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数与渐进线》栀言Aiyana

4、刷脸吃饭

　　“你竟然没有带糖，大骗子！臭不要脸，没安好心！”
　　柳亦涵很努力的把许终的书包翻了又翻，当最后连片糖纸都没有找到的时候，气得快炸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没有听过这句话？我昨天辛辛苦苦给你讲了20分钟的题，就换三根棒棒糖，一根最多两块钱，加起来10块钱都不到，你去外面找人补课，哪个不比这个价格高？”
　　许终发现这家伙一生气就喜欢说长句子，从头到尾喘都不带喘的。
　　“我看你就是元素周期表里第51号元素的元素符号！！！真有莎士比亚的影子，就比他少了两个字！”
　　柳亦涵气鼓鼓的转身嘀嘀咕咕。
　　许终的脑子飞快运转，最后气的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不要以为我数学差理科就差，我化学还是很好的，第51号元素Sb，你骂谁呢？不就是没带糖，至于吗？”
　　“呵呵。”
　　柳亦涵转头冷笑，送给他一个白眼：
　　“我知道啊，一开始猛的一看你觉得你不怎么样，一般般，现在一看还不如猛的一看……”
　　“你你你你你……”
　　许终气的手直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
　　柳亦涵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走：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就把你数学只考了四十几分的事情诏告全年级，要么中午请我吃学校的糖藕。”
　　“你是来讨饭的啊？自己没有充饭卡吗？蹭吃蹭喝……”
　　“我爸妈天天给我带饭，根本没有机会深入探究，体恤一下学校的民情……”
　　柳亦涵回过头来，无奈的摊了摊手，
　　“就问你同不同意吧，如果同意的话，我可以承包你的数学，保证你的数学成绩拉到平均分以上。”
　　“只要一份糖藕？”
　　“想得美，这一次是特殊，以后还是一天三根棒棒糖……”
　　“还要细水长流啊……糖有那么好吃吗？”
　　“生活太苦，当然要加点糖，下午数学课下课后拿着你的试卷来找我，不找拉倒。”
　　女生一甩马尾辫，彻彻底底转头而去。
　　“大神，你数学真的一百四啊！”
　　走廊里，一名女生小心翼翼拉住柳亦涵，
　　“我叫林愧，是文科班的，交个朋友呗。”
　　女生长相普通，个子不高，眼眸中却有着一股镌秀的灵气，随着睫毛的颤动，一闪一闪。
　　柳亦涵回过头，很认真的看着她，听到“朋友”一字时，她无奈地推手：
　　“只能做两个月的朋友，真的。”
　　林愧不解：“为什么？
　　“因为——有个秘密……”
　　“什么……”
　　林槐欲要追问，忽然反应过来这只是她推托的借口，是忙抱散地笑笑，
　　“没事啊，两个月就两个月，我相信两个月后你会续约的。”
　　“你很聪明。”
　　柳亦涵突然说道。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笑起来。
　　笑声在清晨忙碌的高三教学楼回荡，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又鲜活至极。
　　墙上时钟的指针归于九点。
　　这是许终遇见柳亦涵的第一个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前，女生蹦跳着来到他面前，抽走他的数学作业本，肆意地笑：
　　“我是柳亦涵……柳絮的柳，包涵的涵……”
　　当柳亦涵和林槐并肩走进学校食堂的时候，许终以为自己的中午时光算是保住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家伙竟然可以确准无误的从诺大食堂的滚滚人流中一下子抓到他。
　　“你要干什么？”
　　许终把抢到的最后一份红烧狮子头紧紧护在怀里。
　　“紧张什么？我又不抢你的，不用和母鸡护崽一样护着吧！”
　　柳亦涵向他伸出手，
　　“我们要去买糖藕。”
　　“那你去买啊，叫我干什么？”
　　“第一，我根本没办饭卡；第二，你忘记上午说过……”
　　“行行行，我买，现在就去。”
　　许终只能举手投降。
　　“唉，这么欺压他合适吗？”
　　林槐和柳亦涵小声窃笑着。
　　“我下午还要给他一对一开课呢，怎么算欺压？我这是知识与美食的合法交易！”
　　“也是唉，要不这样，我理科也不太好，你要不也给我补一补？我可以每天和你共享午饭。”
　　柳亦涵扬了扬手中饭盒：
　　“不用啦，我爸妈给我带饭。”
　　“阿姨，麻烦打一份糖藕，多放点糖浆，谢谢啦！”
　　柳亦涵趴在窗口，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晃了晃，冲着食堂阿姨露出甜甜的笑。
　　许终不禁感叹，原来甜食才能是使女孩子撒娇卖萌的玄学。
　　“付钱啊。”
　　柳亦涵瞪了一眼许终，让他飞快又清醒了过来。
　　许终乖乖掏出饭卡，在母老虎的注视下言听计从。
　　“无耻啊，我仿佛真的看到‘刷脸吃饭’这四个大字……”
　　他恶狠狠往嘴里塞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小声嘀咕，
　　“什么刷脸吃饭啊？”
　　林槐听到了，回头随口一问，
　　“咱们学校怎么可能有如此高端的设备？”
　　许终用筷子将狮子头夹成两半：
　　“你刚才没看到吗？那食堂阿姨见了她都笑成一朵花了，手上的帕金森秒好，是结结实实打了两大勺糖藕啊！”
　　“难道给你打饭的时候不是这样吗？”
　　柳亦涵用筷子戳起一片藕，放到嘴边，筷子一转藕就少了一半。
　　“怎么可能？我……”
　　“哦，我知道了，原来食堂阿姨见了你是重度帕金森，现在承认了吧，你长得真不怎么样！”
　　林槐趴在桌子上都要笑疯了：
　　“好了，亦涵，你还不知道，之前他和宋景山去吃面，宋景山不吃香菜，食堂阿姨竟然一根一根帮他来了出来，还没多收钱，然后许终说他也不吃，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食堂阿姨说：你这孩子，怎么还挑食呢？爱吃就吃，不吃就走！”
