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殇》妖梦铃

24、中毒

　　彭瑞宇嘴里说的那个异样的地方在一片山谷里，山连同地下一块被烧得乌黑，似乎曾经经受过什么难以想象的灾难。
　　地面崎岖不平，下脚困难，贺景珩试图往山谷里走几步，才抬脚没一会就被绊倒了，幸好沈少主一直留意着他，及时拉住他，并嘱咐他小心一些。
　　贺景珩笑了笑，这里的环境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他抓住了沈既白的手，牵着他借力小心站好。
　　沈既白没想太多，也没留意到某人在拉住他的手之后眼底闪烁着的喜悦。
　　黎筌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月荷，又看向前面手牵着手的主子，他干脆朝月荷也伸出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谁知月荷白了他一眼，蹦跳着找自家大人去了。
　　“这里似乎有很多碎瓷片。”江晚黎单手抱着小洛渊，不让他碰到那些锐器，半蹲下去挑开地上的杂物，她捡起其中一块擦了擦，瓷器原来的样貌渐显“这里有可能是玉瓷村的仓库。”
　　彭瑞宇的人偶跳下来，开始扒拉地上那些碎瓷片，甚至还找出一些没碎的瓷器，只是都被烧得漆黑，他猜测：“难道是因为仓库失火，所以全村的人才急急忙忙从饭桌上离开，跑过来救火？”
　　“看这样子，他们没有成功救到火。”沈既白点评道。
　　“也有可能是人为纵火……”
　　“江大人，彭大人，庄大人来了。”
　　通报声打断了江晚黎的话，侍卫急匆匆地跑上来，说庄峣来了。
　　彭瑞宇同江晚黎对视一眼，心里一个咯噔，这个时候庄峣匆忙跑过来，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庄峣跟着侍卫急匆匆跑过来，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落在贺景珩身上，朝他拱手作揖：“贺大人，下官有事相求。”
　　贺景珩赶紧回礼：“庄大不必如此客气，有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庄峣想直接说让他随自己回府去救城主，突然又想起裴暻煜吩咐的话，暗暗瞟一眼被江晚黎抱着的小洛渊，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贺大人借一步说话。”
　　他给江晚黎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看好少主。
　　小洛渊一直抬着手在挥呀挥，他的本意是想跟庄爷爷打招呼，可惜对方一直没有看到他。
　　小洛渊并不气馁，继续朝他挥手。
　　庄峣将贺景珩拉到小洛渊绝对听不到他们说话声的地方，将裴暻煜的情况告诉他。
　　沈既白跟了上来，脸色微变：“怎会突然中毒。”
　　庄峣顿住，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道：“说来话长，算老夫拜托两位，救救我们城主。”
　　“没事，说来话长可以慢慢说。”沈既白道“反正从这回到城主府也需要一段时间，应该足以让我们弄清楚情况。”
　　庄峣：“……”
　　另一边，随庄峣一块来的侍卫凑到彭瑞宇耳边，将事情的原委大致告诉他。
　　彭瑞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抬头就看见一大一小正眨着大眼睛看他，很是好奇。
　　小洛渊朝他招招手：“是哥哥要找我们吗？”
　　彭瑞宇：“……”
　　江晚黎大约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抱着小洛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但很快就放松下来：“少主饿了吗？不然我们先回去用膳？”
　　小洛渊：“？？？”他很是疑惑地看着自家晚黎姐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没等小洛渊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行人已经决定打道回府。
　　将一批侍卫留下看守，其余人步履匆忙，而庄峣一直跟贺景珩和沈既白站在一块，他们似乎在商讨着什么，跟众人隔着一段距离，没人能听清他们的讲话。
　　小洛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平时庄峣只要看到自己就要凑过来跟他逗趣，但是今天却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少主想吃什么？”江晚黎见他一直盯着前面，怕他会胡思乱想，便开口分散他的注意力。
　　众人有意识地加快速度，很快便回到了城主府。
　　小洛渊一回到府里就想跑去找自家哥哥。
　　江晚黎一把捞住他，不让他乱跑：“少主莫要着急。”
　　小洛渊有些茫然地回头，他实在是看不懂江晚黎到底想做什么。
　　江晚黎干脆打感情牌：“我饿了，少主陪我一起去用膳好不好？”
