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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夜乱 ...

  •   众人一直宴饮到夜深才散,便打算在此住下。
      浮碑藏花会期间,人流较多。除了被内定为藏花人的客人,会被浮碑台接到指定的地方安顿外。其余人,哪怕是参加浮碑藏花会的名门大派,也只能是零散的住在浮碑台里的各个客栈之中。
      他们所在的酒家在浮碑台内,远近闻名,算是一等一的地方。虽自带客房,但费用极其昂贵,是以很少人住在此处。
      可现下若是出去再寻客栈,未必有房,于是众人便打算奢侈一把。
      穆星河是个不差钱的,连带跟他一起的几个人也享福。而纪仇那边,吩咐于澄文付房钱时眉头都没皱一下,想来也不成问题。
      最后只有老花和俞得朝略有思忖,见俞得朝也一脸为难的样子,老乞丐想着跟人家一晚上都在哥俩好,既然讹了不少钱,那就当做些好事,消消灾。
      于是一咬牙便连他的一同付了,只是还没等俞得朝表示感谢,却意外添了一桩小插曲。
      只见掌柜笑意融融地对老花道:“这位客官,您除了酒席钱,房钱外,还有一笔钱银需要支付,因着之前您与外客纠缠之过,损坏不少店内的物品,是以加上赔偿的费用,总共是八百二十两。您看……”
      老花脸唰一下就黑了,憋着一口气半晌又红了,最后直到有些泛白才算缓了过来。
      当时打架遛人的时候那叫一个痛快,谁也没成想还有后续,这浮碑台果然坑人的很,打架的时候不出声,没人阻拦,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真是要多损又多损。
      老花算计了一下今天讹李铎的银子,付了钱基本就不剩什么了。
      不由暗自揣度,这老板莫不是算计好了他兜里的钱。
      可惜打架的时候看见的人太多,总不好赖掉,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将银子都掏给了掌柜的。
      付了几张银票,又将散碎银子拍在柜上,老花都恨不得将那柜台砸出坑来,又怕再添赔偿,最后,苦果只得自己咽下去。
      恶狠狠的瞪着掌柜“这些够了吧!”
      掌柜仍然笑的一副很真诚的表情,“够了,那就请诸位客官移步,小二自会将诸位引至客房。”
      这不义之财当真留不住啊!
      老花也没了心情再说什么,众人也就当真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便都没注意,掌柜转身叫了小二,将老花给的大部分银子转交予他,并吩咐道:“送回楼里,直接交给曾管事,就说是小主子要的。切忌,莫被其他人发现。”
      小二领了吩咐便朝后门去了。
      掌柜刚转回身,忽地顿住。
      柜前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了个人,身影单薄,可周身的气势,却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掌柜见之不由头冒冷汗,浑身都跟着打起摆子。忙不得地出了柜台,强忍着虚软的双腿,到来人身边弓腰下拜。
      看着脚前墨衣曳地,眼前一片昏花。心里不禁暗道完了,不止他完了,估计这回连小主子也好过不了。