　　许终恶狠狠地捣着米饭，脸却红得像桌上那盘红烧狮子头：
　　“糖藕还不能堵住你的嘴！”
　　“等一下，那个宋景山是谁？我们班的吗？”
　　许终抢答：
　　“是的，就是那个和你一样刷脸吃饭的无耻之徒！”
　　“等一下，你就吃这个啊？”
　　林槐看到柳亦涵的饭盒，小声惊讶道：
　　饭盒中只有小青菜，煮萝卜和米饭。
　　“没有啊，这不还有一个蛋嘛！”
　　柳亦涵用筷子拨开米饭，露出一个白煮蛋。她笑了笑，语气轻松：
　　“我减肥！”
　　“那你还吃糖藕！糖分很高的。”
　　许终抓住时机，立马回怼。
　　“糖藕我所欲也，减肥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减肥而取糖藕者也……”
　　许终：“……”
　　林槐认真地看了看柳亦涵纤细的脖颈，丢下筷子：
　　“你还减肥？那我算什么……”
　　emo了不到半分钟，她看到一个胖胖的女生提着一袋炸鸡走过去后，捡起筷子，重振旗鼓开始吃饭：
　　“算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好像还能继续……”
　　许终抬起头，正巧看见风过枝梢，鸟雀扑棱棱飞起，在澄澈的阳光里描摹出风的形状。
　　女生将一碗还剩下几片的糖藕推到他面前：
　　“你吃吗？这几月我筷子没碰过。”
　　他说：
　　“我不爱吃甜的。”
　　教学楼的轮廓被印刻在目光中，目及之处的葱茏草木也仅仅成了陪衬。
　　说对假期一见钟情，对作业恨之入骨的一定不会是假话，许终算了算日子，发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吊死）（……）
　　上一次高考，他以数学五十二的成绩和一本线失之交臂，纵使其他科目再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只能仰天长啸出门去，再做苦命高三人……
　　“喂，你发什么呆呢？看题！”
　　柳亦涵用直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又点了点题目。
　　“这也算是高考送分题了，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是送命题？”
　　许终回过神来，一眼看到了不堪入目的数学分数，盯着答题卡上面的红叉愣了半晌。
　　“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是导数啊！动笔呀。”
　　柳亦涵恨铁不成钢的拿着直尺敲着自己的手心，
　　“先求导，再分类算单调性。”
　　她一抬头，看到许终茫然的眼神，长长的叹气：
　　“别告诉我你连单调性都不会求……”
　　“读题啊——设a>0,求函数f(x)=√x-ln(x+a)[x∈（0,+∞）]的单调区间。”
　　许终翻来覆去的看题，笔尖抖得像食堂阿姨的锅铲。
　　柳亦涵扶额长叹：
　　“这个函数的导数你能写出来的吧？f′（x）=1/2√x-1/x+a”
　　“嗯。”
　　许终机械般的下笔。
　　“然后呢，没看出来要分类吗？当a>0x>0的时候，等价转换啊，写成一元二次方程的形式……”
　　许终一愣，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飞快的在答题卡上写到——f′（x）>0?x?+（2a-4）+a?>0。
　　“还有呢，都大于0了，不用小于0吗？看我干嘛？你写啊，我脸上又没字！”
　　许终继续写——f′（x）<0?x?+（2a-4）+a?<0。
　　“好，下面分类，当a大于1时……你又看我干嘛，写啊？”
　　“哎哎哎，算错了，解集应该是零到正无穷……”
　　“你写了这么多，就没有发现自己漏掉了什么吗？等于1没有讨论啊，妥妥的给了老师扣分的大好时机！”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你数学这么差了，百因必有果，思路不清，公式不会，又要漏解，计算还贼差，看来你的进步空间是不止一点。”
　　埋头苦干的许终在10分钟后终于抬起头：
　　“终于算出来了，在（0，2-a-2√1-a）内单调递增，在区间（2-a+2√1-a，+∞）内单调递减。”
　　此时的柳亦涵正在专心致志的玩着一根狗尾巴草，听到这话头也没抬，声音里却透了无奈：
　　“你画个图吧，后面一段也是单调递增……”
　　当最后一个括号落下帷幕时，柳亦涵和许终同时松了一口气。
　　“跟你讲题真的太难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
　　许终频频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很有必要调整一下作息时间，劳逸结合。”
　　“不，我觉得你需要加强训练，这里有一套我的独家秘籍——利用导数求单调区间的集合，送给你，此外我要涨工资！”
　　“什么？”
　　“你自己再做两道吧，让我缓一缓，我怕再这样下去不仅要旧病复发，还要新添一个心肌梗死！”
　　半个小时后——
　　“傻瓜！你是怎么做到凭实力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的？！每一个都只差一点点啊！开闭区间搞搞清楚，开根号的时候注意一下正负，还有……”
　　柳亦涵翻了一个白眼，用手掐住自己的人中，深吸了一口气，痛心疾首，
　　“哪个老师教给你反比例函数可以取到x=0的？ x轴和y轴是渐近线啊，渐近线！！！”
　　“不是，那万一……”
　　“那可是渐近线！无限接近，永不相交，永远不可能有交点的！不！可！能！”
　　操场上人群喧嚣，高一高二的学生还在不知忧愁的踢着球，嬉笑打闹声随着风传过来。
　　许终拿起橡皮，用力地擦着答题卡，用铅笔在坐标轴上画出一道直线。
　　深色的印记从左至右贯穿纸面，像是将一张纸，割裂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