　　小洛渊：“……”
　　贺景珩看了几眼他们这边的情况，将月荷招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月荷点着头把贺景珩的药箱交给黎筌，然后跑到江晚黎他们身边去：“裴少主，我还没有逛过城主府呢，裴少主能不能带着月荷好好逛一逛呀？”
　　有月荷和江晚黎分散小洛渊的注意力，众人松了口气，赶紧往裴暻煜的院子跑过去。
　　原本守在院子里的侍卫全站在外面，庄峣询问得知他们被赶了出来，现在只有大夫还在屋里。
　　“啊……”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传出，给众人心上敲了一锤。
　　贺景珩顾不上多想，赶紧往屋里闯。
　　裴暻煜躺在榻上，脸色灰白，大夫往他身上扎了许多针，想以此来压制他身上的痛苦，但显然并没能起太大的作用。
　　贺景珩从黎筌手里抢过自己的药箱，飞快地道：“我来。”
　　他将裴暻煜身上压制痛苦的银针全部拔出，裴暻煜脸色变得更差。
　　大夫下意识想阻止他，但想起这是一名医师，只能强迫自己退到一边不插手。
　　贺景珩：“帮我把人扶起来。”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既白走上前去把裴暻煜给扶了起来，他知道贺景珩需要什么。
　　贺景珩很干脆地将裴暻煜的上衣给撕了，将自己药箱里的银针取出，一股脑扎在他身上。
　　扎了又撤，撤了又扎，等裴暻煜的脸色变好一些，贺景珩已经满头是汗，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裴暻煜中的是什么毒了：“这种毒不致命，但是会让中毒者痛不欲生，并且有一定的时效性，会过一段时日发作一次。”
　　彭瑞宇脸色冷沉到极点：“总有一天，我要杀光他们。”靳天梵不在，要是靳天梵在的话，他们或许不会变成这样。
　　贺景珩下榻走到自己药箱边上，他在思考该怎么用药。
　　庄峣想给贺景珩跪下：“贺大人可有医治的办法，任何代价我们都可以承担，只求大人救救我们城主。”
　　贺景珩赶紧扶他，他可承受不起庄峣这一跪：“庄大人放心，在下必定会倾尽全力帮助裴城主。”
　　彭瑞宇也赶紧道：“只要贺大人能救我们城主，彭某日后必誓死报答此番恩情。”
　　贺景珩只朝他笑了笑，从药箱里拿出几颗药丸，喂裴暻煜吃下去，随后便开始运转自己的玄术，辅助药丸和银针将裴暻煜体内的毒素逼出。
　　一刻钟后，豆大的汗珠从贺景珩额角滑落：“少主。”
　　听到他唤自己，沈既白当即抬手按在他的百会穴，将自己的玄术传递给他。
　　贺景珩还年轻，练的又是医术，玄术难免会有不足的时候，沈既白这时便会将自己的玄术借给他。
　　很快，裴暻煜脸上的痛苦神色慢慢淡化下去一些，彭瑞宇和庄峣一直吊着的心微微放下。
　　沈既白松开扶着裴暻煜的手，退后几步将空间留给贺景珩。
　　又是一刻钟，裴暻煜突然侧身吐出一口血。
　　庄峣和彭瑞宇同时往前，但被沈既白给拦了下来，他朝两人道：“放心，景珩会治好他的。”
　　彭瑞宇和庄峣的脸色都不太好，恕他们实在不太能放下这心。
　　可现在除了相信眼前这两个人之外，他们似乎也别无他法。
　　不知道过去多久，贺景珩收了手，将裴暻煜身上的银针都拔下来，扶着人躺下。
　　他退后两步，脚步有些踉跄，沈既白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贺景珩朝自家少主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
　　沈既白：“……”
　　庄峣和彭瑞宇急匆匆跑上去查看自家城主的情况，看见他一直紧闭着双眼，很是担忧。
　　贺景珩安慰道：“不用担心，他身上的毒素已祛，只是太过疲累，睡一觉就好了。”
　　听他这样肯定的语气，两人沉重的脸色稍缓，两人一块起身朝他行礼：“贺大人的大恩大德，星渡城没齿难忘。”
　　贺景珩微笑：“两位大人言重了。”
　　彭瑞宇察觉贺景珩的脸色不好，声音也有些发虚，赶紧劝他回去休息，对待恩人自然不能怠慢。
　　贺景珩有些犹豫，他还想留下再看看裴暻煜的情况，但沈既白不让他留下来，强硬要求他立刻回去休息。
　　贺景珩无奈，只能被沈既白拉着离开，走到院子时突然眼前一黑就往前栽倒，幸亏沈既白一直盯着他，及时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扶稳。
　　检查一遍，确认这人只是因为玄术耗尽昏睡过去才松一口气。
　　再抬头，三双眼睛盯着他们在看。
　　小洛渊就守在院门外，身后是脸上带着些许无奈江晚黎和月荷，估计是她们最终没能拖住小洛渊，又回到了这里。
　　这位裴少主年纪虽小，但经历却不少，不是一般的孩童心性能比的，想拖住他可不容易。
　　当然了，月荷脸上的无奈在见到贺景珩晕倒后瞬间化作惊恐，跑过来查看自家大人的情况。
　　黎筌赶紧拽住她，以免她冲撞自家少主，并给她解释清楚贺景珩的情况。
　　得知自家大人只是因为太过疲累而昏睡，月荷总算放下心来。
　　江晚黎默默看了他们几眼，然后抬手行礼，小洛渊也学着她的样子向众人见礼。
　　沈既白将贺景珩抱了起来，朝两人道：“裴城主已然无碍，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江晚黎点头：“多谢。”
