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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寅虎 ...


  •   果然不出所料,密室门的开合设有时间限制,苏辞他们刚踏进第三关不久,身后的石门“轰”一声,再度阖上了。

      十二生肖第三关,顾名思义,应该与“虎”有关。

      借着昏暗的光线,苏辞惯常地先打量起四周——与先前四四方方的密室不同,这间密室非常狭窄、幽长,站在眼前的角度看去,就仿佛对面有一条长长的甬道,零星的几盏油灯高悬在墙壁两侧,而甬道的对面...

      ——冰冷石壁上雕刻着诡异眼纹,每一个均被挖去“眼珠”,形成一个一个森幽的黑色小洞口。而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是,这些黑乎乎的洞口中竟似有什么东西骨碌骨碌乱转,发出桀桀响动,仿佛一双双鬼眼吊在半空,悄无声息注视着来人。

      “娘啊好吓人!”卫春庭只看了一眼,就胆战心惊蹿向一旁,“苏兄你先研究着,我先去看看卷轴上写了什么。”

      苏辞定睛看向那密密麻麻的黑孔,没琢磨出什么所以然,倒是所有马蜂窝中间的孔洞中间,悬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虎首面具——那应该是整个密室中唯一与“虎”有联系的东西了。

      见言淮也跟着去看卷轴上的内容,苏辞收回眼神,走向与他另一侧的昏暗角落,背身安安静静地套上外袍,再撸起袖子,不紧不慢地给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上药。

      “嘶...”

      刚才吃的那两颗止疼药还没发挥作用,这具身体的忍痛能力不够强悍,苏辞紧紧抿着唇,咬牙给伤口打了个漂亮的结。

      ——一切都是值得的。
      虽然流了不少血,但言淮对他的杀意明显降了许多。

      收拾好伤口,苏辞正要转身问问本关的试炼内容,却听见“咔”一声机关声,紧接着眼前一黑——整间密室的油灯瞬间全灭,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娘呀怎么突然黑了!”卫春庭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来,“怀瑾兄,你别离我那么远啊...——苏兄、苏兄你好了吗?有人吗?”紧接着“扑通”一声,看样子是他在摸黑找人,结果却绊了一跤。

      “世子别慌,我这就过去。”

      “苏兄你慢点,哎呦...别像我一样摔着了。”

      黑暗本能地让人心生警惕,尤其是在这样幽闭的空间里,苏辞摸索着距离,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冲另一侧走去。

      他想起来什么,边走边问,“世子,卷轴上写了什么?”

      “啊,卷轴。”卫春庭的声音有些结巴,“就是告诉怎么闯关,说有个箭阵,让我们在、在一刻钟内,把一个什么虎头面具取下来...”

      虎头面具倒是有...箭阵?哪来的箭?

      苏辞正分神思考着,倏地,他伸出的手触到一堵人墙。

      动作一顿,苏辞下意识侧首,“世子?”

      “啊?”卫春庭应了一声。

      这个声音很近,但绝不是眼前之人发出来的。瞬间,苏辞身体一僵,几乎烫手一般迅速松开指尖,急急地后退几步——

      等反应过来,苏辞才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过了,于是又试探着问道,“怀瑾吗?”

      “......”一阵沉默。

      知道对方是冷冰冰的性子,苏辞也不介意,停顿一下,轻声叮嘱道,“方才听世子说,这密室中可能有箭阵,你当心些。”说罢,就小心翼翼绕过他,去喊前面的卫春庭,“世子,卷轴上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没...”

      苏辞话还没听全,便骤然听见一阵吱吱呀呀、像是木轴转动的机关咬合声,下意识便觉得不好,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感觉一股大力向他袭来!紧接着,鼻尖嗅入一缕幽微的、不知名的淡香——

      “砰——!”苏辞被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灯火大亮,“咻咻”的破空声不断响起,伴随着卫世子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光线骤然恢复的刹那,苏辞看向伏在自己身上的黑衣少年,神情是难以控制的愕然,“...怀瑾?”

      刚才那一瞬间,是言淮扑过来...救了他?

      ...怎么可能?!