      俞得朝跟着一声不吭的老花回了房。
      他的钱实在不够开两间,可是又答应了给人家付房钱,老花只好开了个上等房,至少还多了个软榻可睡,两个江湖人自然也就凑合。
      就这样一路无话,直到进了房,带客的小二离开。
      待房门刚一落锁。
      俞得朝转身毫不犹豫,“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冲着老花抱拳道:“属下拜见……”
      还好老花眼疾手快,忙扶起他阻止道:“别,先起来。”
      随即眼神示意俞得朝四周不甚安全。
      “浮碑藏花会期间,耳目众多,还是小心为上。”
      俞得朝连忙听命起身,可依旧掩盖不了此刻内心的翻涌澎湃,他可是憋了一晚上了,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估计他能当场哭出声来。
      最终只是憋的眼眶通红,“是,您说的是,是属下大意了。”
      “十多年未见,再见到您,属下实在高兴。”
      老花亦显得有些激动,看着面前人,以往同甘共苦的岁月,似还在眼前。
      “这些年让弟兄们受苦了。”
      叹息声伴着沙哑的嗓音,似在时间这座峰岩上凿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将以往与现在整齐的划开,带着断裂的碎屑与尘埃。
      俞得朝听了又连忙跪下,这回连老花都没来得及阻拦,只见他一脸肃容地道:“您这话就重了,我们有多少兄弟的命是您当年在稷州冒死救下的,恩都来不及报,何谈劳苦。不论您让我们等多久,哪怕是等上一辈子,只要这条命还未死透。依旧令行禁止,奉命唯谨!”
      当年万人山呼,震耳欲聋,如今又似在耳边响起。
      “愿以手中刃,荡胡虏外邪。愿以满腔血,息天下征伐。愿以此白身,守盛世清平。授命于天,请命于民。军令如山,奉命唯谨!”
      老花被他硬生生激起满腔热血勇志,忙不迭将人扶起,拍了拍他的臂膀道:“好!有兄弟如此,此生何求。”
      俞得朝在沙场上跟了老花多年,自是知道老花性情,老花藏匿隐忍十余年,如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肯定跟之前的谋划有关,定然不是小事。
      何况还有牌子的事情,俞得朝忙从怀里掏出老花之前给他的木牌,“您如今现身联络兄弟们,还将此令分发出去,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
      说到这里,老花突然正色地点了点头,“正是,你先联络暗部的兄弟们,集结待命。等兄弟们到了,发到牌子的人,除了你,其他人只要一旦离开你我视线,便找兄弟们给我跟着,在护持他们的安全前提下,事无巨细,一律上报。”
      俞得朝丝毫不犹豫,抱拳道:“得令!”
      这一声“得令”,好似蛊咒一般,将尘封多年的过往,撕去外皮,抖落尘灰生生拽到了现实。
      振聋发聩!

      ————————————————————————————————
      纪仇本来想要最东边的那个房间,因着房内有窗,可以透气。结果被流萤阻了下来,以刚刚病愈,禁止吹风为由,与小二商量着换到了旁边那间。
      于是走廊最东边的房间就被让了出去,给了那位穆公子。
      理由是他喜欢看星星。
      今晚有没有星星可观不知道,但那房间通风定是极好的。一会儿功夫,他们的房门开开关关不下四五次。
      只听得小二上下楼,“踢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纪仇实在被扰的有些心烦,便出了房门,打算与他们说一声,却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小二,是那位穆公子。
      他手里端着个香炉,炉内还有余烟袅袅。
      微微蹙眉,不解地问道:“穆公子这是?”
      穆星河没想到会有人出来,看见纪仇时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哦,房内有些异味,我朝掌柜要了些上好的朵罗香,可避虫蚁遮杂味。纪兄可要些?”
      纪仇本想抬手掩鼻,又觉不甚礼貌。于是拒绝道:“不了,我自没有这些习惯。”说完转身回了房。
      可回了房,又觉哪里有些怪异,蹙了蹙鼻子,这房间好似并无什么怪异味道,算了,许是人家娇贵些。

      这边穆星河进了门,就看见玄易在软榻上打坐,从向云争那借来的心忧正横在双腿之上。
      将香炉放在桌上道:“你的‘三去’可收好了?”
      玄易应了一声。
      穆星河蹙眉:“你就打算呆在这儿一晚上?又不是没给你开房间。你可以先回去睡一会儿再来。”
      听了此言,玄易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穆星河一眼,又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香炉,“我若回去,可能还没等到那些人来杀你,你就会因没人续香,而毒发身亡了。”
      这话说的穆星河都无法反驳,嘴张了张又闭上了,这事发生的几率也不是完全没有。
      “罢了,当我没说。”
      说完走向床边。坐回床上,也不避讳玄易,开始宽衣解带。
      “你确定今晚会有人来?”玄易问。
      “自然,就以李铎那锱铢必较的性子,今晚定然会找咱们麻烦。而现下浮碑藏花会他能买到的“凶”只会更多,几批也未可知。今晚就辛苦你和向兄了。”
      “大师那边我已经安排他住了较远的房间,否则以他的性子,听到声响定会搅和进来。李铎的事到不怕他搅和,只怕他见我不在,对我身体状况生出其他疑心。难免是要担心的。”
      随着穆星河衣服越来越少,玄易的神情也越来越古怪。
      “你今天……”
      可能安然度过?
      穆星河似乎听出了他后半句未尽之言,纤白的手指停在中衣的系带上,衬的整个人越发单薄。
      沉默了半晌,才抬头朝着玄易勉强笑了笑,“放心,死不了。你定然会等到剑魔崖一战的。既然答应了,我便不会失言。”
      玄易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嘴张了张,最后才挤出三个字,“你睡吧。”
      然后起身将屋内多余的烛火灭了,只余软榻桌前一盏油灯照明,房内瞬间昏暗下来。

