他们会自己跑出来的。”苏辞耐心给他解释，“这样的话，我们兴许不用费力抓，弄个陷阱就行。”
卫春庭恍然大悟，赶紧将手头的糕点奉献出来，恨不能它们立刻起作用。苏辞想起什么，转身走到桌子跟前，拿起了先前的机关木盒——他本来是想拿回去，研究一下里面的机关结构，没成想，这盒子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苏辞拆了盒中的夹层，将剩下的糕点放了进去，到时候，若是有老鼠忍不住爬进来，只需要找个什么东西支着，等它们进去了，再远远地一拽，盒盖“砰”的落下，便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
如此说来，这第一关就算完成了，只是这一遭未免太过简单...
苏辞一边思索着这一关存在的用意，一边四处梭巡，看地上是否有可以当作支架的木棍儿，这时，一只修长苍白、劲如修竹的手突然拦住他的视线。
苏辞下意识抬头，只见言淮举着剑，淡淡说道，“用这个。”
剑身坚硬，刚好可以用来做支架。苏辞微微一愣——若不是彼此敌对，他们倒真像心有灵犀的队友。
神色如常地接过剑，苏辞把木盒打开，用剑尖抵住撑起来，末了，他又拿出随身携带的纱布，在剑柄上打了个结，然后扯出了好长一段。
思量了一番，苏辞主动将东西递过去，温声道，“鼠类一般很是警觉，你是习武之人，反应速度最快。等它们进去了，你来收网吧。”
言淮垂眸看了看，有意识避开苏辞的手，默不作声接过纱布做的绳子。
片刻后。
“怀瑾兄，几只了？”
“...还没进去。”
“怀瑾兄，几只了？”
“一只。”
“现在呢？”
“两只。”
......
“怀瑾兄...”
“三只。”
三人远远站在角落中，卫春庭目力不佳，时不时要问上一句，让苏辞没想到的是，言淮虽然稍显冷淡，但竟然也一句一句回答了他。
最后一只黑影进入匣中，苏辞侧首一瞥，就见言淮已经拽动纱布，不远处传来“咔”地一声，四只老鼠瞬间被扣在盒中。
“成了！”卫春庭欢呼一声，上前抱住木盒，可转瞬又听见里面的动静，顿时吓得一哆嗦，求助似的看向苏辞。不过，他转瞬又想起苏辞右手有伤，于是又为难地调转了个方向，“怀瑾兄，你能不能抱着这盒子啊？”
“......”言淮顿时身体一僵，眸中黑黑沉沉，悄无声息攥紧了指尖。
那木匣离得如此之近，一时之间，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放大了数倍，如最隐秘的附骨之疽缠绕在耳畔，恍惚间，一个巨大的铁笼兜头罩下，无数蛇虫鼠蚁汹涌交缠、啃噬、啮咬，最后，饿极了一样疯狂向他扑来——
他仿佛又重临某个崩溃的边缘，然而脑海又有一丝清明，不断地提醒着他：不行，不能在这里...
闭了闭眼，言淮几乎是麻木地上前一步，就在这时，苏辞笑盈盈地伸出左手，“卫世子，给我吧，这些活蹦乱跳的小东西，我等会儿兴致来了，说不定还能逗逗他们。”
卫春庭瞬间目露崇敬，“苏兄，你真是个勇士！”
“不敢当。不过世子府上要是闹耗子了，随时可以找我。”苏辞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笑道，“走吧，去下一关。”
身后，言淮看着挡在身前的青年，在怔愣一瞬后，静静跟了上去。
所谓的‘子鼠’第一关就这么顺利结束，苏辞转动墙壁上的机括，踏入了第二关所在的密室。
第二关名为“丑牛”，与上一间密室不同，这一次的密室十分干净、狭长。密室这一头，矗立着一块一人多高、重达千斤的竖石，中间被人工凿出弯月形，一把巨大的硬弓嵌在其中，旁边悬着几把弓箭，它正对着密室另一头的石门，石门上是个青铜牛首铜像。
和上一关一样，进门角落处有个桌子，桌子上有个卷轴，苏辞打开来一看，上面冷冰冰写着：
【射箭入牛首，门开，入第三关。】
言淮看了看那弓箭，箭镞形状特殊，冰冷的三棱翼镞上有十分对称的镞茎、倒刺，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淡淡开了口，“牛首中应该是有机关。只有插入箭镞，两者形状相互卡合才能打开那扇门。”
苏辞闻言看向四周，果然，墙壁上没了可以旋动的机括，他们想要通关，只能是将箭镞射入牛首中的孔洞。
“哈哈哈我会一点射箭。”卫世子闻言开心上前，兴奋地拈弓搭箭，他对准了方向，一手握着弓臂，一手猛地去拉弓弦——
半晌，弓弦纹丝未动。
卫世子讪讪地松开手，“那个，我拉不开...”
言淮瞥他一眼，默默也拈起弓箭。他姿势标准专注，身形挺拔如修竹，然而那弓弦过于坚韧，似有千斤之力，即便是他，也只是拉开了一半。
苏辞心口的伤还未完全愈合，右臂上也有伤，见状知道自己拉不开，便没去凑这个热闹，而是盘算着，既然箭镞是钥匙一样的存在，要不干脆拿过去，拧一下试试？
“咦，咱们干嘛要拉开这个弓，直接把箭往那牛头里一塞不就好了？”卫春庭显然也想到了，兴冲冲地举起弓箭，径直朝对面跑过去。
岂料他刚跑两三步，地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咔咔”声。
那声音其实很小，但言淮有种异于常人的敏锐，他面色一变，疾步上前，作势要拽住卫春庭——
卫春庭还在上前，但霎那之间，他脚下所在地面倏地下陷，言淮瞳孔微缩，飞快扯住他的手腕。立刻，卫春庭“啊”地一声反应过来，他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惊慌之下开始胡乱挣扎，竟死死抓住黑衣少年，混乱中将他一齐带了下去。
等苏辞反应过来的时候，几步远的地方已然裂开一道又宽又长、横跨整个密室的深坑，而他站在这头，青铜牛首在另外一头。
——看来，设计这道关卡的人早有准备，要是闯关者敢投机取巧，就会踩中陷阱掉下去。
“怀瑾兄，对不住啊...”快两丈深的石坑中，卫春庭一边惨兮兮地看向黑衣少年，“你好心救我，我还把你拽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言淮面无表情，漠然地掸了掸身上的浮尘。然后看向四周，找寻着可以上去的途径。
“苏兄——”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卫春庭又惨兮兮地抬头，大声喊道，“苏兄你救我们啊，这陷阱好深，我上不去了。”
苏辞出现在陷阱旁边，垂眸看了看：这陷下去得有四五米深，四壁坚硬光滑，并没有什么借力的地方，除非是会飞，否则轻易上不来。
苏辞已经想好了如何帮忙，但他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怀瑾，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言淮沉默良久，半晌，低声道，“没有。”
“这样的高度，能自己上来吗？”
言淮又沉默了一下，声音更低了，甚至有些硬邦邦的，“不能。”
——这回答正合苏辞心意，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要好好感谢一下卫春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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