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时》童梦的伤悲

149、番外篇：血泣刃上如雨坠（7）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从她放学到饭店，一直到现在。裴淼确实在睡觉，因为她还没完全适应要怎么扮演，害怕出差错。但是，回来的不是裴淼，而是被谭云控制的身体。
　　谭云昏昏沉沉地想了一夜，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便看到窗外透进朦胧的亮光，朝阳的金辉透过窗帘投下柔和的影子，不愿惊醒熟睡的人们。
　　谭云蹑手蹑脚的离开饭店，没有惊醒裴炎，独自一个人一人在朝阳下走在街上。
　　微弱的阳光没有带来一丝暖意，那与朝阳一同而来的红晕如血般凝而不散聚在太阳旁边，犹如天边睁开一只血眸在审视她。
　　——
　　裴炎醒来的时候已然痊愈，他看了眼时间，九点，谭云不在房间里，旁边椅子上还放着她昨天买来的药，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裴炎沉默了好久，起身去隔壁的房间看裴淼。
　　“白姐？”
　　裴淼的房间中，裴炎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白姐此刻正站在裴淼面前，好像做什么东西刚刚结束，而裴淼则有些呆滞，像反应不过来一样，好像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不过说来话长。”白姐看了一下裴淼。“她想要一点时间缓冲，我们出去讲。”
　　“你说裴淼昨天也发烧了？”
　　等到白姐把伪造的事情起因经过给裴炎讲完，需要缓冲一下的人又多了一个。现在的裴炎脑子还没能完全转过弯，只停留在白姐讲的第一句话。
　　“嗯，谭云告诉我的，她昨天怕你担心不好好养病，所以隐瞒了这点。”
　　“然后是——”
　　“你知道我的神明吧？”
　　“和灵魂有关。”
　　关于她神明的事情，白姐并没有对裴炎隐瞒，她愿意收留裴炎在这里其实也算是互惠互利，自然不会隐瞒事情。
　　“裴淼因病昏迷，一个人因为外界原因而陷入非自然昏迷，这种情况下他灵魂的防备是最低的，也是最容易进行干涉的。”
　　“你对灵魂有过研究吗？”
　　“这种东西谁能研究。”
　　“简单来说，灵魂是人的根基，□□是灵魂的映照。人的灵魂有三魂七魄，魂有三，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这七魄分别掌人的身体各项情况。而三魂，一为天魂，也称元神，掌生命；二为地魂，也称阳神，掌记忆；三为人魂，也称阴神，掌情绪思想。□□受损，若七魄不损则可以恢复，只是时间与方式的问题，若是魂魄受损，则无力回天。”
　　“裴淼的病因是阳神受损，现在我已经将其修复，她自然就恢复正常了。”
　　“不过，灵魂的塑造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修补她阳魂的原料来自她的阴魂，所以，她的记忆，可能会出现断层。”
　　“她能记住多少？”
　　“你，还有常识，我没办法可以控制，只是这些记忆是他最根深蒂固的部分。”
　　“还真是圆的的天衣无缝啊，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谭云控制着裴淼的身体，趴在门上偷听。刚才白姐告诉了她想到的办法，能让她完美伪装下去。
　　她本身不是两岁小孩，要是装疯卖傻肯定会露馅，但她又确实不知道他们的记忆，因为裴淼的灵魂已经没了，她只留住了身体，没办法留住灵魂。而白姐想出的办法，就是让裴炎确信，裴淼只记得部分记忆，这些记忆就是谭云知道的部分。
　　好在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假期，她有两天的时间可以适应扮演。虽然时间不多，但也好过直接就一人分饰两角，那样的话她肯定适应不过来。
　　——————
　　谭云认为，每周两天的假期实在是太少了，一周七天，经过五天的繁忙劳累之后，难得的两天假期还不能好好休息，因为假期还有作业。这意味着你少得可怜的两天假期至少得抽出一半来处理作业。这样一来所谓两天的假期其实只有一天的时间。
　　度过了尽管充满悲伤但依然存在快乐的两天，又到了星期一，一天的课谭云就这么浑水摸鱼过去了，放学后她轻车熟路地就往裴炎的店里去。
　　果不其然，裴炎早就已经做好了菜，满脸笑容地等着她来了。并说出了他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裴淼的病被白姐治好了！”
　　尽管早已知道，但谭云还是恰到好处地发出惊醒的尖叫，十分配合地捧场。
　　那天的裴炎十分健谈，要不是谭云制止，他就差拿酒出来喝了。
　　“话说，你之前的问题好像找到解决方案了。”
　　“真的？”
　　谭云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出来了。“你想，既然裴淼已经恢复正常了，那她应该也可以上学了吧？只要把学费交上，接下来的伙食费什么的都是学校的事，住处的问题可以住校解决，她也就比你小一岁，到时候出来工作的时间也没差多少。”
　　“不过问题就是，你的钱够让她上学吗？没记错的话学费统一九千，无论什么时候入学。”
　　“还不够，我现在的存款只有三千，即使接下来没有多余的花费，等到下一学期开学我也只能攒下七千。”
　　“差两千？那不算大问题，你可以试试找白姐借点，或者找我都可以。实在不行，你父母那边——”
　　“白姐帮我这么多，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借钱，而且这笔钱在我毕业之前都是还不上的。你就算了，你也是自己出来生活的，至于我父母，我不想看到他们。”
　　果然。
　　谭云心中慢慢有了想法，父母的话题是她故意提出来的，她一直记得当场提到父母的时候，裴炎眼神闪过那一瞬间的狠戾。
　　犹如在看仇人，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的怒气。
　　“介意讲讲你的事吗？”
　　“万生门，知道吗？”