      夜半三更
      房内香气萦绕,本该心旷神怡,此刻却只能用来吊命。
      床上的那具瘦弱人影,越发挣动不安。偶有受不住时,能听到轻微的呻吟。明明是那样一个骄傲强大之人,能疼的他忍不住发声,可想而知,此毒有多霸道。
      对身体的伤害亦是摧枯拉朽。
      穆星河中毒年深日久,光是试喝的解毒方子,都赶上别人常年卧病在床的人喝的药多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暂时压制毒性,延缓发作时间。
      天下之大,竟不知道能寄望与何处。
      毕竟这个人不能就这样死。就算要死,这人也应是堂堂正正死于他的剑下,或者死于……
      反正不应该是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于毒发。
      玄易起身又为桌上的香炉添了香。香味诈时又变的浓郁不少,床上的人这才又安静了下来。
      屋内暗影明灭,添完香的玄易就立在桌旁,不知为何,却未再动过分毫。
      忽地,窗上几下暗影浮动,下一瞬几个黑咕隆咚的人便破窗而入。今夜无月,唯有屋内一灯如豆,照的来人更加穷凶极恶。
      玄易二话不说抽出心忧对敌,心忧属重剑,声音沉稳,并不刺耳。
      房间内刀光剑影炸起,如银浆迸裂。
      玄易身形在夜色中穿梭往复,柔韧有余。剑法依旧干净利落,配合着心忧这般神兵利器,没一招繁冗多余,甚至还能引着来人,远离穆星河所在的床帐。
      来人未想会遇到这般强敌,几乎是节节败退。

      另一边向云争埋伏在酒楼东侧,靠墙根的树底下,本是略有怨言的,毕竟谁也不想大半夜不睡觉,蹲什么墙根。
      可却当真让穆星河算准了,守株还真逮到了兔子。
      “无还”带着风,朝来人扫去。鞭影簌簌,在黑夜里亮闪闪的卷起一簇簇鲜红血花。
      李铎上次在修罗宫身上吃了不小的亏,这回学乖的不少。再不请那些无法掌控的人,既然武力上限低了,那就在数量上扩充。
      不惜花费巨大,顾了不少的杀手来刺杀穆星河他们。
      这人海战术,算是让这个败家东西玩明白了。
      虽武力不高,但架不住人多啊,人多他就有看顾不过来的地方!奶奶的竟然还有用暗器的。
      就算向云争一眼不错地盯着,还是被对方窥倒了空子
      身后一个视野盲区,正好被人偷袭,向云争已经无手可用。千钧一发之际,赫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借着下落的力道,将偷袭之人一脚踹飞出去。
      向云争回头就见稳稳落于他身后的玄易,心里骤然安稳。不禁暗道,还好拖到这家伙来了。
      抬眼看了看头上,“二楼解决了?”
      玄易是从穆星河房间窗子跃下来的,那就说明潜进去的人应该一个没剩了。玄易“嗯”了一声,便再无废话的加入了楼下的战斗。
      在两人不懈的奋战下,人数少了不少,甚至还活捉了几个,打晕了拴在一处。
      终于解决了这一小撮人后,向云争拄着手,坐在街边的台阶上休息,摇了摇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都快累出屁了。这小李子可真不是玩意儿,怎么跟个疯狗是的,咬上就不撒嘴。再这么下去,非被他折腾疯喽,还是赶紧将东西甩给浮碑台才是上策。”
      玄易本想答话,却听到身后又有异动,转头就见刚刚活捉的几个人,脖颈处有银光一闪,随后便没了气息。
      杀人灭口的手法说得上干净利落,果断狠绝。
      向云争能感觉出,这回来人并不简单。不似之前李铎雇的那些普通杀手,应是有正规来路的。
      率先朝他袭来的几人,几下就逼出了他的“无还”。
      险险的躲过了几下致命的袭击,向云争禁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什么东西?这群龟儿子是吃铁长大的吗?打人好疼。”
      这些人行动统一,似乎是有意训练过的特殊队伍。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可玄易总觉得这些人不是来夺剑的。
      突然一声类似瓷器的脆响,引起了玄易的注意,他循声抬头就见穆星河的屋内影影绰绰,还有打斗之声传来。
      心中一动,调虎离山。
      他们是冲着穆星河来的!
      以现在穆星河的身体状态……想要招架敌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玄易动作不由急切起来,心忧让他武出了残影。可越想速战速决,那些人却好似狗皮膏药一般黏在身上,越发甩不开。
      就在玄易打算寻个空子,抽身上楼的时候,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齐刷刷疾缓有度,步伐统一,似乎是一队人?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红色布甲的女子出现在玄易视野内。她将剑倒搭在肩膀上,英气中略带了丝痞气。
      她身后跟着一小队手持兵刃的私兵。
      看见来人,玄易心下才放松下来,果然听见这队人的动静,不止缠着他们的人撤了,楼上的动静也停了下来。
      他知道,穆星河应是无大碍了。

