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刍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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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建国以来，混战的局势得以改善，五晋一统后各守疆界，维持着巧妙的平衡。
云晋城终日仙雾缭绕，时有仙鹤盘旋啼鸣，甚有城中百姓说有巨龙在此酣睡，城中仙气被巨大的龙身圈住，得以繁盛。
还相传，曾经人、妖、魔混战，彼时人界灵元稀薄，修仙者也甚少，凡人无力抵抗，眼看人界一度被碾压的战局，春神实在不忍心，劈了自己的仙府，向人界散尽灵元。
因着春神的倾囊相助，人界这才扭转了局势，而这位春神却因仙元尽散，陨落了。
传说中，云晋城便是春神陨落之地，是故仙气鼎盛。
而整个大晋最强悍的宗派——丞明派就坐落于此，隐在春拂山中。
那日，张根把何岚丢到莫王府，简单交代几句后就匆匆走了，何岚悬着一颗心混在莫王府弟子中间，进了丞明派。
赶往丞明派的路上，何岚一直缀在队尾，低头闷声赶路。
莫王府的大总管长了一双鹰眼，眯起眼睛盯人看的时候准把人盯出个窟窿才罢休。
何岚全程都闷头赶路，他并不想撞上这样一双令人极其不舒服且可能丧命的眼睛，脚步减缓，何岚留意到前面的人小声议论着快到丞明了，到底没忍住，何岚冒了个头尖儿，想迅速记住一下周遭的环境。
记住了，他还能给张根通个信过来寻他。
但天公不作美，就这一眼还对上了大总管，何岚心道不好，但大总管鹰一般锐利的眼光只在何岚身上停留不到两秒，便掠过去了，似是没起疑。
何岚松了一口气，这一趟颇有些顺利。
几日后，丞明派云息阁。
今年新征选的弟子一齐在雅室中静坐，等待着首次听道。
何岚身旁两人都不是莫王府的弟子，一个看着一脸正气，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浓目的；另一个长得白净，气质上像是饱读经书的书生，坐得笔直。
莫王府几个弟子则四散分开，彼此间不会过多交流，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听令大总管，完成王府的密令即可，其余的交流便是催命符了。
何岚没有跟身侧两人攀谈，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这两日的事情。
雅室中将近二十人，据说丞明派这些新征选的弟子都是由丞凌师叔下山一个一个挑选的，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全凭其手中的法器——灵象光针来分辨。
灵象光针是丞明派用来筛选弟子资质的上品灵器，底座是针盘，刻了繁复的咒法，一根玄铁针静静立在中间，施法便可催动阵面，将灵象唤出来，甄选弟子时就看灵象显出什么颜色，是以蓝、白二色区分，资质越好，灵象愈发蓝，反之则愈泛白，甚有先天仙灵者，灵象则能呈紫色。
话说回来，丞明派挑选弟子一向是极为严格，无仙缘者纵使家财万贯、地位显赫也进不得丞明半步。
何岚不清楚师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潜在莫王府跟着混进来，更不清楚莫王府有多大能耐，能在丞明如此严明的大派安插暗探，但他也不想深究。
雅室中，新征选的弟子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身前放了前两日刚发的《肃仪》，身侧这两位也不例外。
无怪乎，今日传道内容就是《肃仪》，讲得无非是礼法，内容关乎派中上下称谓、服制、行礼等，在被师父丢过来之前，何岚连温饱这一关都没度过，更何况是学劳什子礼法。
何岚面前也放了本《肃仪》，但他还额外带了一本《入门心经》，对于他来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他的立世之道，看《肃仪》不如看《入门心经》有用，起码这里面就讲到了如何感应自己的气门。
何岚正看得投入，内府中的混灵元也随着《心经》上讲的道法引领周转。
“哐！”一声，雅室的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众人皆惊。
莫晓满脸阴郁地在站在门口，身后还带着两个凶神恶煞手下。
他怒道：“何岚！给老子滚出来！”。
莫晓那一脚让何岚的灵元遽时散了，他摸了一下鼻子，心里给莫晓记了一笔。
这莫晓是莫王爷的庶子，他母亲叫娟姬，异域来的美人，莫王爷是个好色的，对娟姬很是宠爱，连带着这个庶子莫王爷都是宠溺得过了头。
