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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东南见月 ...

  •   西北望乡何处是,东南见月几回圆。
      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穆星河从二楼望下去。
      同他一起出声的男人也同样仰头朝他看来。
      一身玄衣如浓墨一笔,身上有着久居上位自然而然带出的压迫感。
      男人的眼神似海如潮般袭来,让穆星河的气息不由一滞。
      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并不因为受到了威慑或是压迫而心慌,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时间竟让穆星河有些出神。
      玄易似乎看出了穆星河的不妥,起身从座位上走过去立在他身后。感应到了玄易的靠近,那种怪异的感觉才好了一些。
      加之楼下仇云一声无比激动的“老大”,瞬间将那莫名的气氛搅的烟消云散,再无迹可寻。
      “你怎么过来了?”仇云见到来人,几乎是窜过去的,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他认为以于澄文的调性,狠狠心最多能派个仇字辈的兄弟来帮他,已是了不得了。
      没想到老大会亲自出马,这回心里有了底,可以横着走了。
      纪仇听了他的动静,这才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自家崽子,“我不来,看着你闯祸吗?”
      纪仇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于澄文,见着仇云一脸被训的怂样,一如既往的上去踩了两脚,小声嘲笑道:“你小子现在什么都敢干了,落套子玩的得心应手,是想砸我冥决司刚正不阿的招牌呀?”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冤枉我啊……”仇云忙将人推开,跳到老大身边解释。
      他可不能让这罪名落实了,否则回去不得挨罚!
      “老大,你可不能听书呆子瞎说,我可是为了咱们冥决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看我这一身伤,如果都不算兢兢业业,尽忠职守,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舍生忘死的为我司付出了。”
      纪仇低着眉,“会的成语挺多啊。”
      仇云立马识相闭嘴,就听旁边除了于澄文那厮的嘲笑,还带着一声娇笑。
      流萤一身荷花百水裙。二八年华,瑰姿艳逸。微施粉泽便娉娉袅袅。站在那里很多人都在看她,她却好似全无感觉一般,只对着自己人眉眼含笑。
      于澄文不自觉的往前站了站,帮她挡住了一些令人厌烦的目光。
      李铎对美人总是有更多的好感,不禁理了理衣衫,整了整发冠,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可想来这回的美人也不是他这边的。只好收了心里无谓的酸楚,回到正事上。
      “既然兄台你说了你能证明本公子偷了那臭乞丐的东西,那本公子倒是要听听你一个后来人,事发时候都不在场,要怎么证明我偷东西?”
      刚刚进来这伙人,明显是与那老乞丐在一起的青年认识的。说不得是要偏袒老乞丐他们。可事情到这个份上,他却只能选择这一位。硬生生地无视了同样开了口的楼上的那位。
      可显然楼下这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见他眸色深沉,让人明辨不透。视线又在楼上楼下游移了几圈,转瞬间似乎就从中看出了什么门道,当即推脱起来。
      “既然兄台道出了在下是后来者,说明了你心里是不信在下的,就算我说了什么,也不能说服你。既如此,除了我不是还有在这楼内的人可以作证,那不如让那位在场的仁兄来吧,可能更能使人信服。”
      李铎心里一抖,怕什么来什么。