　　“万生门？”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谭云还是装出了思索的模样。“那个朱雀国域内现存的唯一一个大规模家族？被代表生命的神明护佑着的。”
　　“现存，唯一，呵，说的倒是好听。”裴炎不屑地嗤笑。“是，是你说的那个，但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号什么的，可没那么夸张，万生门能残存到现在，只是顶上的人不想让朱雀国域内的所有大规模家族全部没落，让他勉强撑着而已。”
　　“我听闻在里面诞生的孩子，在十岁的时候都会用特殊办法强行觉醒神明，觉醒了神明之后的孩子会被筛选，只有神明是[生息]的孩子才能留下，没有神明或不同神明的孩子会被逐出。所以，你和裴淼······”
　　“我不是，我觉醒神明了，而且确实是生息。”
　　谭云的呼吸不由得停住了。
　　“但裴淼没有，她没有神明，被逐出家族。”
　　“那你······”
　　“我看不下去，那天雨很大，裴淼在被确认没有神明之后，立刻就被强行赶出去。可是你知道吗？当时，所有的人，全部的人，明明大家都围在那里看，大家都在看。跟裴淼关系好的人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带有同情，一个都没有，目光中连同情都没有。”
　　“似乎，那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我看向父母，看向哥哥，他们也在看着，可别说行为了，他们一点行为都没有，就在那看着，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被赶出去。”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不仅是舍不得裴淼，同时也对他们感到恶心、恐惧；我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如何，但我只知道那些家伙都不是人，都是怪物，正常人怎么可能会那样！自己的孩子，亲人，朋友，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那个人在那种雨天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去，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但是那些杀人魔冷静得就像在看一场电视剧。”
　　裴炎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后面的内容她都知道，或者说全部的内容她都知道，当时她就在周围，看着那个男孩拿起伞，奋不顾身地冲向他的妹妹。即使是被万生门除名，从此只能流浪在外也在所不惜。他疯了，但他是除她之外，唯一一个还清醒着，在这场诡异的，嗜血的闹剧中，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
　　谭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但她在万生门里确实是特殊的，她不受拘束，可以随意违反万生门的规定，明明没有父母，却每个月都有人固定给她送生活费，她可以不像其他人一样住在万生门里，她在外面居住也不会被除名，想走就走，想回去就回去。
　　这些自由，虽然不明所以，但确实让她有了更加理智的思维和成熟的心智，她对族人一次次面无表情地逐出不合格的孩子，任由其在外面自生自灭产生了恐惧，因此逃出来独居。
　　但每年进行筛选的时候，她都会回去，然后偷偷救助那些被赶出去的人，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活不过当晚，每个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发高烧而死去，甚至是医生都检查不出任何病因。
　　在万生门里，那些奇怪的规矩有很多，不仅是神明不同就逐出家族，还有其他，比如所有万生门的人，晚上11点之前必须回到家族的住所，任何人不能在外居住，任何人不能与家族外的人通婚。
　　所有违反规定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驱逐，然后在外面自生自灭。
　　谭云曾经为了研究这些规定到底是为了干什么，违背了道德去怂恿一个人违背规定，并让他在外面先藏好钱财，找好住所，把一切生活条件包括工作安排妥当后去违背规定，然后以被逐出的方式逃离万生门。
　　可在计划完全准备好的第二天，那个人却突然反悔，原本还一心想着脱离这个荒谬绝伦的地方的他，突然就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死心塌地地想待着万生门里。
　　毫无意义，那个人的思想，被修改了。
　　谭云借着身份的便利，开始暗地里调查万生门。
　　然后发现，万生门的人口，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万生门不仅是他们家族的名字，还是一个地方的名字，那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古楼群，大量的古楼聚集在那片地方，就像是一个小区一样，同时也是他们万生门的地盘。
　　重点就在这里，万生门从未扩建过，里面的人每天都有人生老病死，但以现代知识来看，人口应当是呈增长的形式才对，可无时无刻每个地方每栋楼都住满人的万生门，却从来没出现过住所不足的情况。
　　谭云特地调查了这一点，她几乎走遍了整个万生门，终于发现了问题，整个万生门的人口根本没有大的变化，基本上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数值。
　　谭云开始害怕了，她不知道，她所诞生的家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至少能够猜测的是，控制思想，诡异的规则和固定不变的人口，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个操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