      两人咫尺之距,近到彼此呼吸可闻,在两相对视的刹那,苏辞耳畔响起淡淡的声音,“这一次我救你,扯平。”说完不等苏辞反应,他便飞快起身,站至一旁。

      苏辞闻言愣了愣,也撑着手臂站起来,伴随着“咻咻”破风声,只见对面鬼眼自上而下斜射出根根利箭,密密麻麻落在离他三尺远的地面上。

      如果他还站在刚才那里,只怕真要中上几箭——所以言淮刚才推那一下,确实足以抵消自己先前受伤流的血。

      他竟然是这么个恩怨分明的性子。苏辞不由失笑了一下。
      至于扯平...
      性命攸关的事情,还是不能就这么扯平的。
      再找机会吧。

      苏辞心里不慌不忙,正要去慰问一下“腹部看似中了几箭、实则却因为身穿乌金软甲,所以分毫未伤,只是抱头鼠窜”的卫世子,却再度听见“咔”地一声,顿时眼前一黑,四周再次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咻咻”的射箭声停了。

      卫春庭凄厉的叫喊声也停了,他摸黑凑到苏辞所在的位置,很是心有余悸,“苏兄,这怎么回事啊,娘的试炼好可怕,早知道我打死也不来了!”

      苏辞一边拉着他后退几步,几乎要贴到刚进来的石门上,“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我觉得只要这油灯一亮,就会有箭射出。”

      “啊...!”

      卫春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四周骤亮,与此同时,“咻咻”破风声再度响起,利箭密密麻麻射来,他吓得一惊,正要跑,却发现这箭只落在了几尺开外的地面上——娘的,苏兄说的竟然是真的,油灯一亮就会有箭!

      “那这关要怎么办?”卫春庭满脸绝望,“卷轴上说,这一关要穿过箭阵,取下那该死的虎头面具才行!而且是进门一刻钟内。”

      苏辞一边示意他稍安勿躁,一边留意着箭阵开启、停歇的规律,“一、二、三...”
      油灯明明灭灭两次过后,苏辞冷静开口,“十息。”

      卫春庭:“啊?”

      苏辞正要解释,想起什么似的,又看了看身前不远的黑衣少年,与他对视片刻然后飞快错开,意思是也说给他听:

      “每数差不多十下,灯亮,箭阵开启;然后再隔十下,灯灭,箭阵停止。”

      “既然这一关的试炼内容就是穿过箭阵,取下那个虎首面具,我猜只要这面具取下,箭阵就会立刻停止。但机关中存的箭并不是无限的,所以勒令我们在一刻钟内完成闯关。”

      末了,苏辞侧首看向一旁,温声问,“怀瑾,你说呢?”

      言淮沉默着,但并未反驳。

      “十息?这中间停顿的时间也太短了吧。”卫春庭指着那接近二十丈长的甬道,眉头紧皱,“就算是会飞,数到十下也飞不过去。这箭阵这么密,要是在半路停下,肯定会被射成刺猬吧?”

      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我来。”

      苏辞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惊讶言淮竟然会主动出声,就见他默然走向一旁的桌子,挥剑砍了几条桌腿。

      稍一琢磨,苏辞就意识到他想以桌板为盾,做个挡箭的盾牌,然后孤身去闯箭阵。

      确实,在场三人当中,仅论功夫和速度,他去最为合适。

      而且...

      苏辞回头看了看狭长的箭阵甬道,一刹那间,眼底竟是有些许晦暗。

      如果中箭了,会怎样?

      平心而论,言淮如果意外中箭死在这里,或许是不错的结果。不管未来任务是否顺畅,最起码,不会再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时不时地对自己满怀杀意。

      可关键是,尽管箭阵绵密,遍布杀机,但以言淮的本事,他或许会受伤,却不一定会死。

      ——对苏辞来说,这种结果并没有什么用。

      思及此处,苏辞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转而看向卫春庭,笑问道,“世子,能否借你的乌金软甲一用?”

      卫春庭意识到什么,连忙应道,“能啊,我这就脱!”

      在他脱衣服的功夫,苏辞上前拦住已准备入阵的黑衣少年,眼角眉梢满是担忧,“怀瑾,卫世子有软甲,你要不先穿上?”

      油灯骤灭,只听见言淮冷漠的拒绝声,“不必。”

      “但是...”

      “苏辞,你多管闲事了。”语调泛着冷意。

      “......”

      黑暗之中,苏辞的话卡在嗓子里,有点说不出来,因为这种上赶着讨好人的事,他也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并不是很熟练。

      空气一时有些寂静,连卫春庭这样心思大条的人都感到了尴尬,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动作一顿。

      不过苏辞还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显然是应付自如、毫无脾气,“嗯。确实是我多管闲事。”停顿片刻,他声音刻意放轻了些,“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担心他...

      油灯再次亮起时,那双隐含忧虑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印入眼帘,言淮无意识皱了皱眉。

      “箭阵确实有些危险...”