      可一酒家的人都在看,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僵着脖子,去看楼上的穆星河。
      穆星河那张好看的脸冲着李铎笑了笑,却好似让他见了鬼一般,心惊胆战。
      穆星河也没让李铎失望,开口道:“同为武林中人,遇到冤屈不平,自然要仗义出手,将宝贝寻回来,物归原主。虽然在下武功平平,在江湖中没什么威望,但是我们还有了凡大师在,应该能够拖个大,做个证什么的。毕竟这里既不是荒郊野岭,也不是驿路茶寮,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和尚道士都是假冒的,自然说话也就有人信了。你说是不是啊,李兄。”
      说着请了了凡出来。果不其然,酒家中有些人已认出了凡。
      李铎的脸都憋红了,这小子摆明了按照他之前的话术照本宣科。可是他却不敢反驳,只好硬着头皮说“是”。
      见李铎硬着头皮脱了口,穆星河这才道:“既然李兄信任我的判断,那我就来说说吧。之前我们也算看见了整个事发的过程,但是东西具体怎么没的,我们确实没注意。当真不知道是不是李兄所为,可是……”
      李铎的心本都已经放下,又随着他这个“可是”提了起来。
      “就像老前辈说的,这堂内那么些眼睛,东西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就丢了,既然李兄你说冤枉,那你不如脱了衣服,自证清白,如若有……那自然也不用我多说,楼中各路英雄皆有眼睛,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俞得朝看了这半天,也开口道:“这位小公子说的对,你身上有或没有,只要你脱了外袍,自然就清楚了。”
      “这……”李铎虽然看着像暴发户,但商洛堂毕竟收的都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骨子里自带了读书人的骄矜,让他当众脱衣,怎么都有些屈辱。
      董子谦看出了他的为难,“李师兄,要不我来帮你搜一下,如若没有,我帮你做个证就好了。”
      李铎眼睛亮了一下,这倒是个办法,毕竟自己人搜身,总好过当众脱衣。
      “也好,那就……”
      老乞丐和仇云却黑了脸,现在这法子已经用不得了,别说搜身,就算李铎脱光了,最终也只能证明他俩冤枉人家。
      两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刚要上前阻止。
      就见从李铎身后突然凭空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仅在李铎身上拍了几下,眨眼间竟当真从李铎怀中掏出一物,然后向上空一抛。
      那东西在半空形成一个弧度,从李铎头上转过去,帅气地落在他身后之人手中。
      李铎慌忙转身,正撞上那张惊世骇俗的脸,此时似笑非笑的一脸嘲讽,“原来你当真偷了人家东西啊!”
      这句话说的无比响亮,似乎生怕堂内的人听不见。
      向云争玩着手里的木牌,一会摸摸搓搓一阵,一会儿又比在烛光下照了照,疑惑地道:“这东西能调动天授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那木牌移动,就连老乞丐和仇云都惊异地瞅着那莫名出现的木牌,明明刚刚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变出来的?
      只有李铎一人,哪有心思看什么木牌,只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的人。
      向!云!争!
      “你……你这是栽赃嫁祸!”
      谁不知道神偷的手速,就算那牌子之前不在他身上,就凭着向云争的一双手,别说在他身上,就算在他□□里也不稀奇。
      “大家不要被他骗了,这人是手速了得,江湖闻名,别说栽赃我,凭空变出任何东西都不稀奇,因为他是……”
      向云争打断了李铎要出口的辩驳,“是什么?”说着他还特意朝着李铎靠了靠,在他耳畔低声提醒道:“兄台若是识得我是谁?那我便不是什么冒名小贼,那我们就来好好讨论一下,之前你杀人越货的事情。”
      说完拍了拍李铎的肩膀,“兄台,想好了在说哦!”