　　几人错身而过，小洛渊小跑着冲进院子里去。
　　大夫在给裴暻煜把脉，确认他真的没事，收拾药箱准备离去。
　　小洛渊推开门走进来，看着躺在榻上不知情况的裴暻煜，有些不敢靠近。
　　他害怕，真的害怕。
　　江晚黎在他身后蹲下，将小小的少主拥进怀中，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抚：“别怕，他不会离开你的。”
　　小洛渊低下头，眼圈泛红。
　　庄峣见他这样子，鼻子也忍不住泛酸，抹了把脸后表示自己需要出去透透气，于是便步履匆忙地跑了。
　　良久，小洛渊拉开江晚黎环抱着自己的手，朝床榻的方向走过去。
　　他手脚并用爬上了榻，给双眼紧闭的哥哥拉好被子，自己则是在榻边坐下，心情十分糟糕。
　　江晚黎同彭瑞宇对视一眼，一块摇了摇头，现在这情况，也只能让裴暻煜自己醒过来哄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
　　裴暻煜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头顶的床幔，第二眼便是某位小小孩孤寂的背影。
　　江晚黎和彭瑞宇两人还在守着，见裴暻煜醒过来，喜悦之情洋溢上心头。
　　裴暻煜估计他们肯定守了自己许久，便让他们去休息，
　　两人自是不愿意，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自己再离开，待会又要出事。
　　然而裴暻煜态度强硬，他们只能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下裴暻煜和坐在榻上的小洛渊，裴暻煜轻声喊他的名字。
　　明明没有看到脸，裴暻煜还是从他的背影上感觉到了难过。
　　“怎么啦？”裴暻煜伸手过去压在他头顶摸了摸“谁惹我们家小渊生气了？”
　　得到的只有一片沉默。
　　裴暻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还学会生闷气了呢？”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小洛渊心里其实很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闷闷的，好像被什么揪住了心脏。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又没有办法将这感受压下去，许久才开口：“哥哥会离开我吗？”
　　这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这一回裴暻煜可笑不出来了，他将小洛渊的头转过来，看见他泛红的眼睛，心脏好似被捅了一刀，酸涩不已：“当然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小洛渊不愿意回答，把自己的脑袋挣脱出来，背对着裴暻煜坐在榻边，双腿垂在榻外轻轻晃荡。
　　裴暻煜默默看了他一会，然后把人捞回怀里，拉过被衾将他裹好：“别着凉了。”
　　小洛渊并不挣扎，顺着自家哥哥的力度乖乖躺好，却还是不说话。
　　裴暻煜轻拍着他的胳膊：“我今天吓到你了吗？”
　　小洛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过一会之后拽住他的衣领，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哭了！
　　哭得无声无息，裴暻煜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裳被沁湿。
　　两年多了，这小娃娃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裴暻煜有些无措，也心疼得要命，赶紧道歉安慰，并且连哄带骗：“再哭眼睛就要肿了，肿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小洛渊：“……”
　　“别怕，哥哥不会离开你的。”裴暻煜轻声道“哥哥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哥哥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好不好？”
　　“你保证？”小洛渊还把头埋在他怀里，翁声翁气的问。
　　“嗯，我保证。”
　　小洛渊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但仍然不愿意把头抬起来，紧紧地拽着自家哥哥的衣襟。
　　裴暻煜哄了他好一阵子，说想看看他的眼睛，最后都没有成功，小洛渊迷迷糊糊地好像说了几句什么，裴城主一句都没有听清楚。
　　他想问清楚一些，但很快发现怀里的小孩不回答了--他这是睡着了！
　　裴暻煜有些无奈，微微侧过身帮他把头发解开，然后带着人一起躺下，也不在乎他睡着了听不见这事，诚挚地朝他保证自己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