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见钟情怎么了》陈景初

48、第 48 章

　　江安白被他问住了，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纪芫提高了嗓门，“你年纪第一哎，这个问题很难理解吗？”

　　“是不难理解。”江安白皱着眉说，“但是你问这话的样子很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纪芫觉得自己的脑回路是真的和江安白完全不同步，“我问你问题，你回答不就是了。”

　　“……”

　　“So……”纪芫憋了一口气，“答案？”

　　“朋友。”江安白回答，“很好的朋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满不满意有什么用。”纪芫虽然早就料到他的答案，但还是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对着窗外。

　　“你很失望？”

　　“嚯。”纪芫吓了一跳，“你看出来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你这家伙怎么总会在奇怪的地方变得敏锐？”

　　江安白迟疑了一下：“你还是觉得我和罗念做朋友会伤害到他吗？”

　　纪芫愣了：“啊？”

　　“你之前说过……”

　　“我之前说过……”纪芫一脸茫然，努力回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自己之前好像的确大概是说过这种话。

　　江安白能记到现在？

　　纪芫只觉得不可思议：“我求求你了，把你的敏锐用在别的地方吧。”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怕自己马上就要控制不住，替罗念把他的心意全倒出来了。

　　对着江安白疑问的眼神，纪芫疲惫地摆了摆手，唉声叹气：“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的我才是真的愚蠢。——我走了，你回去学习吧。”临走了，他又拍拍江安白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用蹩脚的发音说了一句英语，“Follow your heart。”

　　这一幕好巧不巧地就落入了远处经过的罗念的眼里，在他脑补的场景里，分明是二人密切交谈，亲密道别。

　　罗念看得心中五味杂陈，在他的印象里，纪芫从来不会主动去找江安白。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和平地单独相处了，还是在自己被撇下的情况下。

　　也许……是自己最近太差劲了，他们终于觉得不可理喻了吧。

　　罗念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无端生出一股被抛弃的感觉。眼见纪芫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楼梯走去，他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也慢慢地转身离开了。

　　下晚自习时，他没有像平常一样等纪芫或是江安白来找他，独自孤零零地离开了学校。

　　也许是时候该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吧，不能总依赖纪芫或是江安白了。

　　他离开不久，纪芫出现在教室后门，张望半天也没看见罗念，只看到刘长夏在等人，开口喊他：“刘长夏，罗念呢？”

　　刘长夏比他还惊讶：“他一下课就走了啊，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没有啊，难道是和江安白走了？”纪芫疑惑地挠头，“不会啊，说好今天我送他回去的……”

　　“诶？那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刘长夏说，“要不要跟你去找找看？”

　　“不用了，我先回家去看看吧。”纪芫摆摆手，“这家伙八成又在不知道为什么事闹脾气了。”

　　“好吧，那你需要帮忙再找我。”

　　“好，谢啦。”

　　纪芫从罗念的教室出来，顺路就去了一班，听江安白的同学说他刚刚一个人走了，有点失望地道谢后离开了。

　　“会去哪儿呢。”纪芫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

　　自从罗奶奶过世后，他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和罗念相处了，很怕自己的无心之言会伤害到他，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的，恨不得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要先在脑子里过滤好几遍。

　　但不管自己说什么，罗念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失去了所有情绪一样。

　　“哎。”纪芫沉沉地叹了口气，认输地掏出手机打给江安白，“江安白，你今天见到罗念了吗？”

　　“没有。”江安白反问，“今天不是你陪他回家吗？”

　　“……我把人给丢了。”纪芫泄气地说，“既然没跟你在一起，我还是先回家找吧。”

　　“我去吧。”江安白说，“我已经在路上了，比你快。”

　　“那我先在学校里转一圈。”纪芫说，“免得又把他丢在哪里。”

　　“嗯，好。”

