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纵行》陈十九弹棉花

3、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元熙小心！”秦烨拔剑相助。

　　此时，又有三四只凶尸从殿外爬进来，个个青面獠牙，龇牙咧嘴，像是野兽一样伺机而动，元熙对着小修士们们吼道：

　　“还愣着做什么，看戏呢！”

　　那几个小修士如梦初醒一般拔剑而上，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刀光剑影，半柱香之后，元熙他们几个有点撑不住，危机时刻，一道磅礴剑气扫荡而来，瞬间击败了那几只凶尸，元熙抬眼看去，只见白驹持剑上前来问道:“你们几个有没有事？”

　　秦烨看着躺在地上的凶尸，心有余悸道：“还好大公子来得及时，不然就我们几个怕是要丧命在此了。”

　　白驹：“这寺庙周围有数百只凶尸环伺，刚才我已经处理完了，这大殿的几只估计是趁我不注意偷偷溜进来的。”

　　秦烨一脸钦佩：“大公子一个人就解决了数百只凶尸，你可真厉害，以前总是听掌殿们夸耀大公子剑术精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元熙得意笑道:“那当然了，你也不想想每年修真界的论剑大会大公子都能名列前茅当然厉害了！”

　　白驹走到那个白衣女身边，正要一剑刺下去的时候，佛像那边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

　　“仙长，请手下留情。”

　　章锋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佛像，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佛……佛祖显灵了？”

　　元熙对着章锋翻了一个白眼：“只是一块石头怎么说话，你是被刚才那个白衣女凶尸吓傻了吧！”

　　佛像开口说话，元熙心里也发憷，不过白驹在这里，他便有几分底气，壮着胆子说道：“什么佛祖，我看就是一尊邪佛，我看不如一把火把这里烧了，我看它还怎么吓人！”

　　白驹伸手把元熙拦下了，然后看着佛像，冷冷道：“何人？”

　　佛像那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众人屏气凝神，只见一个黑衣年轻人从佛像处飞身下来，一身黑衣劲装，修身长裤收拢在长靴里，身形挺拔，他的相貌不是很那种很张扬的俊，在世家公子里随处可见，唯一不一样的是，他微笑的眉目间却有一种脱俗的俏，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着风流无拘之姿：

　　“我们又见面了，小马。”

　　元熙看到这个黑衣年轻人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在这里？”

　　黑衣年轻人：“明明是我先来的，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元熙转念一想：“哦，我明白了，刚才是不是你一直躲在佛像里装神弄鬼？”

　　黑衣年轻人：“我才没有装神弄鬼呢，我只是待在佛像里面等那些凶尸，凶尸没等到倒是等来你们这群小修士。”

　　白驹问道：“这么说寺庙门口那两张招阴的符箓法印是你设下的，那些凶尸也是你招来的。”

　　黑衣年轻人点头。

　　白驹：“你招凶尸做什么？”

　　黑衣年轻人靠着香案，两条修长的腿摆着闲散的姿势，双臂环抱，秀目轻佻：“一个人的夜，我孤单寂寞冷想找点东西热闹热闹，陪我说说话不行吗？”

　　元熙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凶尸，他冷哼哧一声:“你口味真重。”

　　“哪里哪里。”黑衣年轻人只是笑了笑，“它们除了丑了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人老实，不像有些人看起来正义凛然，实则内里丑陋，不如凶尸恶的明明白白。”

　　黑衣年轻人话里有话，元熙岂会听不出来，当即要出手，白驹拦住他，“别闹，还没吃够亏！”

　　元熙想着自己的断剑，闷闷哼了一声。

　　白驹接着问黑衣年轻人：“你怎么会有太霄宫的‘符’？”

　　黑衣年轻人:“在芙蓉城黑市里淘来的，这世上只要价钱到位什么东西买不到。”

