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时》童梦的伤悲

150、番外篇：血泣刃上如雨坠（8）

　　阳光和煦，柔和地自天上流下，轻柔地拂过人们的身旁，在地上照出一个个清晰的身影。世界在暖阳中变得明亮，却又朦朦胧胧好似浮在云间。
　　感受着阳光撒下的暖意在身上流淌，仿佛浸泡在暖阳的河流之中的舒畅感令裴炎身心愉悦。
　　“时间过得真快。”
　　裴炎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自裴淼恢复了正常以来，他的生活便逐步步入正轨，甚至是比原来还要更好，好得没得说。
　　毕业照刚才便拍好了，他看了一眼和他一样缩在角落，但笑容却明媚如朝阳的女孩，眼底浮上一抹温柔，如同心被放在棉花团上的轻柔感，让他难得感到轻松愉悦。
　　他收起了原先随便拿着的想法，动作轻柔地将照片收入书包中小心放好，生怕有了折痕。
　　今天是毕业的日子，时常不到校的裴炎也难得出席一次，哦不对，前些天考试他也是有到校的。
　　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裴炎放松身心把自己浸泡在明晃晃的阳光之中，悠闲自在地到处散步，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嘿！”双肩被人拍了一下，女孩的手搭上来，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发丝在清风的吹拂下，带着发间的清香飘过面颊，如茉莉花般清新淡雅的香气，裴炎时常能在谭云身边闻到。
　　“你倒是舒服啊，跟个老大爷似的悠哉悠哉地散步，我找你倒是辛苦了。”
　　“找我？”裴炎本来还想反问一句装傻充愣，因为以为他们的交集只限于放学，在班里不会有交流；当然这也有裴炎一天到晚不去学校的缘故在里面。但想到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而且谭云这么光明正大地和他打招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把话咽下肚子，裴炎重新组织语言。“难得放松嘛，毕竟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干，而且也没看到你。”
　　“哟，没看到，不知道拍完集体照之后是谁在偷看我呢。”谭云毫不留情地将其戳穿，拍完集团照的时候她本来打算去找裴炎的，却被其他人拉去合照了。谭云虽然不乐意与其他人交流，但她为人圆滑，人际关系搞得不错，也是有几个主动对她友好朋友在的，刚刚那几个人来找她拍照，谭云只是远远地看见裴炎看向她这边，犹豫了一会就离开，她想追都追不上。
　　于是她拍完照就快速找过来了。
　　“好吧好吧，不过我看你不方便就没过去嘛。”谎言被戳穿，裴炎的耳朵有些红，只好嘴上应付着生怕被发现。
　　“谭云！你居然偷偷藏了男朋友！这么帅的男朋友你居然不让我们知道。”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尖叫声，看样子是谭云的朋友。
　　“来来来，人家夸你帅呢，给解释解释呗。”谭云捂住嘴偷笑，把裴炎给推到前面去。
　　“不是男朋友，我是他同桌，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
　　“谭云，同桌。”对方瞬间尴尬住了，因为这代表着他们应该是同班的才对，结果她都不认识这个人，甚至不知道裴炎的存在。
　　“哦！你就是谭云那个天天没有来的同桌对吧！你们关系这么好。”
　　“哼，都是同桌了，关系能不好吗？”谭云不爽似的哼了一声。“好了，帮我们拍张照吧。”
　　“真是会使唤人呢，有了男朋友，好朋友就变奴隶哩。”对方嘴上调侃，但双手配合地拿起拍立得对准两人。
　　“谭云，要拍照先也从我肩上下来好不好。”
　　“不了，就这么拍吧。”
　　“好吧，随你。”裴炎屈服于谭云的无赖，只能无奈让步，但看着谭云开心的样子，嘴角却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这一幕被拍立得精准地记录下来，留下了两人的笑容。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慢慢地离开，却又快的你反应不过来，七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七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却又归结于两个字，难忘。裴炎最后得益于谭云的填鸭式辅导，险之又险地过了及格线成功升上高年级，并通过了神明测试。美中不足的就是因为成绩差距没能与谭云在同一班级。裴淼成功入学，钱是谭云借的。
　　“别一脸不情愿，就当是我们的朋友费，你要是敢背叛我的友情那我就成为债主，狠狠地压迫你。”