　　江安白挂断电话，在前面的路口转了个方向往罗念家走去。

　　罗念果然已经到家了，看见江安白出现还有点吃惊：“你怎么来了？”

　　“纪芫说没有找到你。”江安白问，“你怎么不等他一起？”

　　罗念听了，表情有一瞬的落寞，随即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耸了耸肩，转身往里走：“干吗盯我那么紧，我们本来也不是每天都一起走啊。”

　　江安白抿了抿嘴，没说话。

　　轮流陪罗念回家，但是不能让他察觉他们的用意，这是纪芫提出来的建议。江安白本来不太同意，认为这样做也太明显了，反而会使罗念不自在。

　　纪芫却不以为意，坚持这样对帮助罗念走出来有好处。

　　江安白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暂且答应了下来。

　　现在看来，罗念果然并不是毫无察觉的。

　　江安白站在门口，先给纪芫发了条短信：“他在家。”这才走进了客厅里。

　　罗念并没有待在客厅里，而是在厨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

　　江安白走到他身后，问：“你在做什么？”

　　“嗯？”罗念回过头看他，“看不出来吗？我在做饭啊。”

　　江安白望着锅里那些黑乎乎的已经看不清原材料的食物，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做什么菜？”

　　“鱼香茄子。”罗念说，“我记得奶奶就是这样做的。——大概是我还不熟练吧，多做几次应该就好了。”

　　“……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些。”

　　“也总不能一直在外面买着吃吧。”罗念端着盘子把菜盛出来，表情很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做饭是基本技能，学学总没坏处。”

　　江安白建议：“先从简单的开始学呢？”

　　“我只是想我奶奶了。”罗念拈了一小块茄子尝了尝，皱了皱眉，又接着说，“奶奶很擅长做茄子，各种茄子她都做得很好吃，我希望能做出一样的味道。”

　　“罗念——”

　　“说起来，你就是想来看看我在不在家的吧。”罗念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看到啦，我在家，平平安安，你可以回去了吧。”

　　简直像在赶江安白离开一样。

　　江安白直觉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了想，问：“你饿了的话，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罗念毫不犹豫地拒绝，“太晚了，你回家吧，免得叔叔阿姨担心。”

　　江安白被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搞得莫名有些烦躁，索性直接问：“你到底怎么了？”

　　罗念却还是淡淡的：“没怎么啊。”

　　“你以前……”

　　“我以前怎么样？”罗念反问，看着江安白脸上出现的短暂的茫然，叹了口气，“我想过了，江安白。我不能一直依赖你和纪芫了，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是却在我的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江安白表情僵硬：“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起来的意思。”罗念说，“一直要小心翼翼地照顾我的情绪，下课看不见我就要担心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赶来确认……很累吧这样。”

　　江安白一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似的：“怎么会……朋友要互相照顾不是你说的吗？”

　　“可是你们做得过头了！”罗念突然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激动，“我不需要你们同情我怜悯我，一味地迁就我，你们这样只会提醒我我有多么可怜！”

　　他说完就撇开了视线，无比厌恶自己的失控。

　　江安白从没见过罗念这样，愣住了，半晌才伸出手，想去碰一下他的肩膀，轻声叫：“罗念……”

　　罗念往旁边退了一下，躲开了。

　　江安白望着自己落空的手，神情复杂。

　　沉默而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罗念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江安白一眼：“你回家吧。”

　　“我不是可怜你。”江安白半晌没动静，就在罗念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开口了，“我知道你失去亲人很难过，也知道自己作为局外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切身体会到你的痛苦。但是，作为朋友，我想分担你的痛苦，让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罗念低着头，咬着嘴唇默然不语。

　　“也许是我做得不好，把你逼得太紧了，对不起。”江安白低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罗念强压着叫住他的冲动，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厨房，随后是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罗念再也支撑不住，慢慢蹲下身，抱着头滑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之间，嗓子里溢出了一声呜咽。

　　他亲手推开了江安白，江安白不会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