两年前，莫晓这货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上赶着去丞明派修仙，娟姬就跟莫王爷吹枕边风，莫王爷被娟姬求得没了法子，莫晓这才被硬塞进来。
不过，这莫晓长得浑圆，眉目又不似他母亲那般分明，整日里嚣张跋扈，别说同门师兄师姐，就是莫王府下人们对这个主子也是分外不屑的。
这一批暗探连带着何岚一共有八个人，刚到丞明那一晚，就被大管家带去见了这位世子爷。
也是这一晚，何岚才发现这世上居然有比魏胖还令人生厌的人。
此时，看到一脸恶相的莫晓，何岚镇定地很：“干什么？”他恹恹地抬眼，对上‘恶煞’，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这狗杂碎，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敢做出这副样...”莫晓横冲直撞地走到何岚面前，双眼瞪得老大，直想把何岚盯穿一般。
“知道”何岚冷淡地开口。
“知道？！你活腻歪了吧你知道，知道还敢跟你主子我....。”
“咳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莫晓听到咳嗽声，硬生生止住了后半截话。
何岚这才注意到这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胖子还带了两个帮手来。
莫晓后面两人虽和他们一样穿着弟子服，但一看就是莫晓的家仆，估计老王爷怕这蠢货惹事派着帮衬一把的，刚才两人为了提醒莫晓不要暴露身份，咳得脸红脖子粗，此时红色还盘旋在面庞未消下去，看起来好不滑稽。
虽被劝住收口，莫晓可没打算放过何岚，他将两只粗壮的手狠狠地摁在何岚的单薄的双肩，阴恻粗粝的声音在何岚耳边响起：“狗杂碎，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衣服上的金丝是你抽的吧？为了给那个小奴隶报仇？何岚啊何岚...你只是我莫王府的一条狗，狗乖乖听主人话还能多活两天，哼哼，惹恼主人的狗，下场只会更惨，你可千万别后悔非逞这个英雄....”
何岚抖开肩上的肥掌，用力揉了揉耳朵，心说这剌嗓子的粗嗓门他也是真的不喜欢。
他直直地对上莫晓阴狠的双眼：“莫晓，如果有一天你死了，那是真不冤。”
然后，没等莫晓发作前，何岚突然降低了声音，语气中甚至还夹杂了一丝恐惧：“莫晓师兄，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莫晓被何岚这一出搞得不明所以，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又没觉察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声，莫晓烦得不行，没管何岚的异样，恶狠狠地把头转回去：“要死了吗！咳什么...咳，浮，离，师，姐？”最后几个字莫晓生硬地放轻语气，看到面前的女子敢怒不敢言，而跟莫晓一起进来的‘凶神’、‘恶煞’两人也一起将头低了下去。
在丞明，除了那群大能，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浮离了。
浮离是丞凌座下唯一的弟子，主修无情道，也是他们这群弟子的带教师姐，掌管着丞明大大小小的事务，许是修无情道的缘故，浮离惩戒手段也毫不仁慈，凡是被浮离师姐罚过的弟子，看到浮离都躲着走，谁还敢惹事？
莫晓在浮离手中也没少吃过亏，此时见到浮离，也是两股战战。
“莫晓，我记得你今日应该在御剑涯练剑”浮离灰色的瞳孔不怒不喜，就连询问莫晓的声色也毫无波澜。
不愧是丞凌一手养大的，身上承袭了一脉的孤傲冷绝。
未见她狠声厉色，但是一股剑意冰魄霜寒，整个雅室都结了层细小的霜花。
“师、师姐...我与何岚师弟有些私事商量，正巧广源师兄许我们休息一刻，我才过来与师弟商讨，这便商量好了”他说完将头扭过去，狠狠瞪了何岚一眼，眼里全是狠毒地警告
“那师弟...我先走了，弟子服你晚些再送过来吧。”
身后的“凶神”、“恶煞”也怵这位浮离师姐，二人随着莫晓慌张的步子一溜小跑走了。
找事的走了，剩下一众面面相觑。
浮离眼神一扫，也都各自归了位。
何岚惦记着莫晓走时的眼神，心里盘算着初到丞明的第一关该怎么过，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便见旁边的玉面书生冲他使眼色。
“嗯？”他扭头一看，浮离灰褐色的瞳孔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何岚愣在原地，玉面书生小声在旁边提示：“师姐问你，见了掌教该如何行礼。”
问题他是听清楚了，他只是不知道答案而已...何岚正想硬着头皮回答，浮离好像早就看出他的窘态，只道：“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何岚，你心不静。”
