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见钟情怎么了》陈景初

47、第 47 章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也没有罗奶奶。罗念愣了半天才坐了起来，呆呆地抱着罗奶奶的毛衣，突然觉得十分绝望。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断断续续的两声，仿佛敲门的人也很犹豫。

　　罗念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确实是有人敲门，慢腾腾地起身去开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太灵敏，开门声也没有让它亮起来，江安白就这样站在一片昏暗之中，看不清表情。

　　两个人面对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江安白迟疑着开口：“罗念，你还好吗？”

　　这句话仿佛终于把罗念拉回了现实，他抿了抿嘴，往旁边退开一点：“进来吧。”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亮，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江安白走进来，反手关好了门，想了想，又伸手按亮了开关。

　　走在前面的罗念回过头，眯着眼睛看他，一下子适应不了这种光线似的。

　　在明亮的灯光下，江安白也终于看清了罗念的样子，眼睛红肿，眼眶微微凹陷，脸色苍白，脊背微微驼着，整个人都毫无精气神。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吧。”江安白走到茶几边，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下，“我来的路上买了红豆粥，你先吃一点。”

　　罗念又缩回沙发上，恹恹地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江安白边把打包盒拿出来边说，声音很轻，语气却不容拒绝，“你一直不吃饭怎么行，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吃不下去。”

　　江安白坐在他身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嘴边：“就吃一点。”

　　罗念拗不过他，只好喝下了这口粥，见江安白又要继续喂他，无奈地伸出手：“我自己来。”

　　江安白看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稍稍放心，把粥递给他。罗念慢慢地吃掉了小半份粥，然后就只用勺子在碗里搅，不再吃了。

　　江安白问：“不吃了？”

　　“不吃了。”罗念勉强地笑了一下，探身把碗放回茶几上，“谢谢你来看我。”

　　江安白“嗯”了声，半晌又说：“我很担心你。”

　　罗念垂着头，被他一关心，眼圈又忍不住发酸。他用力睁大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他半天没什么反应，江安白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迫使人抬头看向自己，便见到了他紧咬着下唇，强压悲伤的脸。

　　江安白的心脏猛地坠了一下，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用力往下拽。

　　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罗念才好。

　　罗念的眼睛湿漉漉的，透出深深的无助，他哽咽着开口：“求你别说话，别提醒我已经发生的事，我害怕。”

　　江安白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我在这里，别怕。”边说边轻抚他的后背。

　　罗念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从江安白的肩头抬起脸，肿着眼睛，惨然地对他笑了一下：“没事了。”

　　“……嗯。”

　　“几点了啊，你该回家了吧。”罗念故作轻松地催他，“你快回去吧，阿姨要担心了。”

　　“我跟她说过了会来你家。”江安白说，“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明天还要上学。”罗念说，“回家吧。”

　　“嗯。——你明天会去学校吗？”

　　罗念没有回答。

　　江安白犹豫了片刻，说：“罗念，我知道我这样说很残忍，可是……你的人生还要继续，不能被困在这一天。”

　　罗念垂着眼睑，还是没有开口。

　　“我知道奶奶的过世对你打击很大，但还是有很多人在关心你，真心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还有我，我也会陪着你，和你一起渡过难关。”

　　罗念抬眼看他：“我下个月就过生日了，我和奶奶都约好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上个月纪芫的父母去旅游，他来我们家蹭饭，我还说以后也要带奶奶游遍全国各地……我的诺言一个都没有兑现，奶奶就这样离开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到后面越来越语无伦次，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失控。

　　一切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江安白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让他把想说的话统统都说出来。

　　说到最后，罗念终于累了，闭着眼睛靠在抱枕上，嘴里犹在喃喃，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没有声音。

　　江安白轻声叫：“罗念？”