　　白驹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招阴的‘符’与普通的‘符’不一样，箓文有阴邪之气，若是修为不济根本无法承受，所以就算是在太霄宫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阁下所说的黑市更不会有。”

　　黑衣年轻人：“爱信不信！”

　　白驹也并未再问下去，他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这是我与阁下第二次见面了，一回生二回熟，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年轻人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

　　“宁询。”

　　宁询？

　　江湖上没有听过这号人物，那个叫宁询的似乎读出了白驹的心里的话，他笑道，“别猜我的身份了，我不过是个地痞流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人。”

　　白驹：“既然宁公子只是个普通人，那你招凶尸做什么，我不是元熙，聊天解闷之类的借口你就不必再说，我也不信。”

　　宁询下意识抚摸着无名指上的细雪，一副深思的表情：“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发现这条路上的凶尸日夜增多，它们原本不是这边的凶尸，而是从东南方向过来的。”

　　“东南方……”白驹脱口而出，“明月城！”

　　宁询眼露赞许:“反应不错。”

　　白驹:“宁公子的意思是这些凶尸是从明月城出来的？”

　　宁询点头:“一个两个或许是巧合，但是据我观察，至少已经有三五百个凶尸从明月城方向而来，这么大批量，可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宁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逃难呗。”

　　“逃难？”

　　宁询正视着白驹，似笑非笑的脸在微弱的灯火下显得有几分阴郁，“喂，小马，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凶尸要逃离明月城？”

　　对于‘小马’这个称呼，白驹似乎已经适应了，他的神情严肃下来:“因为他们在害怕，所以逃离。”

　　“是啊，只有害怕，所以才会逃离……那么它们究竟在怕什么东西呢？”

　　宁询环视着众人，他还特意把后面一句话的语气拖长了，成功勾起了在场所有小修士的好奇心，他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宁询，似乎都在等着宁询的下文，宁询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元熙身边来，手指轻轻滑过元熙那张像白豆腐一样的脸，还故意朝他的后脖子吹了一口气，吓得元熙一个激灵。

　　“你干嘛又吓我？走开！”说着元熙推开宁询。

　　看着宁询故意吊人胃口，秦烨等人有些急了，秦烨连忙问道:“宁公子，你接着说啊，那些凶尸逃离明月城是因为它们在害怕什么？”

　　“自然是怕比它们更凶的东西咯，”宁询转眼看着白驹，说道：“小马，你不也是这样猜测的吗？”

　　白驹道:“我没有去过明月城，也不知道城中的具体情况，不过凶尸纷纷逃离明月城，的确可以说明城中有更为可怕的东西存在。”白驹看着地上的凶尸问道：“那这和宁公子你招凶尸来寺庙有何关系呢？”

　　“我都说了，招它们来只是想和它们聊聊天，你们又不信。”

　　说着宁询走到白衣女凶尸跟前来，他蹲下身扼住女凶尸的脸，那女凶尸挣扎反抗着发出低吼的声音，只见宁询虎口一用力，直接捏爆了女凶尸的双眼，圆鼓鼓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挤出来，血肉模糊，疼得那女凶尸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决绝的手段惊得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趁着女凶尸大叫之时，宁询伸出两根手指从口腔里拔出她的舌头，无名指上的细雪银丝灵活缠绕着女凶手的舌头，女凶尸四肢开始翻腾，指甲抓地都抓出火星子来，喉咙呛血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看到这个场景，元熙皱着眉头，他突然觉得刚刚还面目可憎的女凶尸此时看上去竟然有那么几分可怜，而造成这一切元凶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却闭上了双眼，无名指上的细雪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元熙小碎步走到白驹身边来，一脸不屑地盯着宁询：“大公子，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

　　白驹手指放在唇间示意他们安静。

　　宁询以细雪为引，进入白衣女凶尸的灵识……

　　宁询附身在女凶尸的灵识里，他现在所闻所见的便是女凶尸的记忆，一阵白茫茫光芒渐渐散去后，宁询置身于月色之下，看来这里就是明月城了。

　　抬眼看去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拾阶而上进入寺庙，庭院中绿柳高高耸立，在月色下投下黑冷冷的影子，如同沉默的鬼魅一般，整个寺庙空寂不闻任何声音。