      李铎浑身都在抖,说是出离愤怒也不为过,他想大声道出真相,可是那话却好似卡在嗓子眼,如同塞了鸡毛般,即恶心又难受。
      老乞丐看事情峰回路转,立马上前火上浇油道:“看吧,看吧,他无话可说了。既然偷了东西证据确凿总得有个说法吧。大家可都看着呢,就算没有说法,也得有些赔偿吧。总不能轻易放过了你这偷东西的贼人。”
      李铎憋的好像要炸了,整个酒家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在讨论他。最终他硬挺着煞白的面容,抬头看向楼上的穆星河,那眼神中竟是带了一抹怨毒。
      穆星河知道,这仇算是结下了。
      李铎吩咐其他寒子掏了一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老乞丐面前,眼神越发阴祟,“你们给我等着,我商洛堂不会就此罢休的。”
      说完饭也不吃了,带着人风一般离开了酒楼,董子谦和蒋南明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跟了出去。
      向云争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给二楼的穆星一个眼神,并且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才将木牌抛给老乞丐,“前辈还你。”
      老乞丐收回木牌,又收了银票开心的不得了。俞得朝才反应过来,他的赏银算是泡汤了。
      可是现下追出去,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只好凑道老乞丐身边,“前辈,请喝酒呗。”
      俞得朝心里清楚。这事很多人都看得明白,但是说的明白的没几个。
      老乞丐看了看俞得朝,心情不错,“行,行走江湖都是兄弟,有钱自然不差酒。”
      扭头就吩咐小二,要最好的流云酿。
      转回来时,正看到仇云又凑去了纪仇的身边,见两人站在一处,他神色微动,眸中多了一抹看不透的和暖。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朝他而来,老乞丐立马换了神色。
      转身,就见为他作证的那名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朝这边过来了。向云争也与他们汇合,站到了一处。
      那位公子一袭白练如雪,纤秾合度举止得仪。既飘逸又干练,鹤立鸡群,却不突兀。
      江湖人糙惯了,自然看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
      可他一眼就识出,这位公子衣料比一般锦缎垂柔,烛光下隐隐有鱼鳞般的浅蓝光晕一闪而逝。不过是过于素气,便没那么打眼。
      一个江湖中人,穿着內苑专供的,上好素白鲛麟锦,有意思!
      老乞丐立马堆了笑,抱拳道:“刚刚多谢几位仗义相助了。特别是这位……呃,不知这位公子贵姓?”
      穆星河道:“前辈客气,免贵姓穆,穆星河。”
      听他姓穆,老乞丐眸光不易察觉的有丝丝微动,可面上却仍是刚刚的那副笑模样,“哦,那就多谢这位穆公子,刚刚在众人面前为老乞丐我作证了。”
      此话点到即止。双方都知,这证实则是伪证。可这伪证做的,面不红气不喘让别人都信了,让他成功的落了套子,那还不该谢嘛。
      “为了表示我的谢意,不知老乞丐我有没有这个脸面,请了凡大师和几位小友喝杯酒啊?”
      一听有人请喝酒,不止向云争跃跃欲试,就连了凡的眼珠子都亮了亮。
      穆星河便知这两位想去的很,见几人都对这位老前辈没什么反感,便替他们答应了,“前辈客气,您请喝酒是我们的荣幸,自不敢推拒。”

      老乞丐最终不止请了穆星河等人,还连带着纪仇一波人也在宴请之列。一大桌子人换了个隐蔽的厢房,就此坐到了一处。
      其实从刚刚,向云争就在好奇那天授令,此时落了座,正好有机会询问,“前辈,你那天授令可是真的?”
      就知会有此一问,老乞丐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之前的木牌,故意在手中把玩,果真收获不少有趣的目光,“说真也不真,说假嘛……也不全然是假。”
      说完竟随随便便将木牌又抛回给向云争。
      好似个玩物般。
      东西又回到向云争手里,向云争却还是一头雾水,“我刚刚看过了,可并不能分辨出真假。”
      穆星河蓦地扭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云争。
      之前他冲穆星河摇头,穆星河以为他的意思是那牌子是假的,如今却得知他是说那牌子他也分不出真假,于是疑惑道:“你竟也分不出吗?”