　　罗念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江安白又等了一会儿，估计着他睡熟了，轻轻地松开他的手。他本想去把被子抱过来，让罗念直接睡在沙发上，免得再把好不容易睡安稳的人折腾醒，可又转念一想，觉得罗念这几天肯定都没有睡好，也该好好睡一觉了，所以还是小心地把他抱起来送进了房间里。

　　罗念躺在床上，手揪着被子，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什么。

　　江安白坐在床边看着他，把他额头的碎发拨开，低低地叹了口气。

　　桌上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1，江安白正想起身离开，罗念却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你别走……”

　　江安白顿时僵在原地。

　　罗念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然大亮，之前拉好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阳光暖融融地泄进来，光晕在被子上跳动。他有点恍惚，第一个念头是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下一个念头就是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罗念慢慢地坐了起来，余光突然瞥见水杯上贴了一张便签。他困惑地皱了下眉，伸手揭下了那张便签。

　　便签上是江安白的字迹：“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你，再休息一天吧，我晚上来看你。还有，要记得吃饭，我买了包子和豆浆放在餐桌上，吃前记得热一下。江安白。”

　　罗念捏着便签，抓了抓头发，回想昨晚的事情。他记得，江安白来看他，自己说了很多很多话，后来……他睡着了，不过睡梦中好像确实抓着一只手，触感温暖，令人很安心。

　　真的是江安白？他没有走？他还去买了早饭？

　　罗念脑子里闪过无数疑问，小心地把便签贴回水杯上，准备去客厅确认一下。

　　床边没有拖鞋，罗念又弯腰往床底看，还是没有找到，诧异地“咦”了一声，想自己不会还是被江安白背过来的吧。

　　他又觉得自己在做梦，干脆直接光着脚走到了客厅里。

　　客厅的窗帘也全部被拉开了，整间屋子都沐浴在阳光里，罗奶奶也在阳光里，笑容温暖。在沙发前，他的拖鞋静静地躺在那里。

　　罗念的嘴角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罗奶奶，轻轻地说：“早啊，奶奶。”

　　从今天起，哪怕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了。

　　他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尽管还是毫无胃口，但还是努力地把所有早餐都塞进了肚子里，一边用力吞咽一边劝自己：“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到中午，他收好书包去了学校。走进教室时，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那些难以承受的目光，男生都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简单地招呼了一句“来了啊”，刘长夏则搬出了一堆几天来积攒下的试卷和笔记，又贴心地一一说明，这张讲完了，这张是小考，那张是作业。

　　罗念安静地记着，时不时“嗯”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就开始埋头补笔记。

　　刘长夏很不习惯他这副样子，迟疑半天，问：“你还好吗？”

　　罗念抬头看他，淡淡地笑：“还好。”

　　“那个……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告诉我。”刘长夏短促地笑了声，“我们是朋友嘛，你不要跟我客气。”

　　“嗯……谢谢。”

　　下午自习课陶老师也把他叫到了办公室，罗念不用想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还是低着头听他说了一番安慰话。

　　“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尽力帮你解决。”陶老师最后叮嘱说，“生活上或学习上的都可以找我，知道吗？”

　　“谢谢老师。”

　　陶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学习吧，这几天落下的课好好补一补，不懂的就及时问同学或者直接去找科任老师。”

　　“嗯。”

　　“去吧。”

　　罗念便微微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罗念变了，不像以前那样爱笑爱闹，课间和男生们在一起玩。现在的他总是一个人埋头学习，不怎么跟人交流，虽然跟他说话时他也会笑着回应，但是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更像是为了让人放心而伪装出来的。

　　纪芫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急得要死，趁着快到他的生日，病急乱投医，去找江安白去商量办法。

　　“庆生？”

　　“是啊，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找个机会让他振作起来才行。”纪芫长长地叹气，“你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都瘦了！”

　　“失去至亲的人自然需要更长的恢复期。”江安白不太同意他的想法，“还是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可是……”

　　“多陪陪他，不让他孤单，我想他会好起来的。”

　　“嗯——”纪芫看了他一会儿，问，“对你来说，罗念算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