　　走进主殿，殿内十八罗汉塑像姿态各异，面相方正丰满，神态庄严，雕刻地栩栩如生，月色入户，银光洒落在佛像上渡上一层阴森的面纱，宁询跟随着女凶尸视角在大殿中游荡，看着这么多佛像，总觉得少点什么，但是少什么也说不上来。

　　究竟少些什么呢？

　　宁询正要看向前方，突然一具凶尸陡然出现在眼前！

　　那凶尸周身萦绕着浓厚的怨气，如同雾气包裹的茧一样，虽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仍旧能感受到不同一般的强悍，他头颅高扬，低鸣的喉咙吞吐间是滚滚怨气，因为和女凶尸共感的原因，宁询此时能感觉到女凶尸的恐惧，手指不由自主跟着颤抖……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宁询睁开了眼睛从女凶尸的灵识中挣脱出来，他脸色有点苍白，额头还有一层细细的冷汗，瘫坐在地上，白驹见此正想伸手去搀扶，却被宁询不着痕迹推开，“不用。”

　　警惕性这么高？

　　白驹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宁询，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使用的是入梦术吧。”

　　宁询没有回答。

　　元熙一脸疑惑:“入梦术？那是什么法术，我怎么听都没有听说过？”

　　“入梦术是明辉十三城温家人所独有的法术，以法器为引，灵气探识，窥视梦境的一种精神力的法术，十五年前温家人一夕之间覆灭之后，所有的法术也因此失传了，其中也包括入梦术。”

　　白驹的眼神一直落在宁询的身上，“入梦术是对意识的控制，需要十分细微的专注力，在梦境之中如果自身没有坚定的精神力就会被本体意识吞噬，也就是会死在梦境之中，所以入梦术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法术，就算是安全从梦境之中出来了，也会极耗尽自身的精神力，使用后都会一段时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元熙恍然大悟一般:“难怪刚才他施法过后脸色都白了，像是要死了一样。”

　　白驹看着宁询眼中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其实数年前我曽见过我师尊用过，只不过——你的入梦术比师尊的更好。”

　　宁询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雕虫小技而已。”

　　见到宁询有意回避入梦术，白驹也不想强人所难，他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宁公子，你在女凶尸的梦境里看到了什么？”

　　宁询踢了踢挡在他面前的女凶尸，仿佛是嫌弃她挡住了去路。

　　他微微斜靠着香案，环抱双臂，修长的腿随意交叉着，眼角轻佻，仿若一朵盛开的桃花一般，明明是一脸的笑意，那漆黑的眼眸中却又透着带着几分阴冷，“你要我费尽心力探得的消息就这么拱手相让，小马，你觉得这世上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白驹静静地看着宁询:“宁公子，我始终相信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凡事都是商量的余地，不是吗？”

　　宁询手指来回敲着仿佛在思索什么，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不过我有个要求。”

　　白驹:“什么要求？”

　　宁询:“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明月城。”

　　白驹:“好。”

　　元熙见白驹答应得如此爽快，丝毫没有要挣扎反抗的意思，生怕他吃亏，“大公子，这个人来历不明，又邪里邪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说过他用的法器还是不入流的暗器，这样的人带着他岂不是麻烦！”

　　白驹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我已经决定了，元熙你不必再说。”

　　元熙见到白驹如此坚定他也就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恶狠狠瞪了宁询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别整幺蛾子，宁询哎哟一声，带着娇羞的表情捂着脸:“小修士你别总是盯着我看，我可不喜欢男的。”

　　三番两次愚弄自己，元熙对他简直是恶意满满，他一脸鄙夷:“鬼才会喜欢你呢！”