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金小酒娘》腰上有肉

69、第 69 章

　　69回京

　　唐珏没着急催着珍娘答复，这次他来奉天，身份是迎宾使主使，等接到金国使团后才会离开。

　　之后接连两日，唐珏一直没来小酒馆，他俩见面的第二日，金国使团便到了奉天，作为大丰的迎宾使，他有的是事情要忙。

　　人虽见不到，可他的话却始终萦绕在珍娘脑海。

　　“这段时间阿娘身体不太好，那几年牢狱之灾，还是留了病根，现在虽说好很多了，也不过是将养着。”

　　“这几年她最惦念的就是你了，日日念的便是想你回家。”

　　珍娘同她分别已三年，这几年家书未断，问起唐夫人的身体时，从未听她说过什么不好，她便从未细想过，可现在沉下心琢磨，隐约猜得出唐夫人报喜不报忧的心思。

　　奉天城这两日，金国使团成了城里热门话题，珍娘却没有八卦的心思，整日里除了忙碌酒馆里的生意，闲下来的时间都用来思虑回京都的事。

　　唐夫人的身体在牢狱那几年就不太好，还是珍娘托了陈狱官的关系，时不时请郎中照应着才没大事，但底子终究是掏空了。

　　自打离开阳金，她总是刻意回避过去，如今重新拾起来，其实自打她不满十岁同母亲一起被唐家收留，她与唐家人便再夜割舍不开，多年的相处和相互照应，虽不是至亲却胜似至亲。

　　这份感情无论她躲到哪里，她都撇不下。

　　时间飞快，三天时间眨眼就过去，这日上午辰时刚过，小酒馆还没开门，珍娘就听小伙计同她学舌，说一早赶来的路上，遇到正要出城的使团。

　　珍娘心里一沉，一股莫名的情绪压在她心口，唐珏说给她时间考虑，可这三天里他竟一次都未来过，好似已经笃定她不会回京一般。

　　“你可看准了，使团走了？”

　　听小伙计念叨，珍娘不愿相信耳朵，下意识又追问一次。

　　小伙计正收拾店里的卫生，他停下来抬头望着珍娘，略带着疑惑解释：“当然看准了，从南门出的城，金鞑子那车队可长了，光出城门都走了好一会儿。”

　　珍娘身子一僵，忍不住低声喃喃：“竟真的走了。”

　　她虽还有犹豫，其实心底已经做了决定，偏这时听到唐珏离开的消息，竟叫珍娘有种被人遗弃般的失落，心底的滋味很是复杂。

　　他到底还是没等她。

　　“胜子，你说使团车队什么时候出的城？”

　　小伙计端着水盆，被突然站起来的老板娘吓了一跳：

　　“就、就今天早上，我来前刚刚看着车队出的城门。”

　　“嗯……”珍娘思索片刻，然后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你一会儿同老陆说，叫他这些天先照应着，店里有事他做主就好，我有事要出趟门。”

　　老陆是名伤了腿的退伍老兵，也是小酒馆的大厨，当年珍娘来奉天后意外同老陆结识，一同开了这家小酒馆，她如今要出门，把酒馆丢给他最放心。

　　珍娘说完也不等小伙计回应，便急匆匆的冲去后院房间，这几年她就住在小酒馆的后院房子里，穿过后厨便是。

　　她来奉天已快三年，却没置办过太多东西，收拾一下，也不过简单的几件衣服首饰，还有积攒下来的银票，一个小包袱就能兜住她的全部家当。

　　背着包袱站在门口，看着几乎已经空了的房间，珍娘这才发现，原来在奉天的这三年，她好像从未把这里当成家，如今要走了，除去微微的不舍，更多的却是卸下重负的轻松。

　　掩上门，最后环视一圈已经住了三年的小院子，唐珏走便走罢，她自己也能回京。

　　原来一旦决定要回去，心里竟是这般松快。

　　“老板娘，你快来，那日的那位郎君又来了。”

　　正要走，身后传来小伙计的声音，珍娘回头，正看见他打着后厨的帘子，探着头叫她。

　　“你说谁？”哪位郎君？

　　珍娘正纳闷，就见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帘子，从门后走出来。

　　珍娘赁下的这处小院子，是很典型的北方院落，前后两进房子都是青砖砌的，外面糊了土坯保温，一人高的土坯墙将院子围起来，打眼望去一圈都是土黄色。

　　可就在唐珏出现的那一刻，原本灰扑扑的院子仿佛换了颜色，立刻不一样起来。

　　他好像极爱黑色，今日也是这般打扮，一身玄色银线安稳的长袍，外披一件同色带兜帽的锦缎披风，腰间系着白玉雕琢的坠子。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便是站在破落如此的地方，他仍旧俊美的像星星。

　　珍娘怔怔的看着他，竟忘了眨一眨眼。

　　刚刚心里的那份委屈和愤懑，再见到他的一刹那，竟瞬间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走了？”