      向云争撇了撇嘴,点头。
      这江湖中若论鉴宝,青瓦堂可是看家的本事。
      师父曾告诉他,若想盗宝,先得识宝。所以向云争从小就被教授各种鉴宝的本事。
      他也是个有天赋的,没枉费师父的苦心。这才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加武功,在江湖上闯出如今的名堂。
      可是连他都分辨不出真伪的东西,就有些存疑了。
      这东西若论材质,沉香木料确实是宫内常用的,做手牌佛珠等把件的专用木料之一。据传天授令也的确是木制的,为了契合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用意,天授军并未用杀伐之气较重的金属材质,反而选了气运柔和的木料来制。
      若论雕工和图案,精美绝伦,出自皇家工匠,自不是凡品。也似乎没有假货的可能,但此物就是透着一份仿货的古怪。
      他们越是心中生疑,越是撞了老乞丐现下的心思,“看来各位对这天授令都很感兴趣啊,既然如此,那老夫送你们几块也无妨。谁让咱们有缘呢。”
      说着,竟当真起身,从他随身的破布包里又掏出好几块相同的木牌子出来。
      这回,一桌子人表情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什么样的都有。老乞丐看的着实开心,竟当桌就分发起来。
      边分嘴里还边念叨,“这块紫檀的,气质高雅,雍容华贵,适合这位穆公子。”
      穆星河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双手接过了老乞丐送来的木牌,都忘了言谢。
      手感温润,光滑细腻,图案生动与官方图志上的丝毫不差,确实不似假货,可看老乞丐继续分着手里的东西,穆星河突然有点头疼。
      老乞丐不管众人的脸色继续道:“这块是金丝楠木的。嗯!大气内敛,不如送这位黑衣的公子吧,一看这位公子就是大气沉稳之人,刚好得配。”
      纪仇倒是没什么表情,但接东西的动作微微有些僵硬,想来内里也不大平静。
      “至于这个麝香木的……”老乞丐似乎考虑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仇云,“既然刚刚扮了一回我徒弟,做师父的总不能缺了你的,这个像你小子是的,纹理花哨的很。对老夫的脾性。”
      仇云接过木牌,还不忘顶上几句,“死老头,你这是在讽刺我吗?什么叫花哨的很,这是前辈该说的话吗?”
      老乞丐听了前半句倒是无所谓,后半句却上了心,“别!可别叫我前辈了,刚刚就一直听得别扭,我姓华,大家随意些,可叫我老华。”
      仇云听了,不禁低声念叨:“老华,我看还不如叫老花,老了老了花花肠子还真多。”
      老乞丐不止没生气,还高兴地一拍手道:“老花,唉,这个也不错,我喜欢。以后就这么叫吧。”
      仇云吐血三升,这老头当真没脸没皮的很。
      老花又将一块梧桐木的送给了流萤,“这个适合女娃,凤凰栖梧桐。”
      流萤看了看纪仇,见纪仇点头准允,便也不推诿,大方接过后道了谢。
      老花手里就剩下两块牌子了。也就是说,这牌子他总共仿了七块。
      剩下的两块,老花到没有送的那么细致了,一块榆木的扔给了和尚,一块铁梨的归位后给了坐在他旁边的俞得朝。
      俞得朝很是吃惊,“还,还有在下的份?”
      老花佯装伸手,要去拿回来,“怎么,不想要,不想要还给我。”
      俞得朝忙将牌子揣进了怀里收起,丝毫没给老花抢回去的机会,“别,前辈心意,晚辈自当领受。”
      看他那护食的样,老花也就没再去抢。
      全部分完,这桌上也就两个人没有得到此木牌了,老花道:“就七个,没有礼物的,等我下次得了好东西再补上。”
      于澄文与玄易也不是贪图这些的人,也就不甚在意。
      看着众人手中的牌子,向云争不禁感叹,“这东西仿的当真一绝,要不是知道这东西不会成批出现,估计扔到江湖上能抢破脑袋。”
      穆星河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前辈可是见过真正的天授令?”
      仿的连神偷都分不出真假,不可能没见过真品。
      老花竟也没隐瞒,“见过,只不过已经很久远了,记忆都模糊了。也是机缘巧合,机缘巧合哈。”
      说完便闭嘴不谈了,显然不愿再深说。穆星河想再问,却被玄易拦了一道,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那是天授令,存放之所属于军事机密,普通人怎么可能见过。再说下去,指不定就要牵扯性命了。穆星河知道老花不可能再往下说了,只得作罢。
      接下去这一桌子人的话题倒是轻松不少,多是江湖野闻,乡间趣事。虽都是初识,却皆是一副把酒言欢,不醉不归的架势。
      十人皆心思玲珑,也不知是否当真这般相见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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