      女子带着人走到近处,只剩下他们两人。向云争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一个眼神,身后的私兵立马将两人围了起来。
      “二位可知浮碑台界内,禁夜斗?”
      向云争这一晚上打架打的脾气暴躁,现下这女人话里话外竟有些要将他们当贼审的意思,他作为贼祖宗哪里容得了这个,语气不由冲了些。
      “你浮碑台禁的到挺多,怎么没见你们写个牌子挂出来啊。你不挂出来,我们怎么知道禁什么呢。背不住还禁拉屎,禁撒尿呢。我们是被浮碑台邀请来的客人,又不是你浮碑台的犯人。若是知道你浮碑台是这种待客之道,小爷我才不来呢!”
      女子也不恼,“那这位兄台可冤枉我们了,这夜半三更,只有二位于此,四周还躺了一地的尸身,我没先下令将二位抓起来盘问,已算是我浮碑台能给出最大的待客之道了。”
      向云争还想要逞口舌之快,却被女子抢白道:“既然这位公子说是被邀请来的,要我浮碑台拿出待客之道,那不知二位可有藏花会的邀请函?”
      向云争突然顿住,他好像……
      的确,似乎,没有邀请函!
      他是跟着穆星河他们来的,所以按理说他还真不是浮碑台的客人!
      这不就尴尬了嘛!
      他这一泄气,加上玄易个木头桩子,更不会怼人,这不是等着被那女人拿捏。
      幸好,老天没放弃他们,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出现了。
      只是,这菩萨可能是尊泥菩萨,有点弱啊。
      穆星河是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楼外的。
      看着披着外氅,脸如纸白,还站在夜风里的穆星河,玄易脸色沉郁的似能滴出水来。
      再看着扶他的人,眉头愈发锁紧。
      “我们不止有邀请函,我们还要求成为藏花人!”
      被纪仇扶着的穆星河,举起手里大红色的邀请贴,声音听起来不疾不徐,却不失强势。
      若是有心人,细细听来就能品出其中带了些有气无力。
      女子听到他的话,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是公事公办地道:“还有三日就是藏花会。你们现在才要求成为藏花人,已是晚了。本届藏花人早已定案,不可能再做增减。”
      “何必说得这么决绝……”穆星河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了几下,并未因为女子的拒绝而放弃,“只要藏品够份量,自然有破例的可能,不是吗?”
      紧接着慢条斯理地扔出惊天大雷。
      “不知道心忧剑,浮碑台可有兴趣?”
      女子瞳孔微微震动,嘴唇下意识地禁抿,似乎对于刚刚听到的那三个字,始料未及。当然这些震惊都在暗地里,表面上还是面色如常。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拾回声音,清了清嗓子,朝他们抱拳郑重其事地道:“在下浮碑台掌碑使凌芙蓉,既然各位想成为藏花人,那便请随我一同回浮碑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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