      苏辞接过卫春庭手中的乌金软甲,他声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关切:

      “墙壁上的孔洞密密麻麻,射出来的箭也十分密集。怀瑾,你手中的桌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你举着它,只能勉强能护住头部,可同时又有数十根箭冲着你的心脏、腰腹、肩颈...我知道你的剑术十分厉害,可难保万一。”

      叹息一声,苏辞的语气无奈又柔和,“所以,真的不穿上软甲再去吗?”说着,他便把手中的乌金软甲递过去,即便没有人接,他也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

      言淮再度皱了皱眉,他垂眸看向那沉甸甸的乌金软甲,只是这一次,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虽然他不想穿的意思依旧很强烈,但神情却没有刚才那么不耐烦了,而且对人不对物,只是沉沉盯着那乌金软甲,眼角眉梢隐隐能露出一丝嫌弃。

      这细微的“嫌弃”并不明显,但苏辞极其擅长读取微表情的缘故,不知怎么就有所意会,心中隐隐一动,试探着出声,“怀瑾,是因为这衣服卫世子穿过了,所以你有些介意,是吗?”

      言淮一怔,不自觉地看向苏辞——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带了点错愕,在昏暗的光线中,竟给人一种眸光清润的错觉。

      见状,苏辞知道自己猜对了,一时之间竟然还有点好笑——就为了这一点点洁癖,就甘冒中箭受伤的风险?

      难怪曦王殿下狠辣嗜血的名头外,还多了一个“恣睢任性”,由此可见一斑。

      但苏辞并未放弃劝说,而是语调一转,“可若是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办?”不等对方答话,苏辞便又兀自说道,“...唔,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不太方便闯下一关,不过到时候我和卫世子可以照顾你...——世子,我的手受伤了,不方便,到时候你可以帮忙搀着、或者是背着怀瑾吗?”

      虽然对“怀瑾兄”嫌弃他乌金软甲这回事有点委屈,但卫春庭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当然愿意啊!”
      他拍拍胸脯,“放心吧怀瑾兄,我表妹上花轿就是我背的,到时候你搂紧我脖子,我绝对不摔着你!或者我抱你也行啊,你看起来挺瘦的。”

      搂紧脖子、抱着...

      言淮:“......”
      饶是再漠然没有表情,他墨玉瞳孔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一言难尽。

      苏辞很欣慰卫世子配合得如此之妙,见状将手中无辜的乌金软甲来回抖了抖,声音含笑,“灰尘都甩干净了,情况特殊,要不要试试?”

      言淮:“......”

      兴许是被卫世子那番搂搂抱抱的言论刺激到了,也兴许是担心自己真的受伤完成不了试炼,他不声不响接过了苏辞手中的乌金软甲。

      苏辞见状带着卫春庭能走多远走多远,留给对方换衣服的空间。

      两人光站着不说话也是尴尬,于是苏辞随意挑起了话头,“幸亏世子的乌金软甲在,不然这一关怕是过得很艰难。”

      “哈哈。”卫春庭不在意地摆摆手,“能用上就好啦,反正穿我身上也是废物。”

      苏辞一顿,“...世子自谦了。”

      “本来也是嘛。”卫春庭拿脚尖戳了一下地面,听起来还是大大咧咧的,“我什么也干不成,我爹也总是嫌弃我,没关系的。”

      但苏辞还是敏感地听出了某种低落,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世子,可能令尊内心并不是这样想的。”过了片刻,苏辞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设身处地地安慰他,“如果我以后会养一个孩子,可能我表面望子成龙,会多念叨一些,但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不那么辛苦,而是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废物。”

      快快乐乐的小废物...
      谁也没有注意到,正在穿衣服的黑衣少年动作一僵。

      “是吗?”卫春庭有些茫然。

      苏辞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正色道,“令尊之所以对你要求严苛,应该只是怕你以后无所依傍,世子千万别多想,有些不顺耳的话,不要真往心里去。”

      “嗯。”卫春庭再次踢了踢地面,打着哈哈,“其实我也明白的,刚才就开个玩笑,嘿。”

      “......”苏辞知情识趣地没再说话,察觉到言淮穿衣服的动静停了,正要看看他是不是准备好了,一抬头,却对上了对方略微探究的目光。

      苏辞不明所以,“怀瑾,你?”

      话音未落,言淮蓦地收回视线,他沉默捡起地上的剑,在密室再次陷入黑暗时,头也不回走入了布满乱箭的甬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寅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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