“师姐教训的是。”
“罚你抄写《肃仪》三遍，明日课后去打扫京阑阙，可有异议？”
那不是正好将他与莫晓隔开，省的莫晓找他麻烦吗？
何岚错愕地抬起头，发现浮离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神也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没有...异议。”
说到底莫晓专盯着何岚不放，还是在前几天何岚刚入派时忤逆了他一番。
初来乍到，大总管领了这一群人见这小世子，一来怕日后行事冲撞了这位爷，二来也是娟姬的嘱托，这里可不是王府，莫晓这个没脑子的货好歹有个给他兜底的娘。
莫晓身穿着丞明的弟子服坐在椅子上，身边两个“凶神”、“恶煞”给他扇着风，但何岚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扎在大肚子上的金腰带，这一看就是他自己的主意，衣服是月牙白，却套个不伦不类的金腰带，金丝缝边，嵌着红、黄、蓝、绿的宝石不知数几，手里攥个带刺粗鞭子。
他面前跪了一个奴仆，看着嶙峋，露出的胳膊上已经有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估计用过一遍刑了。
在莫王府，他们这些暗探的身份要比奴仆高，顾忌丞凌手中的灵象光针，莫王府选这些暗探费了不少财力。
大管家带他们一众到的时候，莫晓正在气头上，但看到大管家后还是忍了怒，坐回椅子上，问道：“这就是今年的探子？”
“是的，世子，你们几个，过来拜见世子”大管家向他们递了个眼色。
第一个探子正准备上前，莫晓不耐烦地挥挥手：“见过就得了，一群替死鬼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几个记得是给王府做事的，还得护着主子我的安全就行了，晦气，大管家给带下去吧。”
大管家身量挺高，眼睛的全是算计，闻言也没说什么，躬了躬身，便带着他们下去，只是何岚瞥见大管家的眼神，仿佛在说莫晓是个蠢货。
他们一众还没下去，莫晓手里带刺的鞭子便就继续对着那个犯了错的奴仆发狠地抽，奴仆身上不知被下了什么术法，莫晓抽得他满身是血，他却还在笑，直笑到断气。
莫晓解了气，挥挥手让下人把这弟子拖走，自己靠在椅子上喘气。
何岚本不想惹事。
他攥紧了手，告诫自己师父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替换了原来的人，才让何岚进来，他自己又没有什么傍身的本事，
但是奴仆的死状过于骇人，莫晓的样子跟寻麻继母的身影重重叠叠，何岚起了无名的怒火。
他引了一丝混灵元，往抽累了靠在椅子上的莫晓打过去。
但是——被王府管家发现了，管家把混灵元反抽回去，打得何岚一声闷哼，倒退了一步，吐了一口血。
莫晓被这动静一惊，看了眼没站稳的何岚，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阴恻恻地笑起来，走到何岚近前，拍了拍何岚的脸：“想出头？还敢暗算我？哼哼，你要庆幸，新一批弟子的名字都报上去了，不然的话，你今天的下场跟他一样。”
说完，莫晓站起身，反手抽了何岚一鞭子，抽得何岚身上火辣辣的疼：“记住，你是我莫王府的狗，要是你两个月内传不出有用的消息，杀死一只狗，父亲也不会跟我计较的。”
“莫晓，你知道上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下场是什么吗？”何岚吞了口血沫，毫不畏惧地看着莫晓。
“呵呵，你到说说看啊，我好怕啊。”莫晓手里的鞭子冲着何岚的面门又抽了一下。
何岚躲闪不及，准备硬抗。
没成想大管家伸手拦了那一鞭，莫晓几次想抽出鞭子，奈何大管家的手纹丝不动，让莫晓又惊又怒：“大总管，你想反了不成？！”
“世子爷，娟夫人如今宠冠王府，所以世子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若您坏了王爷的事，娟夫人可否能保住您小的就不知道了。”
说罢，手松开了那截鞭子。
莫晓气得脸上肥肉抖得厉害，几次握紧鞭子，恨不得在何岚脸上盯出个洞，但是最终作罢：“带下去带下去！看得本世子心烦。”
何岚可不认为大总管心善救了自己，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大总管和师傅做了什么交易。
“多谢。”何岚如来时一样，缀在队尾冲大总管小声道谢。
“你这一句谢我受着了，不过小崽子，自求多福吧，进了王府就要为王府卖命，王府从不养闲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刍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