　　这是谭云当初说的话。
　　白姐替他们弄到裴淼的精神证明，让裴淼可以从一年级学起，毕竟她没有神明，不可能跟裴炎一起进入高年级，从一年级学起的话，她的这份饭票至少也有十年时间。
　　而白姐在他们升上高年级的第二年就离开了，这个城市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她要前往下一个城市了。
　　时间真的就是一晃眼就过去了，就好像昨天还在畅谈未来，今天就已经要分别了。
　　“这次，我们是彻底毕业了呢。”他们在不同班级，但前一天，谭云约了裴炎在教师宿舍旁边见面。这个时候老师都在那边，这里不会有人，而且这里放着很多盆栽，是一个喜欢种植花草的教师种的，此刻这些盆栽成了他们的掩护。
　　“是啊，毕业了。”谭云成绩优异，毕业前就被警卫部门提前录取。现在是和平时期，军队的招收少了很多，都是一些关系户才能进去，因此能进警卫部门已经是很优秀的了。
　　而裴炎，虽然战斗测评的成绩很不错，但文化课实在太烂了，不过好在这份成绩被他原先所属的公司看中，并开出了高工资挽留他担任保安教练。
　　明明前程似锦，明明两人都有好的去处，好的未来，好的生活，但此刻却高兴不起来，只有待在对方身旁带来的那一丝小小的安心，与满足。
　　“谭云，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裴炎问道。
　　他清楚，自己是不可能与谭云走到一起的，七年来两人关系紧密，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他也明白了这个比别人更成熟的女孩一直在想些什么。
　　她想要的，是创造更多人的美好未来，是改变整个朱雀国域，是让不公与痛苦最大限度地被去除。而他裴炎想的，只是能和自己的妹妹，安安心心地过完这一阵子，并且在她有能力独立之后，去完成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
　　“我想站的更高，高到我可以改变这一切。可是——”
　　谭云话语骤停，酝酿中心中的花迫不及待地想要开放，那藏在心底的话，犹豫着不知如何表达。她脸颊染上绯红，眼眸流转若似水清波流淌，眼底的神情带上恳求。
　　“如果我真的能站到那个足够高的地方，会有人陪我一起吗？我是说”
　　“能陪我，一起吗······”
　　谭云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的话几乎没法听见。
　　裴炎感觉，他的心脏好像喝多了一样有点嗨了。
　　但他的脑子没有，他的思想依旧很理智，他总是如此，无论何时都保持着理智，远比他人要现实。
　　本来坐在地上的他站起，从不远处一个盆栽后面拿出了一束花。
　　谭云坐靠在墙上，双腿并拢，侧着头静静看着，裴炎单漆跪地，将花捧到谭云面前。
　　“谭云，我······”裴炎语气颤抖，几乎是咬着牙才能说出后面的话。
　　“这是毕业礼物，祝你，毕业”
　　话语落下，留下的是破碎的现实。
　　“快乐。”
　　“······这样吗。”谭云淡然一笑，笑得有些勉强，犹如凋谢的花最后的美丽，然后凋零落尽。“谢谢。”
　　她挪开目光，垂着眼眸看向那捧花。
　　“这是什么花，你知道吗？”她挑出了一朵花，对着裴炎明知故问。
　　“缅栀子，当然你也可以叫鸡蛋花。”裴炎说：“你看，外面一圈白，中间是黄色，跟荷包蛋一样，所以叫鸡蛋花。”
　　“还真的浅显易懂的名字。”
　　“旁边那朵黄色的，是向日葵吧。”
　　“是。”
　　她把两种花各挑出一朵，询问裴炎。
　　“我想在这里留下一点念想，这两朵花，帮我选一朵吧。”
　　缅栀子的花语，是新生与希望。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裴炎拿起那朵向日葵。
　　“种缅栀子吧，它更适合你。向日葵，留给我当个念想，可以吗？”
　　“听你的。”谭云拿过那朵缅栀子，苦笑一声，细心地将其插入盆栽中。
　　“你说，它会开吗？”
　　“迟早会的，我相信你。”
　　他相信，朱雀国域，会新生的，谭云的那份希望，会变为现实。
　　“那么，那朵向日葵呢？它会得到回应吗？”
　　“我会记得它的，永远记得。”
　　“它是我收到的第一朵花，也会是唯一一朵。”
　　谭云的那份爱，裴炎会记得，会永远记得，但他没办法做出回应，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两人起身，同时对上了对方的目光，他们沉默地对视着，最终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再、嗯，谢谢。”
　　“这八年，谢谢了。”
　　那些流逝的日子就像一片片凋零的枯叶与花瓣，渐行渐远的是青春的纯情与浪漫。与裴炎挥手告别的不止是七年的青春，还有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