　　唐珏没回答她的问题，视线却一下便落到她背着的包袱上，原本无波的星眸瞬间冷了下来：“你又要去哪？”

　　珍娘这才缓过神来，读懂了他眸中的寒意：“没、没有。”

　　她连忙摇头解释，唐珏却并未立即信她，满是寒意的眸子里渐渐弥漫了几分受伤。这股忧伤仿佛传染给了珍娘，叫她本就狂跳的心脏猛的一疼，如被人重重的拧了一下。

　　“我没有要走，我只是想动作若快些，兴许还能追上使团。”

　　唐珏说不清心底的情绪，突如其来的惊喜像一团蒙面扑来的浓雾，叫他几乎不敢相信。

　　“你说……要回京都？”

　　他忍不住再确认一遍，直到珍娘又点头，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我还道你又要走。”

　　唐珏浅笑着，本就俊美的脸更添一分夺目，珍娘眨眨眼，错过眼神看向别处：“没有。”

　　她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回过头来找她。

　　唐珏却缓缓笑了出来，他望着她，眼睛里盈润着暖意，缓步走到她面前，从她手里接过包袱，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早上使团是走了。”

　　“那你？”她问。

　　唐珏忍不住促狭道，“没收到要等的回复，我怎会离开？”

　　珍娘被他看的脸颊一热，一股红霞染上她的脸颊。他没离开的原因，竟是为了等她的回复。

　　唐珏眉心舒展，假装未看见她的窘迫，主动换了话题：“你怎么就这点行李？”

　　他掂了掂手里的包袱，轻的发飘，一个女娘家行囊也能这样简单。

　　珍娘瞄了瞄他手里的东西，也忍不住丢下一句玩笑：“怎的？还怕我赖到唐家养着不成？”

　　“放心好了，我这些年早屯了不少银两傍身。”

　　她拍了拍系在腰上的荷包，挑了挑眉。这几年小酒馆的营生加上阳金城臻酿的出息，她早赚到足够一辈子花销的钱。

　　珍娘得意的越过唐珏身位，并未看到他眼中一瞬间闪过的笑意。他转身坠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满满的宠溺。

　　养她？他心之甘愿。

　　只是，他却不知她何时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毕竟带着车马辎重，金国的使团并未走远，唐珏和珍娘快马追上车队，也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

　　远远的看见使团车队，浩浩荡荡的蔓延了好几百米。

　　整个车队实际分做三部分，最起始的是大丰派来的迎宾使，中间才是金国的使团队伍，而最末尾垫底的则是从镇北军抽调的五百人，名义是护卫使团安全。

　　珍娘跟在唐珏身后，一路从队伍尾端往前端赶，经过卫队时正遇到云璟，这次护卫使团的任务刚好是他负责。

　　云璟先前随着队伍出城，知道唐珏并未一同离开，一路上时不时回头张望，直到看见唐珏和珍娘赶上来，便忙不迭的牵马掉头。

　　他骑着马并到两人身边，看着珍娘喜出望外：“你竟真的同意了？”

　　说完又朝唐珏拱拱手：“还是兄长厉害，我还以为这次你也要吃个闭门羹。”

　　以往收到唐琛发来的信，回回都要他帮忙劝珍娘回京，他劝了多少次，都从未劝动过。没想到这次她竟愿意了。

　　“并非我劝说之功，是她自己想回家了。”

　　唐珏心情极好，他的视线落到珍娘脸上。

　　三年的边塞风，催黑了她的皮肤，原本白净圆润的脸如今也显露出尖尖的下巴，那双记忆里明珠一般的眸子依旧璀璨，升在半空的春阳倒映在她眼睛里，盈润的像两颗黑葡萄。

　　她嘴角弯弯的朝上翘起，红润的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修长的柳叶眉弯弯的，像两条荡漾在阳金河上的小船。

　　直到多年以后，唐珏始终记得这一幕，那时他已儿孙绕膝，依旧喜欢同儿孙们讲述他此刻的心情，不厌其烦。

　　苦恋多年，他便是这一刻才下定决心，再不愿放手。

　　云璟伴在珍娘另一侧，他与她在奉天相处三年，没少见过她笑，珍娘本就极爱笑，开门迎客时她笑的热情，偶遇老友时她笑的会心，便是有老客喝醉了胡闹，她一样浅笑着上前劝诫，他见过她那么多笑，却还从未见过她如现在这般，笑的如此纯真。

　　如释重负，轻松无忧的笑容。

　　视线越过珍娘，唐珏伴行在珍娘另外一侧，这个多年身居高位、心思深沉的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全然投注在珍娘身上。

　　同为男人，云璟瞬间读懂了他眸中深含的怜惜。

　　云璟心思恍然一闪，珍娘倔强多年，始终不愿踏出回京的一步，那个让她顾忌又担忧的人，也许此刻有了答案。

　　女主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